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吉日这天,正逢大礼拜,杨元朝和一帮朋友一起到火车站接站,迎接他的发小兼新郎倌青海以及新婚燕尔的新娘子刘小丫。
可多少让他意外的是,他们接到的却并不只是两个新人,而是三个人,多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青年。她穿着米色休闲装,戴一顶黑色花格贝雷帽,打扮得十分异域洋气,皙白的瓜子脸上扣了一副几乎占据整个面孔三分之一还多的大号变色镜。
杨元朝觉着,这个不属于计划内的漂亮女子挺眼熟儿,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出于礼貌,没敢莽撞地审查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到底是啥来头。只听青海乐呵呵地介绍,这是新娘子刘小丫的一闺中密友,“解放军301总医院”内科的同事,结婚时的女傧相。杨元朝没太在意,毕竟,他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再者,今儿的主题也不是非要弄清这第三者的来龙去脉不可。
一帮人高高兴兴地乘坐杨元朝特意向处长老郑临时借来的中型面包车,顺利抵达了目的地,此时,一帮同事们均已先期到达并集体列队,站在餐厅门口迎候他们。
出于谨慎的缘故,杨元朝订了两个互不干扰的包厢,因为刨去北京来的客人不说,就是本地的这两拨人之间也并不熟悉,加上出身门第和职业不同,恐怕即使说话,也难说到一块堆去。再者三个千里迢迢而来的北京人都是干部子弟,言语之间难免会有好高骛远、大而话之的吹牛的时候,保不齐会惹一干同事不待见,反倒糟践了初衷和一番美意。为此,他特别把一班同事安排在一起,而他和李小岚等则专门负责应酬北京来的客人。
不过,即便他虑事周到,想尽量把事做完美,可临到正式上菜时,还是出了小小的纰漏,当他见着服务生端着大盘小碟的美味佳肴,流水一般地送上席后,这才猛然醒悟,不应该有鸡鸭和鸽子、鹌鹑等,因为,青海打小就从不吃这些带翅膀会飞的物件。
“呦,我忘了,”杨元朝一边冲青海略表歉意地笑,一边大惊小怪地冲服务生嚷嚷,口气甚是兴奋,“赶紧把桌上凡是带翅膀会飞的撤了,干脆,都统统送给隔壁儿包厢的弟兄们享用,重新再给我们另加几个菜,只要不是带翅膀会飞的就行。赶紧啊——”
瞧他这份急赤白咧的样子,在座的均不禁乐了,尤其是那个入座以后,仍不肯摘下贝雷帽和大号变色镜的青年女子,毫无顾忌地嗤嗤笑出了声。。电子书下载
杨元朝听着,不觉心里一动,心话,这种笑声似曾相识,急忙定睛去瞅那个漂亮而飒丽的姑娘,不料,人家姑娘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关注,把脸儿一埋,装作低头翻弄随身携带的包,只把乌油油蓬松亮丽的脑袋瓜展示给他看。
杨元朝不禁纳闷儿地揣测,真邪了,怎么笑的动静这么熟悉呀?可人却又不对,那种熟悉的笑声应该发自于早年间一个胖乎乎的丫头,怎会是形体如此高挑曼妙之人呢?整个满拧,对不上号。
见杨元朝对随自己而来的人产生了疑虑,青海夫妇不禁意会地对视了一眼,二人均决定,还是尽量把秘密保守得时间长一些,彻底些,届时一旦拆穿时效果才会更好,更具有爆炸性和轰动效应。
青海一边心中暗喜,一边心情不赖地说:“哥们儿,还不如多上点儿小吃。”
“那行,”杨元朝连忙冲服务生吩咐,“就照我们哥们儿说的办,各类小吃全上。”
服务生赶紧点头哈腰应承,颠颠地出门去了。
一帮本地朋友自顾自地先行闹腾起来,相互插科打诨地玩笑,说些有关男女关系和婚姻恋爱方面的可乐段子。
那个戴大号变色镜的女子仍表现出一份高高在上,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傲气劲头,不免惹得杨元朝有些不满,嗔怪地直咂摸嘴儿。
本来,对于这个一照面儿便表现出牛×架势的女孩,杨元朝很是看不上眼,可碍于众人之前不好发作,只得勉强忍着,害怕坏了青海小两口的心情。此外,还促使他不便发作的是,打从一开始,准确地说,是从青海在人流如织、闹闹哄哄的站台上,给他介绍这个似曾相识、穿着打扮够异域洋气的青年女子时起,就觉着自己肯定认识这主,不过是由于时间长了,一时记不起来是谁罢了,并且瞧青海的架势,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的反应,还总偷着乐,并不时跟新娘子刘小丫俩人形迹诡秘地交头接耳,交流着啥,觉得肯定有话。
出于本能和职业习惯,便打破砂锅问到底,弄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第三者究竟是何方人士,杨元朝借着大家伙都在嘻嘻哈哈地相互玩笑之际,小声问青海:“嘿,哥们儿,这姐们儿究竟是啥来路?居然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哥们儿跟前牛?也忒没眼力见了,莫名其妙。”
青海一听这话,禁不住哏哏乐起来,一边乐,还一边用眼瞄那个依旧像是仙鹤似的高扬着脑袋的女孩,可就是不泄露底细。
新娘子刘小丫虽与杨元朝几乎不认识,但毕竟彼此早已神交了,而且二人的父辈之间有一份战争年代的老感情,早先在家时,没少听家大人念叨过,因此,此时也是一副偷着乐的架势,仿佛隐藏有多大秘密似的,就等着瞧准时机,合适的时候揭底儿了。
杨元朝瞧这个女孩实在面熟,于是,一边应酬着,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到底在哪、什么时候,见过此人?直到他借着东道主的好客,虚情假意地再次握住那个刻意在掩饰和隐藏自己真面目女孩的手时,那女孩故意挑逗和提醒似的在他的手掌心里挠了一下,方才恍然大悟地大叫起来:“英子,不会是你吧?”
这一声有些失态的呼唤可了不得,立马便把旁边人的注意力全吸引过来,一齐吃惊地望着杨元朝,因为杨元朝平时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胸有成竹,外带沉稳老练,怎会这般失态?当然,只有仨北京人在乐,而且,还都是得偿所愿地大笑不止。
这时,一直乔装打扮的女孩才露出庐山真面目,摘下贝雷帽,拿下大号变色镜,把一张极漂亮的脸蛋儿展现在人们眼前。
“真是你呀!”杨元朝由于过份激动,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一时忘情地没松开人家的纤纤玉手,反而更紧地攥住;“你原先不是一胖丫吗?什么时候变苗条了?整个大变活人!”
被叫作英子的女孩激情澎湃,美丽的眼睛里早已充满泪水,可说话的口气却充满怨艾:“装什么装你?少来这一套!从我们下车到现在,一小时都快过去了,你才认出来,还假模假式地装呢?恐怕早把我给忘了!”
杨元朝高兴之极,哪还在乎当众受这点儿寒碜,一边无顾忌地强拉着女孩拥抱了一下,而且还在娇嫩的脸蛋子上狠狠亲了一口,之后,不无亲昵地插科打诨道:“那怪谁呀,你原先整个一胖丫,全校都有名,谁知道老天爷怎么照顾你来着,把你丫出落成一副仙女模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整个大美人儿!怪只怪岁月无情。另外,也算你隐蔽得够成功,装得跟偷地雷似的,居然把老子都给蒙了。哎?这些年,你干什么去啦?怎么连信儿都不给一个?是不是净躲我来着?整个见外,不够意思。来来来,还像过去一样,和哥哥我坐到一块,显得亲密。”
杨元朝兴奋地说着,毫不客气地把旁边人打发开,生拉硬扯地把女孩拽到身边,同时,大张旗鼓地向一帮本地朋友吐露隐私:“哥儿几个,你们是不知道,这妞,是咱哥们儿的初恋老情人,小学时代的同桌。哥们儿头回破身,就是葬身在她的勾引下。英子,记得不,在香山鬼见愁,哥们儿因为你,从此就不再是童子身了。”
这一通无所顾忌地真情表白,把在座的人全逗乐了。特别是吴小弟,笑得前仰后合,连屁股底下的椅子都弄翻了,摔倒在地,可仍哈哈大笑不止。
“瞎说什么呢你?”英子并没多少一般姑娘被揭穿情事后的害羞和难为情,而是恼怒更多些,嗔怪地呵斥杨元朝,同时,甩手一记响亮的耳光。
众人一愣,没承想,这姑娘真够霸气,说翻脸就翻脸,且出手不凡。但紧跟着,大家伙便释然了,正是基于一份早年间所缔结的不薄情份,才使得人家敢这样做,一点儿不奇怪,更不用见外,整个家里事儿,随便,于是,接茬儿继续乐。
杨元朝就更没感到意外和不适了,用手胡噜着明显呈现出几条红手印儿的腮帮子,依旧不依不饶地玩笑:“丫的,还没改了小时候的毛病,说话就翻脸,属十冬腊月生的,爱动手动脚。哎?多年不见,就这么见外?你是不是已经有意中人了,就把原先的老情人不当一回事儿啦?那可不成,这叫忘本,知道吗?我可一直没忘了那些青春岁月的美好时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两情相依,甜蜜幸福,并且,一齐体验人生的第一大乐趣,尤其在香山鬼见愁等处。这叫什么?这叫生活,叫体验,叫付出,叫纯真的爱情!是不是?当然,是彼此的,心甘情愿的,谁都不欠谁。”
“杨元朝,你要是再这么当众信口雌黄地瞎说,我可真要生气啦!没想到,你脸皮还这么厚?没教养!”其实,女孩挺高兴,不过是因为当着一干不熟悉的人下不来台罢了。
杨元朝也见好就收,马上正经起神色,先是扭头望望两位新人,从心底里感激他们做了一回天大的善事,然后,又把脸冲着初恋老情人:“还真得谢谢你,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记着哥们儿!咱哥俩一定得好好谈谈,叙叙旧,一起回忆回忆小时候的幸福时光,到底难得,不容易。”
“这话说的还像人话。”英子不无亲昵地表示赞许,同时,毫不顾忌地用纤纤玉手在杨元朝的腮帮子上温柔地摩挲着,抚摩着那几条浅红色的手指印儿,明显还是心疼老情人。
两位新人均为这份操心筹划和预料中的结果而高兴,不禁相互对脸儿直乐。
“来来来,咱还是言归正传,别冷落了两位新人。”杨元朝为一份意外收获所惊喜,带着无限感激的心情,先举起酒杯,冲青海夫妇俩一鞠躬,“我代表我自己,哦,当然,也代表英子和众位哥们儿,真诚地祝福你们二位缔结秦晋、百年好合、幸福美满、白头偕老。干——”言毕,一扬脖,率先饮尽杯中酒。
随之,碰杯声劈劈啪啪地响起,祝福声也便接茬儿而上,一时间,包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2
酒至半酣之际,多少已有些醉意的刘得胜说话了,他是这帮人里惟一与杨元朝同事的一个,也是最不了解杨元朝私生活的人:“我说元朝,今儿我才算真正了解你,原来,你这人很好玩啊。不像在单位上,装得那么刻板和假正经,挺年轻的人,非要装出老于世故的样子,跟个半大小老头似的,你累不累呀?”
这一说,多少算是揭秘,马上引起了大家伙的兴趣,纷纷要听下文。
刘得胜留意着杨元朝的神色,毕竟人家是上司,而且眼下还刚荣任副处长,正所谓新官上任之时,管自己的时候更多了。可看到杨元朝并无怪罪和阻拦的意思,便煞有介事地继续白话儿:“诸位,你们不知道吧?元朝他升官儿了,刚刚就任我们处的副处长!”
“是嘛!”大家伙果然一惊,随之一喜。
“没错。”杨元朝一点儿谦虚和害羞的意思也没有。
“平常,他老兄在单位里,那叫正经八百,装得跟真事似的,满脸都是国事,举手投足中规中矩,并且,见人三分笑,群众关系极好,人气够旺。哪像是现在呀,在哥们儿堆里,方才回归了本来面目,整个变色龙。”
“咳,谁还不知道他呀,一转眼就是一个心思,素来就是阴谋诡计家,外带野心家。”吴小弟起哄。
“元朝,真的?这么好的事儿,你咋不跟我们说呢?也让我们一块跟着高兴才是。”陈童故做嗔怪地说。
“就是,都是哥们儿,犯不着藏着掖着,害怕我们以后沾你光是不是?”吴小弟又抢话说。
“你看你,好事儿不会好好说。”杨元朝有点儿嗔怪刘得胜,“我本打算挑个合适的时候,跟大家伙正式汇报来着,让你提前这么一抖搂,倒像是哥们儿怎么着似的?我有那么小家子气吗?不就是个区区县团级吗?也至于!”
刘得胜毕竟是部下,被上司一说,倒有些难为情起来。
李小岚连忙打圆场:“元朝,人家得胜是好意,你可别辜负了。现在说怎么啦?我看挺合适,正好,就着你的老朋友青海新婚燕尔,这才叫双喜临门。其实,你同时把你的同事都一块请来,我就猜,准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哥们儿,是三喜临门!”吴小弟没心没肺地大声提醒。
不料,这一说,反倒使大家伙都沉默了,谁也不再言语,甚至,一干本地的朋友连笑模样都没了。其实,傻子都悟得出,这见天跟金属铁具打交道的钳工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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