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坡路上,因为张局长的分量重,李国保拉得挺轻松,甚至还一路小跑起来了。张局长很高兴,不时回头看看被远远抛在后面的人,发出一阵阵“呼哧呼哧”的笑声。下坡路完了,紧跟着就是上坡路,这个坡挺大,李国保借着下坡的冲劲冲到了半坡上,接着闷头往上拉。
张局长躺在车上,举目远望,山明水秀的很是惬意,又转过头来问道:“喂,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觉得脸挺熟的。”李国保喘着粗气,说:“你以前来过这吧,那当然就见过我。”张局长直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来过这啊,真是奇怪。”
这时李国保停下车来,对张局长说:“先生,请问你想走哪一条路?”张局长一看,前面有两条路,一条大道,一条山道,他好奇地问道:“这有什么讲究吗?”
李国保向他解释说,大道是属于景区规定的拉车道,山道是山里人出入的路,山路险峻,却是风光无限,不过,这只是他们拉车人的“私人节目”,只需另加五元就可以了,算是挣点儿外快吧。
张局长听了,很是好奇,他伸长了脖子往山道上看了看,说:“既然来了,就体验一下吧。走山道!”
生死关头
这条山道叫“龙尾口”,处于悬崖之上,是个锐角形的转弯,路特别窄,最宽处只有黄包车的两个轮子那么宽,最窄处一边轮子甚至是悬空的。
说话间,就到了龙尾口,李国保紧捏车把手,猛地往前一冲,像要冲下悬崖一样。张局长虽说有准备,可是也吓了一大跳,这不是明摆着要自杀吗?还没等叫出口,却看到李国保在将要掉下悬崖之前猛地一个急转弯,张局长屁股一颠,人差点颠出车外,忙紧紧地抓住车子,一看右边,是空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张局长惊魂未定,想了好一会,这才明白自己已经过了转弯处,右边是悬崖呢。他擦了擦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又感觉车轮的声音不对头,怎么只有一边有声音,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探了探,妈呀,一边的轮子是空的,仅靠李国保用手劲加技巧撑着。他胆颤心惊地往前面看了看,还有十几米这样的小路,过去了路就宽了。
这时,李国保突然停了下来,张局长忙问道:“你怎么不走了啊?”李国保回过头来说:“我擦擦汗。”这倒也是,他脸上的汗早就挂下来了。张局长又问道:“你不能拉过去再擦吗?”现在全靠李国保两只手撑着车子,要是他擦汗,剩下的一只手能把住车子吗?万一失手……李国保回过头来,嘻嘻一笑,突然松开右手,拿起了腰间的汗巾。张局长猛地感觉车子向外翻去,他魂飞魄散地发出一声尖叫,眼见着就要翻下悬崖了。突然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跟着,人也缓缓地回到原地。
李国保在危急时刻把稳了车子,回头一笑,说:“你刚才说的没错,我们是见过面。”张局长一愣,问道:“真的吗,在哪见到的?”
“你真的记不起了?”
张局长摇了摇头,说:“真想不起来了。”张局长这时突然感觉很惶恐,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后面,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李国保刚才跑得快,已经把后面的车子远远地甩开了。
李国保心想,现在,只要他一松手,张局长就会掉下去,而自己充其量只是失手……
他双手颤抖着,脸皮一阵阵地抖动着,坐在车上的张局长也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他哆嗦着问道:“你为什么不动了?”
“你真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也是,他一个大局长哪还会记得自己。李国保苦笑,刚才见到张局长时,就想到了要把他诱到这里来将他丢下悬崖,可是现在看到他如此惊慌失措,却全然没有报复的快感了。也许张局长掉下悬崖后,别人会真以为自己只是失误,可是却瞒不了自己的良心,这以后他都将在“杀人犯”的阴影下度过。算了,就放过他这一回吧,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样的坏蛋总有治他的人。想到这,他一咬牙,一顿足,很快地就把车子拉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时,李国保突然感觉心里很轻松,像卸下了一副重担一样。
生命巨赌
张局长的心总算回到了原位,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油汗,口中却说:“刚才真是太刺激了,师傅好技术,这五块钱没白花。”
李国保说:“先生,要不要再试一次?” 张局长忙摇头:“这么危险的游戏还是别玩了好,一不留神不但害了别人,还会连累自己。”
李国保把张局长拉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后,张局长付了钱后就走了。李国保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往厕所里走去。刚把蹲位的门关上,就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了。一听到那熟悉的“呼哧呼哧”声,他就知道是张局长,旁边的一个人说:“张局长,你身体不好,不好好地呆在医院里,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不知道,我有桩事一直压得内心很不安。半年前,有个民工找我解决工资的问题,当时我因为犯病了,天天都在医院里呆着,一时抽不出时间来办。后来不幸发生了敲诈勒索事件,案子很快破了,我这才知道写信的人就是那个民工,他以为我是在敷衍他。因为我工作的失误,让他在拘留所里住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时间去看他!这不,前阵子退了休,就四处打听他的消息,听说他在这里做事,就过来看看他。”
“那你见到他没有?”
“见到了。”张局长笑了起来,“他是我这一生最愧对的人,总担心他过不了人生这道‘坎’,不过今天我无意中用生命做了一次赌博,而事实证明,我们都跨过了这道门槛!”
李国保顿时就愣在了那里。这时,腰里的手机响了,接来一听,是阿禾打来的,他说:“你觉不觉得那个胖子有点眼熟?我刚想起来了,他就是当年的张局长!唉,好人啦!喂,喂,怎么不说话了?”
李国保无力地放下手机,不知是庆幸自己没有走那危险的一步,还是后悔自己的冲动,他捂着脸哭了起来……
(本篇月月评短信代码:AA162)
(题图、插图:魏忠善)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03月 TOP 故事会
故事会 》》》 2006年第16期 千层底 作者:叶 梓 字体:
人与人是讲缘分的,阿朱就很喜欢班主任吴老师,不但喜欢她的课,就连她走路一跛一跛的样子都喜欢。阿朱没有母亲,在心里,她是把吴老师当作母亲的。她喜欢盯着吴老师的跛脚看,在心里一遍遍地计算老师该穿多大的鞋。她的心里,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吴老师也喜欢这个人穷志不穷的阿朱,为了不让阿朱感到自卑,偶尔,吴老师还叫阿朱帮自己批试卷。
这天,阿朱抱了一叠作业来到吴老师办公室,吴老师拉着她的手问:“阿朱,你星期天除了温习功课,还有别的事吗?”阿朱摇摇头。
吴老师沉思片刻说:“我想请你帮个忙。星期天你到董倩家怎么样?董倩这孩子很聪明,但是太贪玩。快高考了,你们在一起温习功课,可能对她是个促进。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说实话,阿朱的确不愿意,这个董倩平时就爱虚荣,除了化妆、打扮,几乎什么都不会。但她也知道,董倩的母亲和吴老师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想到此,她看着吴老师期待的目光,默默地点了点头……
星期天,阿朱背着书包到董倩家,可回来时,她却低着个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啊,人和人为什么就有那么大的差别?董倩买一支口红就要一百块,一双高跟鞋要四五百,可自己呢?学费拖到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向父亲开口。来到校门口,阿朱稳了稳神,把眼泪擦干净,抬起头,突然,在几米远的树下,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朱跑了过去,是父亲。父亲正蹲着吸旱烟,看到阿朱,忍不住咧开嘴笑了。阿朱一只胳膊挎在父亲的胳膊上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等了很久?”
父亲摇头,说:“我刚到,正要歇歇脚再去找你。”说着,他从怀里掏出还带着体温的五张百元钞票,叫她快去交学费。阿朱看着这些钱,都不敢问父亲钱是怎么来的。看着父亲更加苍老的脸,阿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和父亲道别后,揣起钱,飞快跑进了学校。
第二天,阿朱早早就把学费交了,然后进教室上课。
正上着课,董倩的母亲突然来了,她看上去怒气冲冲,示意吴老师出来。吴老师安排大家自习,一跛一跛地走出教室。阿朱从窗口看到两人在树下说着什么,董倩的母亲满脸愠怒,吴老师神色焦急,不时地朝阿朱的座位看一眼……
下课后,吴老师告诉阿朱,可以不必去董倩家了。现在到了冲刺阶段,她应该抓紧一切时间好好复习。阿朱低下头,不知怎地,她觉得这事可能和董倩妈妈有关,可自己会有什么事可谈的呢?
又过了一阵子。一天下课之后,吴老师叫阿朱把作业送到她的办公室。阿朱收齐了作业过去,敲敲门,吴老师不在。阿朱推开门,把作业本放到吴老师的办公桌上。转过身,她突然发现墙角有一张折成两折的一百元人民币。阿朱的心怦怦跳着,一百元,是她两个多月的伙食费呀,她伸手将钱捡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但最后,她还是转过身,把钱放到了吴老师的办公桌上……
令人窒息的高考终于结束了,阿朱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她报的是师范大学,因为读师范省钱,还因为她想做一个像吴老师那样的老师,让更多像她一样贫困的学生走进大学。阿朱读大学的钱对父亲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但幸运的是,阿朱因为品学兼优得到了资助,一项帮助贫困大学生的“阳光工程”,让阿朱获得了七千元的学费。
整整一个暑假,阿朱沉浸在兴奋中。每天下地干完活儿,她就坐在灯下纳鞋底。她在心里藏了三年的秘密终于有了实践的机会,她要亲手做一双千层底的布鞋,送给吴老师。这是阿朱第一次做鞋,针一次又一次扎了手,血珠染红了手上的碎布。但阿朱不觉得疼,每缝一针,她的心就似乎贴近了吴老师一步。她听老人说,千层底的布鞋能保佑好人一生平安,阿朱希望吴老师一生平平安安。
阿朱终于把鞋做成了。在上大学前,她怀里抱着沉甸甸的千层底布鞋去找吴老师。
站在吴老师的门前,阿朱显得既兴奋又忐忑不安。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出激烈的争执声。一个男老师说:“为什么要让阿朱获得助学金?我看她根本不配。你这样袒护她其实是害了她,不管是不是她偷了五百块,但起码她有很大的嫌疑。你这是在姑息养奸,迟早会后悔的!”
阿朱一下子呆住了,头上像挨了一闷棍。谁丢了五百块?怎么怀疑到了自己头上……下面吴老师又说了什么,她再没听清。突然,她想到了那落在墙角的一百块钱,原来,那是吴老师在试探自己!阿珠觉得心像被狠狠地捅了一刀。这时,她听到里面笨重的脚步声走过来,阿朱放下鞋,哭着跑开了。
难道穷人就必定是小偷吗?难道考验穷学生就一定得用这种方式吗?阿朱躲在家里,哭了整整一晚……
阿朱上了大学,却再未和吴老师联系。
一晃四年过去了。阿朱以优异的成绩从大学毕业,分到一所实验中学当老师。很偶然的一次,她在街上碰到已结婚的董倩。董倩没有考上大学,毕业后就结了婚,现在孩子都两岁了。她热情地邀请阿朱到自己家坐一坐。阿朱和她闲聊了一会儿,董倩突然说:“阿朱,有件事我做错了,很对不起你。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后悔死了。”
阿朱问:“什么事?”
“高三那年,你帮我补课的时候,我偷偷从妈妈的钱包里拿了五百块钱,买了一双自己喜欢的高跟鞋。我妈妈发现钱少了,怀疑到你的头上。我不敢承认是我拿的,你知道,我妈妈脾气暴躁,我怕她打我。直到毕业后,我才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阿朱目光直直地看着董倩,心里一下子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偷五百块钱的嫌疑,原来如此!
董倩紧紧握住阿朱的手说:“多亏了吴老师,我妈妈要告诉校长,吴老师叫她千万不要声张,自己掏出五百块钱给了我妈妈。一想起这件事,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你,对不起吴老师。”说着,董倩流下泪来。
阿朱呆呆地,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董倩擦干眼泪,接着说:“后来,我每次看到吴老师都难过得要命。真正的贼是我啊!从那天起,我攒着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