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一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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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一蓑-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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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知道。李书记你放心,我昨天还专门跑到平度大泽山区看块石。”李树森皱巴着他那地瓜沟一样的干巴脸,像上海滩的瘪三。

“好!好!你抓紧,砌个方塘还不快!”我说。

“李书记,这李树森就把块石那么简单地砌起来,还每个平方40块钱,我们为什么这么低?你看我啊老链轨车是喝油的祖宗,一个小时才50块钱?”周全有在我后面嘟囔着。

“去去,你真是桑树底下拨拉草——没椹(事)找椹(事)。能让你干已经不错了,你不干有干的,别给我添乱子。”正说着,手机响了,是杨禹善。

“李书记,你不来养殖基地看看你的小尾寒羊?哈哈,你刚忙活科技园,把你的羊都忘了。小富抓了些家鸱(麻雀),中午来,我们炸家鸱吃。”杨禹善说。

“好,我去,你顺便把范瑾勇喊上,我们一起吃。老杨,多弄点吃的,刚吃那几个家鸱怎么够?老范那大肚子!哎,我带上小房,人家小伙子没地方吃饭。”我说。

“李书记,你别刚听那李树森说好听的。我看他进的那些钢管太细,就那么几个毫米的钢管做成弧形钢架,到时大棚扣上草帘子那么沉,不压倒才怪!”周全有在后面和我说。他这一说倒真提醒了我。

“老李,这一个大棚六七万块钱,你可盖牢,真倒了,我们都没法交代。你看你用的这钢管,能行吗?”我指着一根正在焊接的钢管说。

“行,李书记,你放心!保准行。”李树森拍了拍胸脯说。

在松堡养殖基地。“李书记,我敬你!你刚忙活科技园,把我和老杨也顾不上了。我那几个大棚就那样子了,我看下场雨就能倒。我找郑书记反映一下,这里王彦和富春红也没活干,就去跟着你干吧?”范瑾勇像多日没沾酒的酒鬼,“吱溜”一口,半茶碗高密“商羊神”下去。

“行,我这里正缺人手,让他们两个来吧!王彦也可怜,一家三口人就靠他一人吃饭。他原来不是有正式工作吗?”我痛快地倒了一口酒。“商羊神”不好喝味道很冲,还不如老家产的“景阳春”。

“他原来那供销社早倒闭了,供销社都承包做饭店了。不过,我提醒你,王彦和郑书记可是有点远房关系。还有那李树森也不是善茬子,据说他老婆和郑书记老婆是姊妹还是什么当年他老婆和郑书记好过,反正不一般。”

我倒吸一口凉气,刚刚喝下去的酒差点泛上来。“老范,老杨,喝酒!喝酒!周末放松一点,喝完酒,老杨找个车把我送到高密,我该回趟家了。”我端起茶碗。

“来来,李书记,我敬你!那多喝点,反正回家也没事,多喝点解乏。放心!我一会儿给你找好车。你半个多月没回家,再不回去,弟妹在家里闹大旱了。”老杨开玩笑说。

'1'一种缠在脚上生疼的匍匐藤蔓草本植物。

'2'牛的阳具。

第二十三章

“涵穹回来了!你看你这样100多公里来回跑,不如想办法调回来吧?在人民医院待遇高,在家里也好照顾小刘。涵穹啊,你得好好劝劝小刘,她一个月上不了20天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这怎么办?和她一起的郑凯一直和她攀绊子(攀比)。她再这样,我只能扣她奖金了,不然我也不好公平。”刚到家属院门口,我碰到了赵同心。

“赵主任,你看这样,我也没办法了,唉!你多照顾,我劝劝她。”我说。

“她整天说腰疼,谁没有个腰疼肩疼的,她这样躺在床上,不越躺越厉害?我劝她多活动,可她就是不听。我看,人的耐受性也不一样,你看人家王名利,腿疼得拖拉着看门诊,一天看30多个。”赵同心说。

“我也是这样说,可她就是不信。赵主任,你多照顾,等着我让她提前退休算了,也别老给你添这些麻烦。”我无可奈何地说。

家里依然如旧,每次推开门,很少有她不躺在床上的时候。脏乱的桌子、地板、茶几上,堆着上顿和前顿吃剩的东西。走进卧室,一个和老人一样的妇女躺在床上,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回来了啦!”她睁开眼说,“达菲(她大弟弟)来给我打了一针封闭,让我躺几天。我今天才向赵主任请了假。你说,真不好意思,我这腰疼怎么这么粘缠,你又不在家,孩子都顾不上,好多时候幸亏修下去买菜买馒头。”

“你躺吧,看你躺着就能躺好,你就躺。”我没好气地说。拿过垃圾桶,开始收拾茶几上、桌子上、地板上杂乱的东西。每次回来,这已经是我的工作了。她或许对这种邋遢脏乱习以为常,可我受不了。

“你吃药能不能放在一个固定地方?你看你放的哪里都是药,这个吃法,从你身上割块肉都能治病。你对孩子也是,一有点感冒,就大惊小怪,什么抗生素也用,越用孩子身体越差,感冒差不多扛一扛就过去了。”看着形形色色的瓶子、胶囊、药片、草药,各个品种的感冒药、肾宝、妇科千金片、维生素E、扶他林20多种,茶几下面、电视机柜上、抽屉里、床头边,到处放着,我禁不住嘟囔起来。

“你每次能不能把衣服换下来接着洗出来?你看你这衣服,又泡几天了?”我看着盆子里泡的内裤,泛着白色的浑浊,禁不住恶心起来。

“李涵穹,每次打扫个卫生你嘟囔啥,你还像个男人不?”她质问我。

“不是你逼的吗?我愿意嘟囔吗?”真是两只斗鸡,不见面不斗,上天怎么让我和她认识结合。

“老爸,你明天带我去金宝乐园钓鱼去吧?你上一周就答应过我。”修天生乐天派,从朋友家里玩回来,顿时给沉闷的家里增添了无限生气。

“你没看我忙着打扫卫生吗?等我打扫完了再说。”我说。

“老爸,你那洁癖,我还不知道,要你那个打扫劲头,你这周末也打扫不完。”修说。把我惹得扑哧笑了。“好!小子,我快打扫,带你出去玩。”

“妈,明天你去不去?”修问。

“我不去,让你爸领你去。”她说。

废话,我就没见她领着修出去玩过。只有我回来才是孩子最快乐的时候。“小朋友,钓鱼吗?5块钱十分钟。”金宝公园的钓鱼一角,一个卖金鱼的问修。

“老爸,来一次,我保准亏不着。”修缠着我衣角。“好,看你的。”我掏出5块钱。

“好,小朋友,开始计时。”钓鱼的说。

“快,放鱼食。”我在一边也急了,“放心,老爸,看我的。”修说,修天生是钓鱼能手,鱼池很小,只要看着金鱼咬钩,全看提钩的速度。

修几乎是钩钩上鱼,一分钟就能钓好几条。“老爸,快拿个塑料袋装上水,盛金鱼。”修头也不抬地吩咐我。

“小朋友,你这个钓法,我今天亏死了。”卖金鱼的说,“好,到时间了。”

修长吁一口气,直起身来,看看身边的袋子里,已有十几条。“老爸,这5块钱不亏吧?给我提着,我要到那猴山去玩。”他说。

看着孩子天真烂漫地玩着,我惬意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欣赏着公园夏末初秋郁郁芊芊的无限景色,回顾着自己的工作。下去半年多了,工作也没多大起色,没有自己名副其实的位置,真是难,当初草率决定又带着命中注定。不下去,在人民医院又有什么前途。和她在一起显然是一种痛苦,一想到这一点,我心情倒好起来,自从下去,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比在一起吵吵闹闹好多了。

手机响了,我看是办公室的。“李书记,你好!在家?明天市委来看科技园建设,郑书记让你提前准备一下,中午安排在我们餐厅吃饭。”秘书营秋富说。

“好,我明天一早就到了。”我说,“修,差不多了吧,我们回家吧?”

“老爸,下周你要回来再和我玩,没玩够。”修提着他那一袋子金鱼,像一个猎人兴高采烈满载而归。

“小李,你明天让修他奶奶来呆几天吧?你看我这样又没法干活。她来的时候,你让她到山上给我刨点茅草根,人家说茅草根泡水喝治肾炎;还有,给我带点棒槌缨子'1',那东西泡水喝也管用。”我起了个大早,她就和我嘟囔着。

“我先问你,你有病吗?这些病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我娘都快80了,你好意思这样折腾?你怎么不让你娘来伺候你?”我没好气地说。

“过一段时间,我也想让我娘来住几天。先让修他奶奶来,我娘家不正农活忙吗?你家里没地,这时候他奶奶又不忙。”她说。

亲了亲熟睡的孩子,怕惊醒孩子,我懒得多说,出门赶火车去了。

自从科技园土建开始,我就开始接待数批参观来访者,有管区包片的,有各村支部书记,有市委市府五大班子成员,只要来松堡参观考察,科技园都成了郑书记陪同参观的亮点。我汇报的版本根据工程进展,过一段时间就改,从最初的一片麦地已经到了科技园汇报版本五。

“魏书记,小心脚底下!这是刚刚竣工的占地五亩地的大方塘,所有大棚的灌溉用水都来自方塘,方塘最多可容纳12000多立方水,足够灌溉用水。”郑务聚一边走一边介绍,“你看,北边是正在土建的17个大棚。”有郑书记在,又是陪同市委组织部长参观,也就用不着我介绍了。烈日下,17个大棚的土墙像刚刚建起来的城墙,呈太师椅形,齐刷刷地井然肃立接受检阅。

“大约什么时候能完全盖起来?”组织部部长魏能问。

“正常的话,再有一个月大棚土建就能结束,可以上土扣膜了。”我说。

“好,加快速度,看来年前吃上大棚菜没问题。好好干,李书记,这科技园就是你仕途的垫阶石,加上你的小尾寒羊,以后会大有前途的。”矮小的魏能扬起手来,像我儿时踮脚举臂捋槐树枝子喂家兔一样,拍了拍我肩膀。

“走,魏部长,太阳太毒了,咱们回党委休息。”郑务聚说。

“李书记,你看到了,只要好好干,靠这科技园你就可以得到提拔了。像你们从潍坊下来,撇家舍业,也不容易,不尽快干出点政绩,是很难得到提拔重用的。听说人家弯沿的赵昌隆已经去潍坊干团市委书记了。真是坐火箭,刚刚30岁,竟成正县了。他老家是昌乐的,与一个省委副书记有关系,这年头,刚凭我们这样拼管什么用啊?唉!他妈的,我来松堡也10年了,光经委就呆了8年。”郑务聚感叹道。他说的真是至理名言,像我这背景的,怎敢和赵昌隆比,这一次提拔的,不止他一人,下来的还有两个原来是潍坊市委组织部的,也分别到了潍坊党校和坊子区委,一个副校长,一个组织部长。有一个潍坊人事局的,提拔为诸城副市长,他们下派时就是乡镇党委书记,我这不着边的副书记,离那位置还差十万八千里。他妈的,要说下来是为了当官,这混个正科还不知哪辈子,更不用说那副县。那下来干啥?他妈的,我也不知道了,管他娘的,下来就下来了,走一步,看一步,谁知哪一天老子到哪里去。郑务聚的话也引起了我的牢骚。

中午吃饭,下起了中雨,带着不满与牢骚,今天突然想喝酒,我主动一杯一杯地敬魏部长,喝完出门才发现外面已是大雨如注,我趁着酒劲连蹦加跳回到了办公室。

“老李,这么大的雨,大棚没事吧?”我担心大棚土墙被雨泡倒了,打电话问李树森。

“问题不大,李书记。”李树森说。

放下电话,我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五点多,看窗外大雨瓢泼,老天爷像是撕破了天幕,把雨发泄。粗大的雨柱,恨不得把水泥地面钻个窟窿,到处“咣咣”而挤的雨水,好像是战场上士兵挨了一重炮被炸晕了,找不着东西南北。党委大院积水没到了膝盖,漫过了门前柏油路,隐约看到路南老百姓在到处排水。

“完了,完了,我的大棚肯定完了。”这一天是1999年8月11日,记载了高密历史上的“8·11”特大水灾。无心欣赏这雨景,我打着雨伞,走到党委门口看了看水情。胶河的水已经涌上路边,沟里不时“哗”跳起尺多长的鲤鱼,这光景还是从没见过。我走到办公室,营秋富不断接到镇区和各村水情的告急。

“办公室吗?我是姚家村姚玉伟,我们村后的大片庄稼地被镇区流过来的水给冲开了一道大沟,大沟直插胶河大坝西侧,胶河的水都没处淌了,西岸大堤都泡透了,估计大堤很快就要决口。刚才在沟沿,我都差点被水卷进去,一只脚下去了,幸亏我拔的快!”姚家村支部书记姚玉伟打来电话。

“营秋富,快报告郑书记,堤东村进洪水了。铺天盖地的洪水突然闯进村里,有的老百姓正在睡觉,当即被淹死在炕上。快找党委想办法要船,把老百姓摆出去。我操他娘,堤东在胶河下游,听说是上游王吴水库扛不住放水了,我们这里水才这么大。”堤东支部书记宫春更是急躁。

“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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