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院长沉吟片刻,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上的玻璃板,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像是在给谁拍发一封加急电报。牛刚强沉默,盯着眼前院长用洗脸盆洗过的茶杯给他斟的热茶,等着院长表态。
“你们庭长如果真的那么讲话,是他不对,老何这个人怎么搞的,乱说,要是放到我身上我也会生气。回头我找他谈谈,对下面的同志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地乱讲。”院长扔给牛刚强一只烟,接着说:“不过,生气归生气,工作归工作,你干工作又不是给老何个人干的,我要是看到你因为闹情绪影响了工作,我也不会饶你。”
院长很会作工作,几句话让牛刚强的心理平衡了许多,就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家长拍拍他的头他就不委屈了。
“你手上这桩银行错付案啥时候能结案?你的看法如何?”
牛刚强说:“我们合议庭看法一致,银行应该承担民事侵权责任。我们跟庭长的分歧就在于对检察院技术鉴定出的第二份技术鉴定报告上。”接着又把围绕这份鉴定书的法律效力问题存在的争议比较详细地给院长讲了一遍。
院长问:“你的看法呢?”
牛刚强说:“由法庭委托司法技术鉴定部门做出的结论如果都不具备法律效力,那还有什么证据有法律效力?绝不能因被告单方面提出异议就否定这份鉴定报告的法律效力。何庭长坚持要请示省高级法院,说如果省高法拿不出明确的指导函,还要请示最高人民法院,我认为不妥。各级法院依法独立审判是我国司法制度的基本原则之一,有点争议就往上推,还要我们干啥?哪个案子会没有争议?没有争议还打什么官司?再说,审判程序上也没有请示一说,请示没有时限规定,拖多长时间谁也说不清楚,超过审理期限我们对当事人也不好交待。还有一点,如果当事人对我们的判决不服,可以上诉,如果是我们错判,我承担责任就是,我认为应该严格按法律程序办事,非法律程序的事情我们法院首先就不应该做。”
院长边听边点头,待牛刚强说完,院长说:“这个案子即便合议庭跟你们庭长没有争议也得经过审判委员会讨论,为什么这么做,我不说你也明白。你回去后抓紧把结案报告写出来,结案报告上要把你们的争议客观、实在的写完整,最终按谁的意见办,由审判委员会决定,你看怎么样?”
院长这么说,牛刚强哪里还能说不行?连连点头:“行,院长你放心,我尽快把结案报告写出来,你啥时候安排上会都来得及。”
院长掰着手指头算着:“今天星期三,下周一审判委员会开会,我争取给你安排上,你就按下星期一上会来安排时间吧。”
牛刚强起身告别,院长也没有送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出门时,牛刚强听见院长对着电话吩咐:“让你们何庭长到我这儿来。”(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牛刚强没想到院长会如此迅速就做出了反应,他会找庭长谈些啥呢?根据他对院长的了解,他断定从不对下级发脾气、说重话的院长也绝对不会对何庭长这位资深下级像模像样地批评,大不了问问情况,转弯抹角地规劝几句,安慰几句。想到这些,牛刚强不由暗暗后悔,感到自己走错了一步,明明知道谁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把何庭长怎么样,又何必去找院长呢?不论院长以何种方式与何庭长沟通,只要一涉及此事,何庭长必然明白是他牛刚强找过院长,他无疑犯了官场大忌:隔着锅台上炕,还想把锅台踹塌,看来他在何庭长手下是再也无法干下去了。
回到办公室,小许见牛刚强脸色难看,脸皮绷得像淋了雨的大鼓,试探地问:“又咋了?”
牛刚强说:“我是没法干了。”
小许问:“又是因为程铁石那个案子?”
“会上我跟庭长干起来了,我找院长了。”
“院长咋说?”
“院长还能咋说?找他谈谈呗。”
小许牙痛似地倒抽一口冷气:“你这下可把庭长得罪到家了,让我说,你也真没必要,他说咋办就咋办呗,光想当好法官不行,还得学会当好下级。”
牛刚强让他说的更加心烦,把手上正收拾的案卷往桌上一摔:“去他妈的,大不了我不吃这碗饭了,只要我一不贪污,二不受贿,三不搞破鞋,他又能把我怎么着?当好下级也罢,当好法官也罢,最基本的还是要当个好人是不是?”
小许见他发脾气,转了口劝他:“牛哥,你做人、当法官我都佩服你,如今有《法官法》在那摆着,正像你说的,只要你依法办事,不贪污不好色,谁也不敢把你怎么着。再说,你跟何庭长这层皮捅破了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事真正挑明了,看透了,也就不是事儿了。”
牛刚强说:“程铁石这个案子你也都清楚,程铁石要是败诉,中国还有法可言吗?中国还有公理可言吗?让我偏向银行,实际上是把我自己往沟里栽,我也不能干这种损人害己的傻事吧?何庭长的目的我也不是不明白,他就是想把这个案子拖下去,已经拖了人家两年了,咱们法院起码也得有点脸面吧?或者干脆给人家下裁定书,明讲本案我们无法判,让他们直接找省高院也行,哪有这么泡人的?你不觉得有点太缺德吗?”
小许说:“你别说了,这事谁心里也明白,该下班了,你也消消气,该干啥干啥,谁是谁非到审判委员会上看么。”
想起院长说下周一就要把这个案子报到审判委员会讨论,牛刚强不再跟小许罗嗦,他要认真仔细地把案卷再读一遍,尽快写出汇报材料来,在上会前再跟合议庭的其他人讨论研究一次。审判委员会一共有五个成员,其中一个就是何庭长,他肯定要坚持自己的意见,而他要求把案子报上去请示的意见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胡说八道,另外四名成员又有几个肯当着何庭长的面发表不同见解呢?他心里没底。
“下班了,你倒是走不走呀?”小许见他又把头埋进了案卷里,临出门时招呼他。
“你走你的,别管我。”
小许又问:“有饭局,去不去?”
“你别烦我行不行?”牛刚强起身把小许推出去,又把门反锁上,坐在了办公桌前,心却静不下来。他料想,会议结果取决于院长的态度,审判委员会表面上是集体表决,实际上是院长拍板,就像党委会,表面上是集体领导,实际上是书记说了算。本案移送到公安局,就是院长听了庭长的话,狠狠泡了他牛刚强一顿,这一回该不会再泡他一次吧?想到这里,牛刚强心情更加烦躁,三下五除二把手头的卷宗归拢归拢锁进铁柜,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出了办公室。
“去他妈的,自己熬自己这是干吗?回家吃饭守着老婆儿子看电视多好。该说的我都说出来,你们那些当官的、掌权的愿意怎么听就怎么听吧。”下楼时,牛刚强心里这么想,走了神,好几个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在意。
第七章
5
何庭长逐渐养成了习惯,心情好时,他就招来马丽芃调弄一番,这样可以使他的心情更好。心情不好时也要找马丽芃疯狂一阵,让坏心情随他的发泄一并消散。他觉得自己有福,年过五旬的时候,还能跟马丽芃有这么一场艳遇,所以他格外看重,格外珍惜,也格外疯狂。今天他的心情不好,所以还得马丽芃来医治。他给马丽芃打了几个电话,马丽芃不在办公室,他又给她挂了手机,马丽芃的手机没开。
他妈的,今天一天都不顺。开庭务会的时候,牛刚强那小子居然跟他当着众人的面顶顶撞撞,而且事后还到院长那里奏了他一本。平日比掉进油锅的鸡蛋还圆还滑的王副庭长也明里暗里的给牛刚强帮腔。牛刚强告完状,院长就把他招了去,虽然涉及他跟牛刚强的关系方面的问题院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们当领导的要注意工作方法,要会充分调动下面同志的积极性,”以他对院长为人秉性的了解,他明显地感到,这已经不啻于声色俱厉地批评了。院长谈话的中心是案子,详详细细地询问了程铁石那件案子的审理情况,虽然院长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一点倾向,但从院长所重点了解的几个问题上,他却察觉到院长似乎已经接受了牛刚强的观点。想到这里,他就愈加生气,反而更激发了他同牛刚强拗到底的决心。就冲牛刚强越过他直接找院长打小报告这一点,也不能让这个案子顺顺当当地判下去。
窗户已透出暮色,何庭长感到心里空落落地,真有点不知今晚的时光如何打发。他在办公室里兜了两个圈子,就像天黑前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狼。看来今晚只好在家陪着像翻烂了的书般再也引不起他丝毫兴趣的黄脸婆看电视打发时间了。他穿上水貂皮领的皮大氅,又戴好哥萨克式小羊皮剪绒帽,拎着公文包打算回家。正要出门,电话却响了,他迟疑一阵,电话铃响个不停,他反身回到办公桌前接了电话。电话是马丽芃来的。
“怎么还没下班?这么忙啊?”
听到话筒里马丽芃甜腻腻的声音,何庭长又有了精神:“忙啥?瞎忙。都快下班了怎么想起来来电话了?”
“没啥事,就是看看你下班了没有。”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说:“我下午找你没找着,晚上干啥?”
“没事。”
何庭长明白马丽芃“没事”两个字的含义,便心领神会地发出邀请:“没事我给你找点事咋样?”
“你何大庭长能给我找啥好事?”马丽芃在电话的另一头作娇作痴。
“我给你找的都是好事,”他边说边挤挤眼,好像马丽芃能看得见他:“老地方,我请你吃饭。”
“好呀,我正愁晚饭没地方吃呢。”
放下电话,何庭长吐出一口气,胸中的郁闷随之飘散,今晚又有事可干了。他拉灭办公室的灯,提着公文包出了办公室。锁门时,他看到走廊另一头的窗前蹲着一个黑黝黝的人,他并没有在意,到法院来上访求告的人太多了,走廊、大厅里经常有上访者出入、逗留、甚至过夜。
马丽芃倒真是一个可人儿,那小娘们的一身肉真白、真诱人……何庭长的心思集中在马丽芃身上,没有注意到刚才蹲在走廊尽头的人在他等电梯的时候,已经从楼梯下楼了。
海天大酒店何庭长的包房内,他已经宽衣解带只穿着红裤头摊手摊脚地躺到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三星级酒店客房内的温度控制的极好,室外冰天雪地,室内春意浓浓,虽然浑身赤裸仅留了一条遮挡羞处的红裤头,却丝毫也不觉着冷。也许是刚刚填了一肚子的福建螃蟹跟大连对虾热量太高,也许是刚刚饮下的人头马后劲大,何庭长不但不觉着冷,胸口、四肢还有一股股热劲往外散。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品尝人头马,如何加冰块,如何用手掌的温度慢慢给酒升温,如何一小口一小口地啜吸,让酒从舌面、双颊内侧、舌根处巡游一番再慢慢咽下……这一套他从女行长那儿学来,又原原本本地教给了马丽芃。别看那个老娘们表面上粗粗大大又泼又辣,有时候还真能露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一两手绝活儿,不论在饭桌上,还是在其它方面。要是真的跟她贴一回,不知道她在床上是不是也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绝活儿?何庭长想象着行长在床上的模样,嘴角咧出了一丝淫亵的笑纹。
卫生间里传出马丽芃洗浴时哗啦啦的水声。他本想跟她一块洗个鸳鸯浴,她却不干,把挤在卫生间里脱衣服的他硬推了出来,还把门反锁上了。
“他妈的,又不是没在一块洗过。”他这会儿躺在床上心里还在愤愤地暗骂。他却没有想过,已过五十的他,虽然很壮硕,由高级毛料名牌西装包装起来还像模像样,可是一旦剥了皮,站在那里,腰上的赘肉、鼓涨下垂的腹部,比刚下过崽子的老母猪好看不了多少。而当他躺卧在床上时,赘肉大腹却不像他站着时那么碍眼、丑陋。马丽芃不愿跟他洗澡,是怕他赤身裸体站在面前的怪样影响她的兴致。
这会儿,马丽芃尚未出来,他只好耐心等待。乘等待的时候,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老婆他在省城,今天回不来,算是请了个假。
马丽芃裹着浴室里的毛巾被出来,透过缝隙,他发觉她里面啥也没穿,心里不由一阵热潮涌起。
“别冻着了,快来。”他掀开搭在身上的被单做出关怀备至的样子。
马丽芃索性甩脱身上的浴巾,像褪了毛的母鸡一样站在他面前:“这屋里一点都不冷。”
尽管他在这具躯体上多次探索、征战、品尝过,可这条肉一旦袒露在他的面前却仍然令他耳晕目眩、头昏脑涨、浑身着火。他伸手去拽马丽芃,马丽芃拨开他的手,身子扭了几扭,便像泥鳅钻泥般钻进了被单。他正要搂抱这具虽然吃过多次却仍然让他馋涎欲滴的肉体,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