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祐精神多了,病好了三分之二,又休养几天,身体完全康复。就在这阵儿,全国爆发了大瘟疫,死的人不计其数。奇怪的是,凡是得到王祐红笔的人,都平安无事。什么战乱、非典、禽流感、猪流感、口蹄疫、H7N9……没人家什么事儿。
后来有人回忆,在瘟疫爆发前,民间曾流行一本妖书,上面说天帝派赵公明、钟士季等三位将军带着成千上万的小鬼下来捉人。像这种谣言每天都得有好几种,大家也没在意。王祐也看过这个手抄本,内容和常贵讲的一模一样。
王祐真是走了狗屎运,本来是要归位,不想遇到熟人,不但保全了自己的性命,还弄了十几个免死金牌,硬是从阴间的户口里,注销了一小撮人。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人们爱人间,希望在这边好好地活着,他们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以此勉励自己做一个好人。不过在实际生活中,有时候也心灰意冷,总觉着是“好人没长寿,坏人活不够”——你看那谁那谁那谁,多好的人啊,出差一千里,好事做了一火车,结果呢,年纪轻轻就挂了;你看那谁那谁那谁,坏事做绝,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想说清楚这件事,需要套用惠子和庄子的两句话:汝非鱼,安知鱼之乐;汝非他,安知他之苦。
在东汉末年,有这么一个人,他得到一个机会,做了一件好事,获取一次报答,救了一个亲人,可结果,却让他痛不欲生。
他叫胡母班,字季友,男,泰山郡(今山东省泰安市东北)人,官至执金吾(负责率禁军保卫京城和宫城,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卫戍司令)。
一天,他去长安办事,途经泰山,在树林里看到一个红衣骑士。红衣骑士向他招手:“胡哥,这边这边,泰山府君有事儿找你。”
“泰山府君?”胡母班犯了寻思。东汉的时候,人们认为人死了,魂都要到泰山集中。泰山府君就是泰山之神,位列十殿阎罗第七位。只有公平正直的人才能担任这个职位,任期五百年。
“他找我干什么?难道是我的阳寿到了?”胡母班满腹狐疑,一声没吭。
这时候,又有一个红衣骑士过来催,胡母班无奈,跟着他们走了十几步。这哪年能到啊?骑士们让他闭上眼睛,一招乾坤大挪移,将他带到一座宫殿前。这座宫殿富丽堂皇,十分气派。不用说,一定是泰山府君的豪宅了。果然,不一会儿,泰山府君迎出来,将他接近屋里,还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胡母班哪有心思吃啊,他直勾勾地盯着泰山府君,说:“您还是先说事儿吧。”
泰山府君一笑:“胡大人,我找你来,没有别的事儿,就是想让你捎封信给我的女婿。”
“捎信啊?您早说啊!哎呀,这家伙把我吓的。”胡母班顿时松了一口气,“您女婿是谁啊?”
“河伯。”
“妈呀!”胡母班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那什么,大仙啊,我水性不中啊,就会点狗刨儿,能游二三米都是超常发挥,潜水就等于喝水,怕是耽误您的事儿……”
泰山府君摆摆手:“大人,你想多了。这事儿不用下水。你坐船到河中央,然后敲打船舷喊‘青衣’,就会有人来收信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胡母班慨然应允,带着泰山府君的信,牢记接头暗号,被红衣骑士送到原来的路上。
一路向西。胡母班坐船来到河中间,喊了一声“青衣”。真好使,话音未落,“咕咚”,从河里钻出个小丫环,拿过书信,一翻花,沉入水中。不一会儿,这个丫环又回来了,对胡母班说:“河伯要见您。”
胡母班闭上眼睛,跟着丫环来到河伯府,河伯热情地接待了他。临走时,河伯握着老胡的手,说:“非常感谢你跑了这么远来送信,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这有一双青丝鞋,我一次没穿呢,就送给你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胡母班接过鞋,闭上眼睛,被丫环带到船上。他来到长安,呆了一年,等把事情办完,这才踏上返乡之路。半道上,又来到泰山。上次办完事还没反馈呢,胡母班敲了敲大树,高声喊道:“我胡母班又回来了,麻烦通知一下泰山府君,我有话要说。”
一会儿,红衣骑士出来了,他带着胡母班来到泰山府,胡母班把送信的经过对泰山府君讲了一遍。泰山府君挺高兴:“胡大人,这次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一定找机会报答你。”
胡母班正要客气两句,突然产生了尿意,而且来势甚猛——这啤酒真不是好东西。他打听了一下卫生间,就连跑带颠地出去了。解决了内急,胡母班浑身轻松地往回去,偶然一抬头,发现不远处有几百人,带着刑具,在那边服劳役。其中有一个人怎么看怎么眼熟,走近一些仔细看:
乖乖,这不我那死去的爹吗?
胡母班快步走上去,跪在地上,流着眼泪说:“爹,您怎么跑这来了?”
胡父也认出了儿子,他叹了一口气,说:“别提了,我以为死了能享福呢,没想到被罚役三年。现在已经过了两年,再有一年就刑满释放了。孩儿啊,爹在这里度日如年,死不如生啊。听说你和泰山府君有些交情,能不能替我求个情儿,免了我的苦役——另外,最好和他说说,让我回去当个土地神啥的——我是一天也不想在这呆了。”
胡母班非常难过,他立刻回去见泰山府君,讲了事情的经过,求他答应父亲的请求。
泰山府君皱了皱眉,对胡母班说:“胡大人,不是我驳你的面子,这活人和死人是两回事儿,大道朝天,各走半边。如果过于接近,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就算我答应了你,也未必是件好事,恐怕你有后悔的那一天。”
“为了我爹,无怨无悔!”胡母班苦苦哀求。最后没办法,泰山府君同意了。胡母班这才千恩万谢,起身告辞。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胡母班回到家,恶梦也随之开始。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几个儿子比赛似的、相继死去。胡母班平时仗义疏财,人缘不错,大家都为他惋惜。胡母班害怕了,这么个死法我老胡就得绝了后啊。他找到老朋友泰山府君,磕头请罪:“大仙,我以前见识浅陋,没听您的话。现在我的儿子一个接一个地死去,看这意思这事儿还没完。我再能生,也架不住这么糟蹋啊!您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泰山府君抚掌大笑:“老胡,我以前和你说过——死生异路,不可相近,其实都是为了你好,可你就是不听。我要不按你的意思办,好像我忘恩负义,不够朋友。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这事儿,得问你爹。”说着,传令召见胡父。
胡父自然是随叫随到。泰山府君问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要求回乡做土地神,是为了给家里带来幸福。可现在你的孙子都死光了,这事儿怎么弄的?这不,你儿子今天找上门来了,你给说说吧!”
胡父嫣然一笑,说:“实在不好意思。我离开家很长时间了,这次衣锦还乡,心里非常高兴。特别是当了土地神以后,真是万事如意。要说有点缺憾,就是想念孙子,但人神殊途,不能相亲相近。所以吧……我就把他们召我那去了——我寻思给他们带带孩子……”
你说这老爷子!你倒是开心了,孩子他妈哭死好几回。
泰山府君收起笑容:“这下,你们该明白了吧。是生是死,是福是祸,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看法。想和上天玩逆袭,那就会惹来灾祸。胡老爹,本来你不应该出现在土地神的这个位置上,怪我一时心软,急于报恩,因私废公。你更不应该利用手中的权力,满足个人的欲望。那谁说过,要把权力放到制度的笼子里,看来是真知灼见。从今天起,你还是去服劳役吧,好好表现,争取早获自由。”
胡父一听,后悔不迭,可事已至此,无力挽回,只好含泪离去。
胡母班没有再说什么,他是聪明人,泰山府君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再整事儿,就是不懂事儿了。他告别泰山府君,回到了家里,从此专心造人。别说,上次泰山府君给调治一下,真管用,以后的几个儿子,个个聪明健康,再也没出什么意外。
39、死了都要爱
宇宙有阴阳,一阴一阳谓之道,按哲学观点说,两者对立又统一,缺一不可,谁也离不开谁。如果把世界比作一个跷跷板,阴在这边,阳在那边,要想达到一种平衡和稳定,两头就得半斤对八两。
拿夫妻来说,也是一阴一阳。搭配好了,相敬如宾,白头偕老;搭配不好,反目成仇,冤冤相报。汉灵帝建宁三年,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河内郡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一个妻子把丈夫给吃了。不久,河南郡也发生了类似的事,这次是丈夫把妻子吃了。这就是阴阳相犯而致骨肉相残。
不过,这毕竟是插曲。人类是地球的主宰,要想世世代代混下去,男人和女人就得往一块儿凑合,这也是上天的意思。人要是都没了,那还玩儿个什么劲。所以,男人和女人,具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就像磁铁的N极和S极,处到一定的距离,啪,非粘上不可。
这种吸引和结合,有时候是那样强烈,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秦朝的时候,长安有一个叫王道平的人,自幼和本村唐叔偕的女儿父喻(小名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个金童,一个玉女,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两位当事人呢,随着年龄的增长,心里也麻酥酥的,他们对天盟誓:
我,王道平,非父喻不娶,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健康疾病,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我,父喻,非王道平不嫁,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健康疾病,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两个人的誓言还在余音绕梁,王道平便应召入伍,从此四处征战,九年来不但没有回过一次家,连个短信都没有。
是生是死,你倒是来个信儿啊!
眼看女儿到了出嫁的年纪,父喻的爸妈沉不住气了:“孩子,咱不能傻等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当兵的走上战场,那就是九死一生,没准儿王道平已经成了无定河边骨,指望不上了。咱们屯子东边那个刘祥,小伙子不错,你就嫁给他吧!”
父喻坚决不从:“爸,妈,我和王道平曾发下誓言,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今生今世,如果新郎不是王道平,女儿誓死不嫁!”
“还反了你了!告诉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都多大了,想当剩女吗?我们和你丢不起这个人。你要是不嫁给刘祥也行——我们就死给你看!”
在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惹不起啊。父喻没办法,只能委曲求全,嫁给了刘祥。刘祥可乐坏了,父喻那是村花啊,不是给钱就嫁的,我这是积了什么德啊。
事实证明,他好像没积什么德。
父喻过门后,每天思念王道平,茶不思饭不想,闷闷不乐,按现在的标准看,就是得了抑郁症,外加魔怔。没到三年,父喻香消玉殒,撒手人寰——拜拜!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父喻死后三年,那个失踪人口王道平回来了。这么多年,王道平也惦记着父喻,只是南征北战,无暇自顾,因此耽搁了。他一回到家,就四处打听:“父喻呢?”
邻居把他领到父喻的坟前,用手一指:“她在这儿。”接着,便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王道平。
王道平“哎呀”一声,跪倒在父喻的墓前,痛哭失声:“父喻啊父喻,我和你,心连心,同住一个村;立誓言,结良缘,愿做一家人。没想到,国家征召,让我们两地分离。本想复员回来,破镜重圆,哪知故人着新衣,嫁作他人妇。天若有灵,你就出来见我一面;天若无灵,今天就是我们最后的诀别。”说完,号啕不止。
正在这时,父喻的魂魄从墓里走了出来。
父喻凄凄惨惨,问道:“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作几日停留,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感谢你还记得我们往日的情分。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我的身体并没有损坏,我还可以活过来,和你结为百年之好。现在,赶快挖开坟墓,撬开棺材,俺老孙就要出来了。”
真的假的?刨坟掘墓可是大罪,别耍我!
王道平向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邻居,袖子一挽心一横:“大哥,动手!”两人七手八脚,挖开坟墓,打开棺盖儿。只见父喻躺在里面,完好如初,像睡着了一样。王道平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你还是那么漂亮。”
“女为悦己者容嘛!”父喻睁开眼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和王道平手拉着手,回家了。
父喻复活了!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大江南北。刘祥不干了——和我玩诈死是不?嫁给我装疯卖傻的,到王家欢天喜地,拿我这儿当中介啊。他立即跑到官府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