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患难与忠诚- 第6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时,玛格丽特大夫把手合在一起,极为悔恨地发誓说,她将永远永远再也不当人医或兽医。听到当官的打发她和街役一道回家去取罚金,她便先走到门口,。电子书然后转过身来,可怜地行了个屈膝礼,感谢这些老爷们的宽大和克制。

要交付罚款就得马上打开那标有“明天”的钱匣子。她曾经非常小心地把匣子钉了起来,以免琐碎的零用也会诱使她把它打开。此刻她怎么也起不出钉子。衙役们很不耐烦,怀疑它装有异物,便说道:“让我们代你把它砸破得了。”但她不肯。“你们会把它砸得稀烂,我总不至于会这样。”于是她拿来一个锤子,轻轻地敲了几下,一时感觉软弱无力,竞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最后她总算把匣子砸破。匣子一破,便听到她微弱地叫了一声。她付了罚款。这笔罚款不但耗尽了她非法得来的钱财,还外加两块金币。衙役走了之后,她把匣子的碎片以及他们剩给她的一小点钱都集拢来,用两只胳膊把它抱住,披头散发地把额头俯在这堆废物上,呜咽着:“我心爱的人儿的匣子碎了,我的心也一起碎了。”她这么呆呆地坐了好久。当马丁·威顿哈根进来的时候,她抬不起头,只是叹息地告诉老兵她所遭到的不幸。结尾的一句话仍然是:“我爱人的匣子碎了,我的心也碎了。”

马丁很伤心,但更气愤:他被奸诈之徒出卖了。是什么铁石心肠的家伙告密,使她落到这个地步呢?不管是谁,总得尝尝他箭头的滋味。他丝毫没想到他射箭时会是个多么奇怪的姿态。

“废话!废话!”玛格丽特头也不抬,痛苦地叫道,“即使你把城里所有搬弄是非的家伙都宰了,难道我们能把他们当饭吃吗?告诉我,我该如何养你们,要不就请你住嘴,好让圣徒们有可能在我耳边给点启示。”马丁不再吭气,不安地望着他吃了败仗的司令。

快天黑的时候,她站了起来,洗洗脸,梳梳头,坚决要马丁取下鳄鱼而挂上一个篮子。

“我能比这条街上的人更好地浆洗内衣,”她说道,“你得给我提篮子送衣服。”

“我愿意为你效劳。”老兵说道。

“好马丁!原谅我对你说话厉害了。”

正当他们谈着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进来看病。玛格丽特告诉他,市长已经于涉,禁止她出售药物。“不过,”她说道,“我将高兴地为您浆洗、熨平内衣,并且——我可以到您府上去取。”

“年轻的姑娘,你疯了吗?”那男人说道,“我来找大夫,而你给我推荐一个洗衣妇。”说着他气冲冲地走了。

“我真是个傻瓜。”玛格丽特哀愁地说道。

不久又有一个女人进来,对她讲她患病的儿子的症状。玛格丽特打断了她的话。

“市长禁止我们卖药。不过我将高兴为您浆洗和熨平内衣——并且——我可以到您府上去取。”

“啊,那好,”那女人说道,“正好我有几件罩衫和皱领脏了,你来取吧。来我家的时候,你也可以瞧瞧我的娃娃。”接着她便告诉她住在什么地方,她丈夫什么时候不在家,尽管这女人还是相当喜欢她的丈夫。

事情总算有了个开张。走来看病而没让拿药的人当中有两三个同意玛格丽特大夫做他们的洗衣妇。

“马丁,你可得帮忙。我只想要能逮耗子的猫,更多的就要不起了。”

“女主人,我的胃口倒是不小,只是我这个脑袋瓜真该死。”

“啊,我不是指的浆衣熨衣。这些活倒是只有女人,而且是能干的女人才干得了。不过光是洗洗,一个男人总办得到吧。要是你能把一头骡子吆进洗衣盆的话,它也懂得用蹄子踩着洗。来吧,脱掉上衣试试看。”

“我听你的。”勇敢的老兵说道,接着便脱下衣服,干起这很不熟悉的活,“如果你不怕拿你的荣誉冒险,我就不怕拿我的胳膊在肥皂沫中冒冒险。”

“我的什么?”

“你的荣誉,作为——一个洗衣妇的荣誉。”

“天哪!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把没洗干净的内衣拿给我熨,我就有足够的妇人勇气把它扔回到你的肥皂沫里去。”

于是,勇敢的姑娘和勇敢的老兵便起劲地干了起来,避免了一家人挨饿。更多的他们也办不到。玛格丽特修好了“明天”那个钱匣。当她俯视着胶水的时候,泪水流下来和胶水掺到了一起。她用这和着泪的胶水粘合她那流亡的情人亲手做的匣子。看到这番情景,微笑一下也许是可以容许的,但应该是带有同情的体谅的微笑,而不是十九世纪那些笨驴的空洞的狂笑;这些笨驴丑化《圣经》,取笑一切,惟独不取笑值得取笑的东西。当匣子修好之后,它仍是空空地摆着。他们只能勉强支付每周的房租,维持个温饱而已。

这时出现了一个连锁反应。由于玛格丽特被一家接一家地推荐给人洗衣,最后竟给市长家干起这个活来。有一天,当她把洗干净的衣服送回他家时,她在厨房里听说市长大人惟一的女儿患了重病,看样子活不长了。可怜的玛格丽特忍不住打听一下详情。一个女佣人把她看到的一些症状告诉了她。但是她说得太笼统。好在一个饶舌妇补充了一点,另一个又补充了一点,玛格丽特才有可能把所有这些综合在一起进行思考。

一天,她终于碰见了市长本人。他马上认出了她。“喂,你不是那个无执照行医的大夫吗?”

“我以前是,”她说道,“不过现在我已经是大人的洗衣婆了。”大人脸红了一下,说这未免是降低身分了。

“我并不记恨你,因为大人本有可能对我更苛刻,更严厉。我倒想给您做件好事。先生,您有一个病重的女儿,让我瞧瞧她吧。”

市长摇摇头。“这可不行。我叫人遵守的法律,我不能自己违犯。”

玛格丽特睁大眼睛说道:“哎呀,先生,我现在给人治病又不要报酬。瞧,我是个洗衣婆。我想,只要一个人情愿让世人使自己饿死作为报酬,他就满可以给人治病。”

“这倒有理。”市长说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拿这个做生意,就不犯法。”

“那么,让我瞧瞧她吧。”

“瞧有什么用?鹿特丹最有学问的大夫给她看过病也不见有好转。她的病是一种神秘的疑难大症。一个医术好的说她牌有病,另一个说她肝有病,再一个说她血有病,还有一个说她胃有病,更有一个说她中了邪。说实话,她很像是碰上了魔鬼。她什么客人也不见,一个人唉声叹气,吃的量和喂麻雀的差不多。她很少讲话,也不听别人讲话,折磨得越来越瘦,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接近坟墓。真造孽!”

“先生,”玛格丽特说道,“如果您把您穿的天鹅绒紧身上衣拿到鹿特丹五六家铺子里去,不管天鹅绒的质量是好是坏,也不管它值多少钱一尺,这五六家商人都会瞧它,摸它,并且会一点不差地说出同样的话。这是什么道理呢?这是因为他们都懂行。您请的医生都各说一套。这又是什么道理呢?这是因为他们都不懂行。我曾听父亲说过,各人都迷恋某种疾病,并通过其蝙蝠般的小眼睛在每个病人身上都看到了这种疾病。要是他们呆在家里,从没见过您的女儿,他们也可能会作出同样的回答:脾有病,血有病,胃病,肺病,精神病,或者他们所谓的中了邪的病。让我瞧瞧她吧。我们都是女性,这就很解决问题。”市长还在犹豫。“天上的圣徒呀!”她叫道,像一般孕妇那样很容易动肝火,“难道男人就像你这个样子疼爱亲生骨肉?如果我是她的娘,早就把她抱在怀里,送到病房去了。”说着,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火一般地炯炯发光。

“跟我来吧。”市长匆忙说道。

“小姐,我给你找来了一位新大夫。”

听话的人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姑娘。她把肩头轻蔑地一扭,更坚决地转过身去烤她的火。

玛格丽特悄悄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不过,这是个不会折磨你的大夫。”

“一个女人!”少女带着惊奇和某些轻蔑叫道。

“把你的症状告诉她吧。”

“为什么?你不会更高明。”

“对你也没有坏处嘛。”

“好吧,我吃东西没胃口,干什么都没有心思。你就治你的,然后走你的吧。”

“忍耐一下!你吃的东西在你嘴里是不是没有味道?”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不,你没告诉我之前我是不会知道的。我想,要是有人给你好好做个伴,你会好些。”

“我不相信。他们唠叨些傻话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时,玛格丽特请姑娘的父亲走开,让她们单独在一起。等他走了以后,她提了几个实际问题。姑娘思索起来。

“你早晨醒来的时候发觉打寒战。我这样说对吗?”

“不对。对。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给你吃点药好呢,还是拿我的傻话逗逗你好呢?”

“随你的便吧。”

“那么我给你讲个故事。这是关于两个真心相爱的情侣的故事。”

“我讨厌听什么情侣不情侣,”姑娘说道,“不过你也可以给我讲讲,也许它没有你的药那么叫人作呕。”

于是,玛格丽特给她讲了一个爱情故事。女的是一个叫厄塞尔的姑娘,男的是个叫康拉德的小伙子。姑娘是个年老的医生的女儿,小伙子是特尔哥一个布革商的儿子。她讲述了他们经历的危险、他们的痛苦,以及他们不幸的处境。她是从妇女的角度和观点来讲的,而且声音柔和、诚挚又吸引人,以至她很快就一步步地抓住了姑娘抑郁的心灵,使她屏息静听;而当她停下不讲的时候,病人便感到非常失望。

“不行,不行,我得听到头。我要听到头。”

“你不可能听到头,因为我也不知道结局如何。除开上帝以外,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结局。”

“唉,厄塞尔简直是个无价的珍宝。”姑娘真心说道,“但愿她就坐在这儿。”

“代替已经在这儿的我吗?”

“我可没说这个话。”她不觉脸红了一下。

“你的确是这么想的。”

“思想是自由的。不管怎么说,要是她在这儿,我定会给这可怜的姑娘一个亲吻。”

“那你就给我吧,因为我就是这个姑娘。”

“不,不,我敢发誓你不是。”

“别这么说了。千真万确我就是这个姑娘。亲爱的小姐,请你不要失言。照你所许诺的,痛痛快快给我个亲吻吧。瞧,我的心很沉重,亲爱的小姐,和你的一样沉重。”

年轻的小姐站了起来,搂着玛格丽特的脖子吻她。“我为你难过。”她叹着气说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你给了我好处——一小点。”(她喉咙咽了口气)“你要再来,经常来!”

玛格丽特真的又来看她,和她聊天,亲切而敏锐地观察什么话题使她感兴趣,终于发现除开一个话题以外,别的都不起作用。于是她对市长说:“我知道您女儿害什么病。这病是可以治好的。”

“什么病?是血有病?”

“不是。”

“胃有病?”

“不是。”

“肝有病?”

“不是。”

“着了魔的病?”

“不是。”

“那么究竟是什么病?”

“相思病。”

“相思病?胡说,这不可能!她才是个娃娃,在没有大人监护的情况下从来没有外出过。打小时候起就从没这么外出过。”

“那就更好。我们用不着走很远去找这个人。”

“我想用不着。我只消命令她告诉我那用巫术骗取了她幼稚的感情的坏蛋叫什么名字。”

“啊,聪明人会有多傻!”玛格丽特说道,“这么说,你打算故意使她戒备起来?不行,让我们先用计谋试试。万一不成,还来得及使用强迫和愚蠢的办法嘛。”

玛格丽特费了好些口舌才说服市长,利用当天是星期六,在她和他女儿在场的情况下给所有的佣人发工资。

事情就照这样办了。约有十五个人走进房里。主人对每个人说了句客气话之后,便发给他们各自的工资。玛格丽特一直挨着病人坐着。这时,她站起来走出门去。市长跟在她后面。

“先生,那个黑头发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叫乌尔利希,是我的店员。”

“得了,就是他。”

“天哪,这怎么行!这是我从街上捡来的一个小孩。”

“大人可是个有眼光的人。您把他捡来,难道不是因为看中了他某些优点吗?”

“优点?丝毫没有!我喜欢这小鬼的模样,如此而已。”

“难道这不是优点吗?他逗父亲喜欢,现在又逗女儿喜欢。自从亚当出世以来,这种事可是经常有的。”

“你怎么知道是他呢?”

“我握着她的手,用手指头轻轻触着她的手腕。当另外一些人进进出出的时候,对她来说就像猫猫狗狗进出一样。惟独乌尔利希进来的时候,她的脉搏跳得快了起来,眼睛也闪闪发光;而当他走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