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它们值多少钱?”安娜佩说。
“走啊,我不知道,”媚琪说“很贵,我猜。”
“像要一千元?”安娜佩说。
“啊。我猜像是还要多些,”媚琪说“因为有绿宝石啊。”
“喂,像要一万块吧!”安娜佩说。
“走吧,那我也不知道的。”
媚琪说。魔鬼在安娜佩的肋部暗暗怂恿她,“你敢进去问问他们的价钱?”她说。“开玩笑。”
媚琪说。
“你敢?”安娜佩说。
“为什么,像这样的店今天下午根本没开门。”
媚琪说。
“是的,它开着的哩,”安娜佩说,“有人刚刚出来,那边有个看门的,你敢?”
“好吧,”媚琪说,“但你必须也来。”
冷冷地她们对着看门人轻柔地说着多谢,以使他引她们进店。店是一间很凉快,清静而宽大优美的房子,有着嵌板的墙壁,柔软的地毯。但这两位女孩的表情是极其轻蔑而不屑似的,就像她们站在猪圈里。一个瘦瘦的干净的店员走到她们这里来鞠着躬。他那洁净的脸对她们的出现并不显出惊奇。
“午安。”
他说,他暗示着她们如果肯赏光接受他那温柔的致候,那他永远也忘不了的。
“下午好。”
安娜佩和媚琪一起说,语调也一样冷涩。
“要什么……?”店员说。
“啊,我们只是看看。”
安娜佩说。那好像她是在一个高座上向下面说话。店员鞠了一躬。
“我的朋友和我凑巧从这里经过。”
媚琪说。顿了一下,好像听听语辞似的。
“我的朋友和我,”她又说下去,“仅是凑巧想知道你们橱窗里那串珍珠要好多钱?”
“喔,是的,”店员说,“那双圈的。那是廿二万块钱,夫人。”
“我知道。”
媚琪说。店员又鞠了一躬。
“一条非常漂亮的项链,”他说,“你们要看一看吗?”
“不,谢谢你。”
安娜佩说。
“我的朋友和我仅是偶然经过的。”
媚琪说。她们转身出去,她们那副神气已像是走到囚车在等着她们的地方去了。店员跳前一步打开门,她们掠过他时他又鞠了躬。两位女孩沿着五号街走去,轻蔑的气色依然在她们脸上。
“真是的,”安娜佩说,“你怎能想像那样的事。”
“二十五万!”媚琪说:“一百万元的四分之一就在那里了。”
“他发神经的。”
安娜佩说。她们继续走下去,慢慢地轻蔑的气色没有了,然后她们变得很颓唐,她们凛然的姿态和步伐也消失了。她们俩双肩下垂,在慢吞吞地拖着脚步,彼此冲撞着也没有注意或道歉,于是又再被撞开,她们沉默了,她们的眼睛也起了雾。突然地媚琪挺直了背,抬起了头说话了,清晰而又有力。
“听我说,安娜佩,”她说:“喂,假定有一个非常有钱的人,懂吗?你不认识他,但这个人在什么地方见过你,要为你做点什么事。喂,这是个极其年老的人,懂吗?所以哪,这人死了就如同睡觉一样,他留给你一千万。现在,第一件事你要干什么?”
乡下佬的劝告〔美国〕威廉。萨洛扬
有一年,我的叔父美立克从弗莱斯诺到纽约去旅行。在他上火车之前,他的叔父迦洛看望了他一次,告诉他旅行上的种种危险。你上了火车,那老人说道,仔细拣定你的座位,坐下来,不要东张西望。唔,叔叔,我叔父说道。几分钟之后,火车开动了,那老人说道,两个穿制服的人会从夹道上走过来,向你要车票。不要睬他们,他们会是骗子。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叔父说道。你会知道的,老人说道。你不再是小孩子了。唔,叔叔,我叔父说道。你旅行了不到二十英里,一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会走到你跟前来,递给你一支香烟。告诉他你不抽烟;香烟上会有麻药的。唔,叔叔,我叔父说道。在你到餐车去的路上,一个很美丽的女郎会故意和你撞个满怀,而且差不多抱住你,老人说。她一定极其陪小心而且动人,你自然的冲动便是要和她做朋友。抛撇了你那自然的冲动,一直进餐车去吃东西;那女人会是女冒险家。什么?我叔父说道。婊子,老人喊道。一直进去吃东西,点最好的食品。如果餐车人满了,那美丽的女人坐在你同桌的对面,不要对着她的眼睛看。如果她讲话了,装做聋子罢。唔,叔叔,我叔父说道。装做聋子,老人说道。这是惟一摆脱的方法。摆脱什么?我叔父说道。摆脱全部邪恶的花把戏,老人说道。我旅行过的,我懂得我谈着的问题。唔,叔叔,我叔父说道。这我们不要多谈了,老人说道。唔,叔叔,我叔父说道。我们不要再讲这问题了,老人说。这完结了。我有着七个小孩子,我的生活一向是圆满正经的生活。我们不要再想到它罢。我有着地呀,葡萄呀,树木呀,牛羊呀,和钱呀。人是不能一切齐备的——除非什么时期有一天两天是如此。唔,叔叔,我叔父说道。在你从餐车回到你的座位的路上,老人说道,你会经过吸烟间。你在那儿会发现一批人打着纸牌,赌客们会是三个中年人,指头上套着看上去很值钱的戒指。他们会向你笑嘻嘻地点头,他们中间的一个会邀你入局。告诉他们,你不会讲英语。唔,叔叔,我叔父说道。这就好了,老人说道。谢谢你,我叔父说道。还有一件,老人说道。当你夜里上床的时候,把你袋子里的钱拿出来,放在你的鞋子里。把你的鞋子放在你的枕头底下,把你的头整夜搁在枕头上,不要睡熟。唔,叔叔,我叔父说道。这就好了,老人说道。老人去了,第二天我叔父美立克上了火车,便一直横过了美利坚旅行到纽约去。穿制服的两个人并不是骗子,带有上麻药的香烟的年轻人没有到来,美丽的年轻女人没有坐在餐车里和我叔父同桌的对面,吸烟室里又没有人打纸牌,我叔父把他的钱放在他的鞋子里,把他的鞋子放在他的枕头底下,第一夜整夜没有睡熟,但是第二夜,他却放弃了全部的规矩。第二天,他自己把一支香烟递给了另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接受了。在餐车里,我叔父走到一边去,和一个年轻女郎同桌坐了。他在吸烟间里发起了打扑克,还在火车开到纽约之前,我叔父认识了火车上的每个人,每个人也认识了他。有一次,当火车穿过俄亥俄州的时候,我叔父和那接过香烟的年轻人和到跋沙尔去的两个年轻女郎组成了四人合唱队,唱了跋白希河青青。这次旅行是很愉快的旅行。当我叔父美立克从纽约回来的时候,他的老叔父迦洛又来看他了。看光景你是一路平顺的,他说道。你遵守过我的教训了吗?唔,叔叔,我叔父说道。老人远望着天空。有人靠我的经验得到了益处,这在我是觉得高兴的,他说道。
幸存者〔美国〕休。B。卡夫
熬到第三个饥饿的夜晚,诺尼把眼睛钉在那条狗上面。在这座漂流的冰岛上,除了高耸的冰山之外,没有任何的血肉,就剩他们两个了。在那次撞击中,诺尼失去了他的雪橇、食物、皮衣、甚至他的尖刀。他只救起了心爱的猎犬——尼奴克。如今,一人一狗被困在冰岛上,维持着一定的距离,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方。诺尼以往对尼奴克的宠爱是绝对真实的,真实得如同此刻的饥饿、夜晚的蚀寒以及那只受伤的脚上咬啮着的痛苦。然而家乡的人在荒年不也屠杀他们的狗来果腹吗?不是吗?他们甚至想都不想一下就做了。他告诉自己,当饥饿到了尽头一定得要觅食,“我们二者之中注定要有一个被对方残杀,”诺尼想,“所以……”他无法徒手扑杀那只狗。尼奴克凶悍有力远胜于他。此刻,他急需要一件武器。脱下手套,他把腿上的绷带拆下来。几个星期前,他伤了自己的腿,而用一些绳索和三片铁板绑成了绷带。他跪在地上,把一片铁板插入冰地的细缝里,并且使劲地用另一片铁在上面摩擦。尼奴克聚精地看着他。诺尼仿佛感觉到那炯炯的眼神,并发出愈发炽烈的光芒。他继续工作,并且企图使自己忘记它的目的。那片铁板现在已经有一面的刃了,并且愈磨愈锋利,太阳升起时他刚好完成了工作。诺尼将那把新磨的尖刀从冰地拔出来,用拇指抚拭着刀刃。太阳的光芒,从刀面反射过来,几乎使他一时眼花目眩。诺尼把自己完全变得残酷起来。
“这里,尼奴克!”他轻轻地叫着。狗疑惑地看着他。
“过来,快!”诺尼唤着。尼奴克走近了一点。诺尼在它的眼神中看到恐惧。从它沉滞的喘息和蹒跚、笨重的脚步可以得知它的饥饿和痛楚。他的内心开始哭泣了。他痛恨自己,但又不得不狠下心来。尼奴克越来越近了,保持着它的警戒。诺尼感到喉间一股浓重的呼吸,他看出它那二只眼睛好似两股痛苦哀怨的井泉。现在,就是现在!快攻击它!诺尼跪倒在地上的身体因一阵激烈的哽咽而颤抖着。他唾骂着那把尖刀,把它疯狂地往远处掷去。他空着双手,颠踬地向狗爬去,终于倒在雪地里。狗发出凶狞的咆哮,环绕着他的身体走动。诺尼现在充满了恐惧。掷出那把刀子以后,他变成毫无防备。诺尼现在虚弱得毫无反抗的力气。他的性命就好像悬在尼奴克面前的一块肉,而它的眼中充满饥饿的眼神。狗绕着他徘徊,并且开始从后面匍匐前进。诺尼听到那饥饿的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唾液声音。他闭上眼睛,祈求着这次的攻击不要太痛苦,他感觉到它的爪子踏上他的腿,尼奴克温热的喘息逼近他的颈子,一股强烈的气流聚集在他的喉头。然后,他感觉到一条热热的舌头轻轻地舔着他。诺尼睁开眼睛,怀疑地注视着它。他伸出一只手臂把狗和自己紧紧地抱在一起,悲伤地开始呜呜哭泣——一小时之后,一架飞机从南方起飞,上面一位年轻的驾驶员沿着海岸巡逻,他往下注视着那片漂流的浮水,在冰山的正上方盘旋,此时他看到一道刺眼的闪光。那是阳光在某件物体上反射起来的光芒。他的好奇心渐渐升起,他降低了高度,沿着冰山盘旋。此时,他发现在冰山的阴影之中一堆黑色的影子,从形状上看起似乎是人类。仿佛那影子之中还分成两个。他把飞机降落在水边,开始巡查,发现了那两个影子,一个人和一条狗。那个男孩已经昏迷不醒,但确信还活着,那只狗呜呜地在一旁哀鸣,已经虚弱得不能移动了。至于那道引起驾驶员注意的光芒,就是那把磨得雪亮的尖刀。它挺直地插在不远的雪地上,在风中微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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