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 客列亦惕王干对于成吉思汗的家族,有这样的种族歧视,值得注意。成吉思汗是属于蒙古王族的少子一支(参阅上第一章第一节和第二节),何以客列亦惕王子们认为成吉思汗的女儿如奴仆,而自己的女儿是贵妇呢?是吝他们自以为是纯粹突厥种,而对蒙古人种轻视呢?然而契丹和哈刺契丹人也属于蒙古种,然而文化与历史都优于客列亦惕人。况且客列亦惕人似乎和蒙古人一样是游牧民族。彼此之间,没有像拉施特所说的,森林狩猎者被草原畜牧者所藐视的情形,也没有定居民族,如契丹人、畏吾儿人或西夏唐兀人对游牧民族歧视的情形。上述的种族歧视,从那里来呢?(翁按:这里的解释,桑昆将客列亦惕公主比做贵妇而将蒙古的公主比做奴仆,恰恰与原文意思相反。谢再善《秘史》译本作立在前门。面对北方,正是奴仆、随从或臣属,面对立人的位置,君主则南面而坐,面看前门。《秘史》在这两句话之后还有“他们亲女到我家后,南面而坐,一定自尊自大,轻视我们。”是则桑昆并无轻视成吉思汗,而是怕为成吉思汗的女儿所轻视。格鲁塞解释错了,所以有种族歧视的问题。)在这里我们遇到了很烦难的问题,就是客列亦惕人的起源问题。这个民族在十二世纪末的历史里面突然出现。仅仅回溯一些他们前两代的“背景”, 一说到他们,好像他们就已经享有蒙古的霸权。到了被成吉思汗吞并之后,他们就方刻销声匿迹了。
③ 《秘史》,第165 节和鲍乃迪,83 和203。这个拒绝据拉施特说是在犬年,即回历598 年的年底,犬年至公元1203 年的2 月为止。
① 额列(elet,多数为Elesun)的意义为“沙”,别儿克(erke)的意义为”痛苦”。温都儿(udur)的意义为“高”。
第二章 蒙古国家的形成
在成吉思汗这一方面有两个重要的反侧不安分子,即他同祖兄弟忽察儿和堂叔父亲王阿勒坛,在上面已经提到,他们愿意完全和桑昆等合作以反对成吉思汗,他们说:把他处死,“绑住”他的手足。②'4'
受札木合和蒙古叛逆者的挑唆,桑昆派使者③到他父亲汪罕那里去,要求汪罕同意他的看法。他粗暴地责怪这个老人,对于成吉思汗的野心企图既聋且聩,“就象一个没有眼睛和没有耳朵的人”④,他劝告汪罕对这个蒙古人首领组织一次突然的袭击。《秘史》记载证明,汪罕表示不愿意违背誓言,他说:“天(腾格里)必不保护我们,札木合的言语狂诞不可信。”但是桑昆亲自到他父亲那里去,对他父亲说:“你现在还健在,帖木真对我们已经是这样轻视。你死之后,他将会不许我继承你。”在桑昆坚持的面前,汪罕争得疲倦,结果屈服了,但是把这种行为认为是背誓行为——至少是《秘史》这样说的,他将这种背誓行为的全部行为,归干他儿子的身上。他说:“随你的意思做去,但是我怀疑你能够战胜帖木真。”①这或是实在情形,或是成吉思汗历史作者们的一般说法,拉施特也对我们指出,汪罕有过上述谨慎而无效的表示,拉施特述汪罕说:“札木合的话毫无价值,而成吉思汗是我们的安答,曾给我们很多帮助。然而你不听我的话,……”②。在《元史》里面也有类似记载,汪罕当时唉声叹气地回答他的儿子:“札木合巧言寡信人也, 不足听。”《元史》还记述汪罕的话:“成吉思汗从前救过我,何以对他这样毁谤?吾髭须已白,遗骸冀得安寝,……汝善自为之,毋贻吾忧可也。”③ 依照《元史》和《拉施特书》,桑昆和他父亲磋商以说服他的父亲,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是确定的,从犬年(回历599 年)即1202 年年底到猪年(回历600 年)即1203 年年初。④在汪罕还没有完全同意以前,同谋的人,特别是札木合,已经去成吉思汗的牧地上放火⑤。
草地上的火没有引起战争的爆发。桑昆实际上是想利用出其不意的方法捉住他敌人本身。《元史》说,在猪年(癸亥),即公元1203 年,《秘史》更确切说,是在春天,桑昆以为可以成功地用假装答应成吉思汗所提议的亲事,引诱他来赴只是陷阶的“许婚筵席”。成吉思汗毫不怀疑地和忠实部下十人往应邀请。在路上,他停留在蒙力克老人家中过夜,我们记得,这位蒙力克老人是他父亲从前的亲信①。”明智的蒙力克向成吉思汗指出他的粗心大意,他对成吉思汗说:“客列亦惕人本来轻视你所提议的婚姻。现在他们又说什么许婚筵席?我看这个邀请可疑。不要接受它,只推说现在是春天,你的马匹还大瘦,必须留在牧地……。”成吉思汗听从他的话,半途折回了, 只派了两个部下不合台和乞刺台[6]代替他前往。
② 《秘史》,第166 节,鲍乃迪,83。[5'
③ 这个使者,在《秘史》第167 节中名叫撒亦罕脱迭额,在《拉施特书》里面名叫Salqan…touda(别列津译耷,第129 页)。
④ 《拉施特书》,第130 页。l08
① 《秘史》第167 节,鲍乃迪,84,85。
② 《拉施特书》,前引,第129—130 页。
③ 《元史》,克罗斯译,第20—21 页。
④ 犬年(壬戌)从1202 年1 月26 日至1203 年2 月13 日。回历599 年从1202 年9 月20 日至1203 年9 月9 日。
⑤ 《元史》,前引,第21 页。《拉施特书》,前引,第13O 页。
① 参阅本书第45 页。
第二章 蒙古国家的形成
桑昆看见这两人来代替成吉思汗,知道他的计谋已被看破。②
第二十一节 成吉思汗对客列亦惕人的战争
诡计没有成功,但是桑昆做到了把他父亲汪罕牵连在内,决心用突然袭击的方法来攻破成吉思汗。
客列亦惕军队的将领之一也客扯连③,参加了做出这个决定的军事会议之后,回到自己帐幕,忍不住告诉他的妻子阿刺黑亦惕说,明天就要袭击蒙古汗,并且附带说:“如果有人报给帖木真,不知道怎样赏呵!”他的妻子说: “不要乱说,防被家丁们听见!”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被派看守草地上马匹的叫做巴歹的佣人,正送马奶走近帐幕。他听见主人所说的话,迅速转告给他的一个名叫乞失里黑'1'的伙伴。乞失里黑也来偷听。他所听到的使他们不寒而栗。也客扯连的儿子纳邻客延正在说,如果有哪一个佣人听见这个话, 就把他的舌头割下。乞失里黑和巴歹决心立刻往报成吉思汗。他们杀了一头羔羊,将它烤熟,从草地上牵来两匹马骑上,就在当天晚上赶到成吉思汗处, 他们对成吉思汗说:“警惕呵!有人妄袭击你,把你捉走!”[2'
成吉思汗立即唤醒他的部下,大家做好准备,放弃了一部分厨具和游牧人所用的粗糙家具,匆忙奔到卯温都儿山的隐蔽地方①'3'——这无疑是兴安岭山脉的支脉之一,在客鲁涟河上游和喀尔喀(合勒合)河源的中间——而忠诚的者勒篾,担任后卫,监视敌人的到来。[4]第二天上午,成吉思汗的军队开到合刺合勒只惕一额列惕②地方下营,稍事休息。忽然,蒙古将领阿勒赤歹的看马人赤吉歹③来报告说,从卯温都儿山望见尘土飞扬,有军队开向名叫“红柳”(saulesRouges,忽刺安)的地方④。成吉思汗上马准备战斗。
《秘史》在这里将它所喜用的史诗式的对话,放在敌人的口中说出来。汪罕领兵前来,和成吉思汗两军相对,向札木合说:“帖木真处,厮杀的有谁?”札木合答道:“有兀鲁兀惕和忙忽惕两种人能厮杀,虽当混战时不乱, 从小在刀枪里混惯。”汪罕于是命令他的部将合答吉去带领只儿斤⑤部落开始进攻,这个部落,据拉施特说是在客列亦惕人里面以最为勇敢善战著称⑥其它客列亦惕人的队伍随之而进。
② 《秘史》第168 节,《拉施特书》第130 页。拉施特说这件事是发生在猪年春天。据《拉施特书》,猪年起始于回历599 年第二个术马答月,术马答月起始于公元1203 年2 月15 日。实际上,中国的猪(癸亥) 年起始于公元1203 年2 月14 日。
③ 扯连的意义为”伟大”。上商第二十节塔塔儿人首领也叫也客扯连。《秘史》第169 节这里说是蒙古亲王阿勒坛的幼弟。拉施特说也客扯连是汪罕军队的“别克之长”。(别列津泽,第131 页)
① 据拉施特说,是向失鲁格勒只惕(就是阿勒灰失鲁格勒只惕)河方面去,从那里,成吉思汗派先行队伍至卯温都儿山后。(别列津,第131 页)但是我们采取《秘史》第170 节的说法,比较生动。“卯温都儿” 在蒙古语的意义为“高”(科瓦列夫斯基词典,I,页491)。[5'
② 合剌合勒只惕额列惕系根据《秘史》第170 节,《拉施特书》作qalalin-dd,前引,第132 页。“额列惕”的意义为“沙”,其多数是elesun。'6'
③ 赤吉歹,《秘史》第170 节作TChigidai Yadir(赤吉歹也迪),《拉施特书》作Tchingtal…Idour 或Aidir (别列津的对音,第132,212 页,原文,第11 页)。
④ 《秘史》,第170 节,《拉施特书》,第132 页,别列津注,第297—298 页。
⑤ 《元史》作朱力斤,前引,第21 页。
⑥ 别列津,第133 页。《秘史》称这个部落为把阿都儿,即“勇士部”。
第二章 蒙古国家的形成
有阿赤黑失仑[7]率领着土绵上别干人、有斡栾董合亦惕部⑦'8'、有汪罕的护卫队一千人由豁里失列门太子⑧[9'带领,最后是汪罕亲自率领的大军。根据《秘史》记载,汪罕把指挥军队之权授与札木合,但札木合回想到自己从来不能战胜成吉思汗,被授权之后,他对于客列亦惕将领们的勇气怀抱疑问。或者是替自己预谋出路,或者是他变幻无常的性格里面隐藏着谋叛的本质,或者是他对于旧日的安答还有最后的情感, 札木合叫人暗中通知成吉思汗,应允替他布置,但是嘱咐他谨慎小心。
在成吉思汗这一方面,他在整军备战时,据拉施特所说,并没有忽视对方在人数上的优势。他请兀鲁兀惕部的首领年老的主儿扯歹发起最先的冲锋,当主儿扯歹拿着他的马鞭抚着马鬣还没有回答的时候,①忙忽惕部首领忽亦勒答儿薛禅喊道:“我来带队进攻!”他誓将他的大纛插在敌人身后的阔亦田高原。②为了表示决心战胜或战死,他托付成吉思汗抚养他的“三个孤儿”。主儿扯歹也回答说,兀鲁兀惕和忙忽惕在汗的面前共同杀敌。他们刚刚排好队伍,敌方以只儿斤人为首,已经开始发动进攻。
兀鲁兀惕人和忙忽惕人勇猛冲突,迫使只儿斤人退后,他们横刀跃马地追赶只儿斤人。但在追逐之间,他们遭到客列亦惕将领阿赤黑失仑所带领的土绵土别干部队的截杀,忽亦勒答儿中了一刀坠于马下。忙忽惕人停下来救护他们的首领。主儿扯歹统率他的兀鲁兀惕人发动另一次冲锋,他们击退了土绵土别干人;然后,又迎战客列亦惕人的另一支部队,即董合亦惕部,也将它击败。受到豁里失列门太子和他的一千护卫队的攻击,他们又获胜利。于是客列亦惕的王位继承人桑昆也加入了战斗,但是他的面颊中箭受伤,有人说这就是主儿扯歹本人射中了他,桑昆坠下马来。客列亦惕军队停止冲锋来救护他们受伤的王子①。
如果我们相信《秘史》和《拉施特书》的记述,当天晚上战事中止的时候,是成吉思汗获胜了。但是这一天的战斗极其激烈,蒙古人方面的死伤并不少于客列亦惕人。成吉思汗命人将负伤的忽亦勒答儿送到后方,他自己也在离开战场相当距离的地方过夜。清晨,在他查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他的第三儿子——他所喜爱的儿子——窝阔台,以及他两个忠实伙伴,博尔忽和博尔术。他们的失踪使成吉思汗悲伤万分。他椎着自己的胸,两眼望天说:“他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呵!”他的话刚说完,人们看见,在晓色苍茫之中, 来了博尔术,博尔术说明他所经历的危险:“我的马被敌人射死,但是乘桑昆受伤以至客列亦惕人停止攻势的时候,我把一匹运东西的马的东西卸下, 骑了来找你们。”过了一会儿工夫,又看见一个骑士来了。人们见他的两腿之外,另外有两条男人的腿从马上垂下来。这是博尔忽,在他的马上,放着项部受有筋伤的窝阔台。博尔忽的口上染红了鲜血,这是因为他依照蒙古医疗方法,口吮这个青年的伤口的缘故。
⑦ 董合亦惕部,拉施特作ToIJgqayout(“部落”,别列津译,第96 页,又别列津往,同上,第258 页)。《元史》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