“哇!”斯克罗布叫道,“那太棒了。想想看,又有床睡了!”
“是啊,而且还可以洗热水澡。”吉尔说,“你想他们会留我们住下吗?你瞧,我们可不认识他们。”
“只要对他们说。”那夫人回答说,“绿衣夫人派你们代为向他们致敬,而且给秋季盛宴送来两个白嫩的南方孩子。”
“哦,谢谢你,多谢了。”吉尔和斯克罗布说。
“但得留心。”夫人说,“无论你们哪天到达哈方,上门可别太晚。因为他们中午过后几小时就关大门。那是城堡的风俗,一旦他们上了门闩,别人怎么敲门他们也不开的。”
两个孩子眼睛发亮,再次谢了她,那夫人向他们挥挥手。沼泽怪脱下尖帽子,姿势僵硬地鞠了个躬。于是那一声不吭的骑士和夫人就骑着马走上桥坡,扬起一阵嘚嘚蹄声。
“好吧。”普德格伦说,“我真想知道她从哪儿来,上哪儿去。巨人国荒原上决不会遇到她这种人吧?我敢肯定,她不怀好意。”
“哎,胡说。”斯克罗布说,“我认为她这人好极了。一想起热饭热菜,还有暖和的房间。我真希望到哈方这条路不远。”
“我也这么想。”吉尔说,“而且她还穿了件极美的衣服。还有那匹马!”
“虽然这样。”普德格伦说,“可我还是希望对她了解得多一点。”
“我正打算问问她自己的事。”吉尔说,“但你不肯告诉她我们的事,我又怎么能问她呢?”
“是啊。”斯克罗布说,“还有你干吗那么生硬,大煞风景,难道你不喜欢他们?”
“他们?”沼泽怪说,“他们是谁?我可只看见一个。”
“你没看见那骑士?”吉尔问。
“我看见一套盔甲。”普德格伦说,“他干吗不说话?”
“我想他是害羞吧。”吉尔说,“或许他只想看着她,听着她可爱的声音。我敢说我要是他,也会那样的。”
“我真想知道。”普德格伦说,“你们抬起那头盔的面罩会真正看到什么。”
“见鬼。”斯克罗布说,“想想那盔甲的形状!除了人以外还能有什么呀?”
“是骷髅该怎么说呢?”沼泽怪装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讨厌相问。“要不然。”它又加了一句说,“什么都没有。我意思是你们什么也看不见。是个隐身人。”
“说真的,普德格伦。”吉尔说着打了个哆嗦,“你心里真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你对他们怎么想的啊?”
“啊呀,去他的想法吧!”斯克罗布说,“它老是往坏里想,结果总是错的。我们还是想想那些斯文的巨人,赶快去哈方吧。我要知道那条路有多远就好了。”
这下子普德格伦预见到的争吵几乎头一回闹开了。倒不是说吉尔和斯克罗布之间以前没有吵闹、斗嘴什么的,但这回可是头一回当真谈不到一块儿了。普德格伦根本不愿意大家上哈方去。它说它不知道巨人所谓的举止斯文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阿斯兰的指示里也没提起到巨人那儿去,斯文不斯文都没提。另一方面,两个孩子已经厌倦了风里来,雨里去,在篝火上烤皮包骨的野禽,睡在又冷又硬的地上这种生活,下定决心要去寻找斯文的巨人。最后,普德格伦只好同意去了,但有一个条件。他们必须绝对保证,没有它的准许,不得告诉斯文的巨人,他们是从纳尼亚来的,也不能说他们在找寻瑞廉王子。他们向它作出保证后,才继续往前走。
跟那位夫人谈过话后,有两个方面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了。第一,走的地方更难走,那条路直通望不见尽头的峡谷,山谷下面老有凛冽的北风刮在他们脸上。不像以前在荒原时那样,没有木柴可以用来烧火,也没有好好的小洞穴可以宿营,而且地上全是石头,白天走路使你脚痛,晚上睡觉使你全身都痛。
第二,不管那夫人告诉两个孩子哈方的事出于什么用意,实际上对他们反而起了坏作用。他们一心只想到床铺、洗澡和热饭热菜,想到屋里该有多舒服,别的什么都不想。如今,他们从来不谈起阿斯兰,甚至对失踪的王子也绝口不提。吉尔也放弃了她每天早晚暗自背诵指示的习惯。开头,她对自己说,我太累了,可是她很快就把这事完全抛在脑后。你可能以为他们想到在哈方可以过得愉快,心里就会高兴一点,其实这反而使他们更为自己难过,他们彼此之间也好,对普德格伦也好,都变得更暴躁,容易上火。
最后,有一天下午,他们一路走过的峡谷到了一个地方豁然开阔,两边还出现了暗沉沉的枞树林。他们往前看,只见自己已经穿过了群山。前面是一片满目荒凉、岩石丛生的平原,平原外,远处的群山山顶上都有积雪。但就在他们和远处的群山之间有一座小山头,山顶虽然参差不齐,地势还比较平坦。
“看哪!看哪!”吉尔叫道,指着平原对面。暮色苍茫中,在那座平坦的小山的另一边,大家看见了灯光。灯光!不是月光,不是火光,而是一排亮着灯光的窗户,普普通通,令人宽慰。如果你从来没去过荒野,不曾几个星期日日夜夜待在荒野里,你就难以了解他们的心情。
“哈方!”斯克罗布和吉尔叫了起来,声音又高兴又激动。“哈方!”普德格伦也说了一遍,声音单调,阴郁。但它又说,“嗨!野鹅!”并立刻拿起了弓。它打中了一只大肥鹅。当天想要到达哈方,已经太晚了。但他们吃了一顿热的,还生了一堆火。这天晚上开头倒比以往这一个多星期都暖和得多。火灭了以后,夜里变得寒意刺骨,等他们第二天早上醒来,毯子全都是霜,冻得硬邦邦的。
“没关系!”吉尔一面说着一面顿脚,“今晚就洗上热水澡啦!”
第7章 小山上奇怪的壕沟
无可否认,天气真够恶劣的。头顶上,天空没有太阳,乌云密布,像要下雪;脚下,一层黑霜,一阵风吹来,让人觉得身上的皮都刮掉了。等他们下来,走到平原上,才发现那条古道的这一段比他们以前所见过的毁损得更厉害。他们不得不在断裂的大石头上和卵石之间,以及碎石堆上挑着道儿走。脚痛,路更难走。而且,不管他们有多累,因为天太冷都不能停下歇会儿。
大约十点左右,第一阵小雪花慢慢飘下来了,正落在吉尔的手臂上。十分钟以后,雪就密密麻麻漫天飞舞。过了二十分钟,大地明显成了银白世界。过了半小时,来了一场持续不断的暴风雪,看样子要下个一整天,暴风雪扑面而来,他们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为了弄清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们一定要记住,他们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当他们走近低矮的小山时,那座小山把昨天晚上窗户亮着灯的那地方挡住了,所以他们一点也看不见。只看得见前面几步路的地方,即使这么着,也还得眯起眼睛。不用说,他们大家都不说话。
等他们到达山脚下,他们往两边那些可能是岩石的东西看了一眼——仔细瞧瞧的话,就知道这是近似方形的岩石,但谁也没好好看。大家更关心的是正前方挡住他们路的那块突出的石头。约有四英尺高。沼泽怪腿长,毫不费力就跳了上去,接着就帮另外两个上来。对他们两个来说,爬上去弄得湿漉漉可真够呛,因为那块石头上的积雪已经很深了,不过沼泽怪倒不当一回事。后来他们又在崎岖不平的地上往上爬了大约一百码——吉尔还摔下来一回——才爬上第二块突出的石头。一共有四块这种石头,距离都不相等。
他们好不容易才爬上了第四块石头,事实摆明他们这会儿已经在这扁平的小山顶上了。到现在为止,那山坡总算给了他们个避风的地方;在这儿,他们可领教了暴风的威力。说也奇怪,这座小山顶上居然相当平坦,就跟在远处看时一样。暴风就在这一大片高地上无遮无拦地呼啸而过。多半地方仍然不大有积雪,因为风不断把雪卷离地面,成片成团地抛到他们脸上。还有一股股风雪交加的小旋涡在他们脚边打转转,就像有时候看到暴风雪刮过冰上那样。而且好多地方的表面确实也像冰一样光溜溜。但更糟的是,这地方还布满了纵横交错、奇奇怪怪的堤坝,把这地方分割成一块块正方形和长方形。所有这些堤坝当然都要爬上去,高度从二英尺到五英尺不等,厚度也有两三码。每道堤坝的北侧都已积起厚厚的雪;每爬过一道堤坝,就陷到积雪里,弄得浑身湿漉漉。
吉尔拉起风帽,低着头,麻木的双手藏在斗篷里,一路挣扎着向前,她在这可怕的高地上还看见了其他一些古怪的东西。她右边那些东西看上去隐约像是工厂的烟囱,她左边有一大块悬崖比任何悬崖都陡直。但她丝毫不感兴趣,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她只想一件事,就是她那双冰凉的手(还有冰凉的鼻子、下巴和耳朵),还想到哈方的热水澡和床。
突然她脚下一滑,就此滑出去约有五英尺,她发现自己滑进了一个又黑又狭的坑,不由吓得半死。这坑似乎刚刚出现在她眼前,转眼间,她已滑到底了。她似乎是掉在沟沟槽槽之类的里边了,只有三英尺宽。虽然这次摔倒使她大为震惊,但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吹不到风了,总算松了口气,因为沟壁比她高出一截。其次她注意到的,自然是斯克罗布和普德格伦那两张焦急的脸正从沟边上往下望着她。
“你受伤了吗,波尔?”斯克罗布大声道。
“两条腿全摔断我都不奇怪。”普德格伦大声道。
吉尔站起来说明她没事儿,但他们得帮她出去。
“你掉进去的是个什么地方?”斯克罗布问。
“是一种沟吧,也可能是一种暗巷之类。”吉尔说,“是笔直的。”
“是啊,天哪。”斯克罗布说,“而且通往正北。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路?要是的话,我们在下面就吹不到该死的风了。底下有雪吗?”
“几乎没有。我看雪全从顶上吹过去了。”
“再往里头还有什么?”
“等一下,我去看看。”吉尔说。她站起来,沿着沟走去;但没走出多远,沟就向右来了个急转弯。她把这情况大声告诉另外两个。
“拐角上有什么?”斯克罗布问。
恰巧这会儿吉尔对地下,或者说近乎地下的这些转弯抹角的通道和那些黑咕隆咚的地方的感想和斯克罗布对悬崖边上的感想是一样的。她可不打算一个人拐过那个角去,尤其是她听见普德格伦在后面大声叫道:
“小心点,波尔。这正是那种可能通往龙洞的地方。在巨人国里,还可能有巨大的蚯蚓和巨大的甲虫呢。”
“我想这儿到哪儿也不通。”吉尔说着,赶紧往回走。
“我最好去看一看。”斯克罗布说,“我倒想知道哪儿也不通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坐在沟边上(如今大家都浑身透湿,再湿一点也无所谓了),接着就落在沟里。他从吉尔身边挤过去,尽管他嘴上没说什么,她心里确信他知道她是因为害怕才不去的。因此她就紧紧跟着他,只是小心翼翼别走在他头里。
然而,这次探险结果真令人失望。他们往右拐弯后朝前只走了几步,就碰到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再往前一直走,要么朝右急转弯。“不行。”斯克罗布看了右转弯那条路一眼说,“那样又走回去——到南面了。”他就一直往前走,但只走了几步,他们又一次发现了第二条往右拐的路,但这回没有其他路好走了,因为他们走的这条沟到这儿就到头了。
“不行。”斯克罗布咕哝说。吉尔立刻转身带路回去。等他们回到吉尔掉下来的地方,沼泽怪的长胳膊毫不费力就把他们拉了出来。
但回到上面实在太可怕了。在下面那些狭长的沟里,他们的耳朵几乎都开始回暖了。他们眼睛也看得清,呼吸也轻松,对方说话不用嚷嚷也听得清。回到这刺骨的寒冷中简直是活受罪。令人难堪的是,普德格伦竟挑了这么个时候说:
“你仍然确信那些指示吗,波尔?现在我们该照哪一条办呢?”
“啊呀,行了,去他的指示吧。”波尔说,“我想是什么人提到阿斯兰名字的什么事吧。不过我决不在这儿背诵指示。”
你们大概看得出,她已经把指示的次序搞错了。那是因为她已经放弃了每天晚上把指示背一遍的习惯。要是她肯费心想一想,她其实还是知道的,但她对自己的功课已不再背得滚瓜烂熟,遇到人家一问,未能不假思索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普德格伦这一问惹恼了她,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她已经对自己不那么熟悉狮王的功课很恼火了,她觉得自己本来应该熟悉的。心里恼火,加上又冷又累,痛苦不堪,她竟说出了“去他的指示”。也许她并不是有意的。
“哦,那是下一句吧?”普德格伦说,“现在我真想知道你是不是对?你把指示弄混了,我也不会奇怪的。在我看来,这小山,我们待的这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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