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雅兰说:“我带钱多,怕丢。”
程铁石问:“多少?”
赵雅兰朝前后左右看看,见人们都忙着抢座位安顿行李,谁也没有注意她跟程铁石,才扒着程铁石的耳边悄悄说:“十万。”
这蚊蝇细语似的两个字如同炸雷在耳边震响,程铁石惊呆了,半晌才缓过劲来悄声说:“你带那么多钱干吗?疯了?”
赵雅兰咬咬嘴唇,珍珠般的细牙把下唇咬出一排淡淡的红痕:“这是我和黑头的全部积蓄,银行我都没敢放,藏在我大爷家的顶棚里,这次黑头要真的有什么事,我就是花钱买也要把他买出来。”
程铁石默然不语,他的内心却卷起狂涛巨浪难以平复。
昨天他跟博士王通过电话后,不敢耽搁,接着就把消息告诉了赵雅兰。电话里赵雅兰的反应并没有他预料的那么强烈,虽然听出来她哭了,但很快就止住了哭声,提出她要跟他一块去海兴,对这个要求程铁石知道自己无权也无法拒绝。即便他拒绝,她只要想去谁也拦不住,就在电话里跟她约定第二天上午九点在车站会面。没想到她对海兴之行做了如此周到的安排,下了破釜沉舟不救出黑头不罢休的决心。
程铁石忍不住握了握她的胳膊:“雅兰,你真是个好女孩,你跟黑头今生今世一定会幸福美满的。就怨我太没用,我真是太没有用啊……”
赵雅兰说;:“程哥你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跟黑头也不会认识,我们也就不会有今天,我们感谢你都来不及,哪能怨你呢。再说了,这一连串的事还不都是银行太邪恶惹出来的,你放心,黑头的事怎么办我昨晚上思谋了一夜,总觉着不要紧,出不了啥大事,心里多多少少也有点主意,到地方看看情况再说吧。”
不知不觉间车已驶出市区。一夜大雪将田野涂上一层洁白,透出云霓的阳光在纯净的雪野上泛起层层银光,近处的树挂更是晶莹剔透,如同树的枝干结出了水晶宝石。
“真美啊,我就喜欢雪天,”车窗外的美景吸引了赵雅兰的注意力,也驱散了她心头的乌云,尤其是变幻莫测的树挂,更令她欣喜不已:“程哥,厦门下雪吗?”
“厦门冬天最冷时也不过零上十度左右,哪里有雪可下,要不是有了冰箱,厦门人民连冰都没有见过。”
“那厦门可不好,我就喜欢东北,四季分明,春夏秋冬各有各的景致,季节不同还可以穿不同的衣服,听说南方男的一年四季穿大裤衩子,女的一年四季穿裙子,那也太单调了,没意思。一个人一辈子没穿着棉袄棉鞋在雪地里打过滚,也是人生一大损失。”
程铁石笑笑不置可否。内心里却也赞同赵雅兰的说法,不过他是从北方调到南方去的,在雪地里打滚的事早就干过了,所以没有南方人的那份缺憾。
“雅兰,等我这边的事情了解了,你跟黑头咱们一块到厦门去玩玩,厦门的鼓浪屿、万石山、湖里山炮台,还有集美学村等等,都是全国著名的风景区,不去一趟也是人生一大损失。”
“厦门肯定要去,不过要等到我跟黑头旅行结婚的时候再去。黑头说过,他要先到西北,沿着丝绸之路到新疆,再从新疆坐飞机到北京,从北京到上海,然后广州、深圳、珠海,最后跑累了再到厦门鼓浪屿好好休息几天。”
“那你们可一下子把中国跑遍了。”
“要逛就逛个够,逛够了回来老老实实挣钱过日子。”
一路上程铁石跟赵雅兰聊着,时间过得很快,车也走得很顺,到了海兴人们挤着下车,赵雅兰也站了起来,程铁石按住她:“咱们最后下,不着急。”
下车时,赵雅兰把包交给程铁石:“程哥,这个包你拎。”
程铁石说:“还是你拎着,我在旁边盯着点。”
下车后,程铁石马上拦了台出租车,报了博士王下榻的旅馆。坐到车上后,程铁石悄声对赵雅兰说:“先找家银行把钱存好再说。”
赵雅兰点点头。
银行满街都是,博士王住的旅馆隔壁就是一家储蓄所,程铁石让赵雅兰填写单子,自己站在柜台前怀里牢牢地抱着装满钱的包。
赵雅兰填写好存款单,程铁石叮嘱她:“留个密码,再注明凭你本人身份证来领取。”
一下能进十万元存款,小小的储蓄所也不多见,柜台里的职员态度格外好,见赵雅兰在单上的备注栏专门写明:“凭存款人身份证支取”,还预留了密码,职员笑了,对赵雅兰说:“小姐您放心,钱存到银行绝对安全,保证存取自由,为储户保密……”
赵雅兰说:“钱放到哪里也没放到自己家里安全,我也是没办法,钱不放银行没地方放,银行啊,要坑起人来坑的最狠。”说着指了指程铁石,对柜台里面说:“我这位大哥,好几百万就是让你们银行给坑没了。”见银行职员错谔惊诧地看她,赵雅兰说:“我说的不是你们这家银行,是××银行。”银行职员这才松了口气说:“我说么,我们行可从来没出过那种事。”
存好钱,赵雅兰把存折收好,两人便到旅馆找博士王。旅馆服务员告诉他们,博士王一大早就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过他走时留下话,说程铁石要是到了就在他开的房间里等。博士王走时还不知赵雅兰会一块来,所以只给服务员讲了程铁石一个人,服务员见程铁石还领着一个女的,便非要看程铁石的身份证,核对清楚身份证上的姓名与博士王留言说的姓名一致后,才开了房门让他们进去。
赵雅兰洗了两个茶杯,给程铁石和自己分别倒了杯水,又在房间里东转转西瞧瞧,说:“这个旅店卫生不错,就是不知房价高不高,这间屋两张床,你就跟王哥住这间,我另外再登一个铺就行了。”
程铁石想起他在海东旅馆的房间还一直没有办退房手续,行李还都在那儿,就说:“雅兰你先喝点水,我出去打个电话。”
来到服务台,拨通了海东大旅社的电话,服务员告诉他房费已经结清了,行李都由他的朋友放到寄存处,随时都可以去取。程铁石知道是黑头办的,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顿时勾起了心事,觉得心里面酸酸地。回到房间,见赵雅兰端着茶杯瞪着墙壁发呆,知道她又在担心黑头,想说几句安慰话,又觉着说啥话也无滋无味像凉白开,就不说话,站在窗前看外面。
又过了一阵,仍然不见博士王回来,看看表已经一点钟,程铁石对赵雅兰说:“咱们先去吃饭吧。”
赵雅兰说:“咱们走了万一王哥回来或者有什么消息咋办?”
程铁石说:“你王哥也得吃饭,我们给他留个条,他回来见条知道我们到了就会等。出去抓紧时间吃点饭,下午还要跑事,不吃饱肚子怎么行?”
赵雅兰不情愿地站起身:“我不饿,真的不想吃。”
程铁石说:“不饿也得吃,别黑头的事情还没办清楚你倒病倒了。”
俩人正在研究吃饭的问题,却听到服务员在走廊里扯着嗓子喊程铁石接电话。程铁石急忙跑过去接,赵雅兰知道除了博士王不会有第二个人往这里打电话找程铁石,急着要听消息,也急忙跟在后面跑了出来。
博士王在电话里问了一句废话:“你到了?”
程铁石心想博士王怎么也犯糊涂,我没到怎么能接你的电话?看看站在身边急切盼望消息的赵雅兰,对话筒说:“雅兰也一块来了。”
博士王问:“你们吃饭没有?”
程铁石说:“我们正准备出去吃。”
博士王说:“那刚好,你们过来一块吃,王天宝也在这儿,我们就在凤鸣餐厅,我们跟吴科长一起来过的。你们打的,出租车司机都知道这个地方。”
=文=程铁石问:“黑头的事情怎么样?”
=人=博士王说:“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你们过来吧,见面谈。”
=书=程铁石又问:“雅兰就在我旁边,你有话没有?”
=屋=博士王还是老话:“你们过来再说吧。”
程铁石放下电话,看看赵雅兰:“博士王今天怎么了?我们急得要死,电话里正事他一句也不说,光急着叫我们过去吃饭。”
赵雅兰说:“那是你心急才觉着王哥不对劲,肯定事情比较麻烦,电话上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们赶快走吧。”
程铁石一想赵雅兰说的有道理,如果事情不麻烦,博士王应该先在电话上把情况简单交待一下,先让他们放心才对,如今这样自然说明情况比较复杂。他越想心里越急,恨不得马上跑到博士王那边去。
两个人回到房间,穿好外套,提上包,锁好门,匆匆忙忙下楼拦了辆出租车朝凤鸣餐厅赶。
进了餐厅一说博士王跟王天宝,服务员小姐马上把程铁石跟赵雅兰往包厢雅座领,显然博士王已经有了交待。
包厢里一共有四个人,见程铁石跟赵雅兰进来就都站起来让座。程铁石一看,四个人里三个他认识,博士王、王天宝自不必说,公安局的吴科长穿一身警服威武雄壮,也是见过面的。不认识的那位也穿着一身警服,肯定也是公安局的。
坐定之后,博士王给程铁石介绍:“这位是公安局治安处的刘科长。”
程铁石赶紧站起来同刘科长握手,赵雅兰知道这人是可以救黑头的,也赶紧起身跟他客气。
坐下后,王天宝悄悄告诉程铁石,吴科长跟刘科长关系不错,介绍了来给黑头帮忙,结果刘科长一上酒桌就非逼着博士王连干三大杯五粮液,不然不认博士王这个朋友。博士王没法,舍命陪君子,硬着头皮捏着鼻子连干了三大杯,眼泪差点呛出来,已经有点撑不住了。程铁石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接电话的时候觉着他说话不对劲,原来又喝过头了。
程铁石知道博士王的酒量也就是一瓶啤酒下肚便晕晕乎乎找不找北的水平,连干三杯五粮液,确实已经到了钻桌子的地步,心里明白他是为了给黑头办事不得不如此糟踏自己,心里不是个滋味。
这时,那位刘科长又端起酒杯来,冲程铁石说:“见面不等于是朋友,只有连饮三杯才是朋友,你没听歌里唱得好,三杯美酒敬亲人,来,我敬您了。”
知道要找这人帮忙,程铁石也只好忍辱负重,站了起来二话不说陪他干了三杯。
赵雅兰主动站起,恭恭敬敬地对刘科长说:“我是黑头的女朋友。”博士王插了句嘴:“是未婚妻,说女朋友容易产生误解,在座的除了我,每一个都有一帮女朋友。”
赵雅兰也知道这位王哥喝的有点过,不去理他,只盯住刘科长说:“黑头的事全靠你帮忙,我敬大哥三杯,来,先干为敬。”说着,一仰脖喝干了杯中的酒。
刘科长见赵雅兰眼睛都没眨就灌下了一杯白酒,不由有些胆虚。他听说过,酒桌上的女人,只要敢跟男人放对子喝酒的,肯定深不可测,大都属于酒漏子类型的,他喝干了杯里面的酒就放了软话:“你是女同胞,我不能跟你叫劲,咱们互敬一杯就行了。”
赵雅兰实际上根本喝不了白酒,见他这样赶紧不露声色地就坡下驴:“那多不公平,男女平等么。这样吧,既然大哥照顾我,我也不能不知好歹,咱们以茶代酒,干个双杯大家高兴吧。”
刘科长也很高兴,说:“你这个小妹可交,咱们也别说谁敬谁了,一切都在杯中,来,咱们就以茶代酒,我先干了。”说着喝了一杯茶,赵雅兰也喝了一杯茶这才放过了刘科长。
吴科长说:“咱们可是来谈事的,不是来喝酒的,喜欢喝酒等事情办完了我陪各位喝个够行不行?”
他这么一说,刘科长连忙放下酒杯,做恍然大悟状说:“吴科长是我大哥,他说话了,我不能不听,咱们就此打住吧。”
吴科长说:“我出差刚回来连家还没回,就让老王揪住了,刚才话也说了不少,酒也喝了不少,刘科长你就给个明白话,这几位朋友的事情能不能办,该咋办,能办办到啥程度,不能办坎在啥地方,老王是我的朋友,他的事我不能不管,你刘科长也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能逼你办那种违法乱纪,让你为难坐蜡的事情。今天大家坐在一起,就是一块商量商量,研究研究,看看到底怎么办好一些。”
刘科长看看四周,一双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期盼他能说出几句让大家宽心的话。他苦笑着说:“这个案子不是我办的,就算是我办的,现在我也不敢放人。对方有来头,一个是税务局局长的儿子,一个是银行的科长,瞪着眼睛一口咬定你们那位叫黑头的哥们行凶绑架,勒索钱物,受害人有伤,一个胳膊脱臼,一个皮肤软组织多处损伤,有医院的诊断证明。在你们那位哥们身上还搜出了一把弹簧刀,抓他时又是受害人当面指认,你们自己说说这个案子怎么办?况且人家直接找我们处长报的案,具体办案的人还真不好替他开脱。”
程铁石听到这儿,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腾”地站起:“他妈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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