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那绝对是天下最愚蠢的间谍。
因为他穿着中国军队的伞兵服从天而降,被捕之后,说自己是黄埔23级生、志愿军某师报务员。审讯人员一听乐了,告诉他他说的那个师番号已经取消了,黄埔23期是国民党办的,我们是共产党。“俘虏”一听就蔫了。其实小丁明白,关键是他的伞兵服,他可能不知道,中国的飞机就没在这一个地界的天空飞过。
反正甭管是叛徒还是间谍,都是俘虏,没什么客气好讲,小丁直接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
离开马头岭的第三天,队伍开始遭到美军飞机的猛烈轰炸。可古怪的是,美军飞机的炸弹没有一颗投向伤员乘坐的马车,反而把他们前行的道路炸得坑坑洼洼。
卧倒在地的小丁,被炸起的尘土扬得灰头土脸,他抹去脸上的尘土,大笑着说:“美国人都拼光了,这飞行员一定和我一样,通讯员出身。我打枪打不准,他投弹投不准!”等飞机飞走后,战士们扶着伤员爬起来,拿起铁锹把路填平,继续前进。这样停停走走,速度就慢了,两天才走了十几里。
这天傍晚,队伍在一个叫黑龙口的地方扎营,小丁安排了岗哨之后,就来找看守“俘虏”的五班长摆龙门。五班长是个老红军,在战斗中腹部中弹,就被安排到后方休养。因为他参加的战斗多,枪法又准,被小丁软磨硬泡拉着来和自己一起看守“俘虏”。
这时夜很静,屋外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小丁听着五班长绘声绘色地讲故事,看着昏昏欲睡的“俘虏”,心里惬意极了。不料,这“俘虏”突然睁开了眼睛,惊叫一声:“美军追上来了!”小丁吓了一跳,接着生气地说:“做梦吧?这是后方,不是前线,吓唬谁呢?”
“俘虏”神情严肃地说:“听到那阵鸟叫声了吗?”小丁呸了一声,说:“这种鸟在朝鲜天天晚上叫!你以为你主子在叫你?”
“俘虏”叹了口气说:“那是他们的联络信号,我在东京特训学校学过的。”小丁一听,哈哈笑道:“你是黄埔23期,又是东京特训学校,那不成了杂……”没等他说下去,五班长忽然伸手拦住他,凝神听了一会,说:“这鸟叫确实古怪。”
小丁抓起枪就要往外跑,“俘虏”说:“别出去!他们十分钟后发起攻击。”看着小丁疑惑的眼神,“俘虏”苦笑着说:“那阵鸟叫是通知我,要我十分钟后卧倒。你要不信,可以先关上灯,往外看看,如果我估计不错,你安排的岗哨应该已经没了。”
小丁关了灯,掀起帐篷一角往外一看,果然,原本哨兵站的地方,现在已空无一人。“俘虏”接着说:“美军的狙击手已经就位,突击手开始渗透,十分钟后往帐篷里扔催泪弹。然后,出去一个,消灭一个,这是美国陆军特种兵分队的通用战术。”
五班长诧异地说:“什么特种兵分队?”
“俘虏”点点头,说:“一个指挥官,十二名队员,善于突袭作战。每个队员熟识各种兵器,射击准确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他们会驾驶坦克、飞机、轮船,具备海陆空三栖作战能力。有点类似于我们的侦察连,却比侦察连更可怕。”
小丁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焦急地说:“我去通知其他帐篷的同志,做好战斗准备。”“俘虏”说:“从帐篷侧面爬过去,告诉他们,熄灯,准备好湿毛巾,不要走出帐篷,不要开枪,用手榴弹。”他刚说完,一直倚着帐篷的五班长说了声:“我去。”说罢,掀起帐篷的侧角,爬了出去。
几分钟过后,周围帐篷的灯陆续熄灭了,喧哗声也静了下来,静得吓人。“俘虏”低声嘱咐小丁:“他们会匍匐着过来,注意观察屋外的地面。”过了一会儿,从外面扔进来几个黑乎乎的催泪弹,帐篷里顿时浓烟一片。小丁急忙抓起湿毛巾捂住口鼻,然后看准位置,抬手将手榴弹扔了出去。接着,爆炸声枪声响作一团。
战斗结束得很快,几分钟后,伴随着一阵尖锐的鸟叫声,周围便慢慢安静下来。帐篷里“俘虏”被呛得眼泪鼻涕直流,一边咳嗽一边说:“咳咳……他们撤了,快把……咳咳……这东西扔出去。”小丁闭着眼睛向地上仍在冒烟的催泪弹摸去,忽觉得后脑一疼,昏了过去。
3。 俘虏的故事
小丁醒过来才知道,刚才是“俘虏”用脚踢昏了自己,然后钻出帐篷想要逃跑,被闻讯追来的两名战士捉住了。小丁气得扑上去给了“俘虏”两记老拳,打得他嘴角冒血。
“俘虏”冷冷地说:“不是我,你们早都死了,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小丁喘着粗气说:“那你为什么逃跑?”“俘虏”说:“他们还会回来的,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我为什么要陪着你们莫名其妙死在这儿?”
小丁愤怒地说:“这次我们没有防备,敌人如果再来,就是他们的死期。”“俘虏”哈哈大笑,道:“他们身上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设备,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神枪手,还有侦察飞机的支持。你们有什么?就凭这几条破枪?一群伤员、通讯员、护士和厨子?”
小丁刚要说话,五班长递给他一支带有夜视瞄准镜的狙击步枪,这是他从刚才击毙的一个狙击手身上缴获的。这场战斗,我军一共牺牲了四个战士三个伤员。除了岗哨,一个伤员死于窒息,其他都是冲出帐篷或者忍不住开枪暴露了目标,被狙击手射杀的。美军只死了三个人,有两个居然是被小丁的手榴弹炸死的,还有一个狙击手,是被五班长开枪打死的。
小丁接过狙击步枪,看着那夜视瞄准镜,越看越惊讶。有这样一支步枪,岂不是人人都是神枪手?而且不分白天黑夜,都可以一枪命中。特战分队——这是怎样一支可怕的部队?
五班长指着“俘虏”,说:“他说的没错,敌人的飞机投弹不是不准,而是想要阻拦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掌握中。他们想要我们走多少公里,我们就只能走多少公里;想要我们在哪儿宿营,我们就得在哪儿宿营。”
说完,五班长转头看着“俘虏”,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美国人费这么大力气来救你?”
“俘虏”自嘲地笑笑,说:“我是什么人?又要我说我是什么人?”他忽然激动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大吼起来,“可我说了你们就是不信!还要我说!”
小丁坐下来,和蔼地说:“别激动,你说吧!我们现在相信你。”
“俘虏”平静了一下,说:“我叫张文荣,是黄埔23级生、志愿军180师报务员。”接着他说:
1949年12月,黄埔学员起义,张文荣参加了解放军。朝鲜战争爆发,他被编入志愿军某师,参加了抗美援朝。一次战役中,全师中了埋伏,张文荣被俘。美军得知张文荣是黄埔生,就从台湾调来国民党特务,对他进行拉拢。
战俘营地下党抓住这一机会,动员张文荣假投降,寻机出逃。于是,张文荣被送往东京特训学校,接受美方的特训。一天夜里,美方发给张文荣发报机、地图、指南针、步枪、手雷等东西,把他带上一架飞机,要将他空投到我军后方收集情报,搞破坏。
到了目的地,飞机舱门打开,在跳机前的瞬间,张文荣掏出手雷,向机舱深处投去。机上美军都惊呆了,等他们明白过来,怪叫着拔枪射击时,张文荣已经跳离了机舱。飞机爆炸了,张文荣落在了马头岭,戏剧性地又被直属后勤营俘虏了。
听完“战俘”的讲述,小丁琢磨了半天,才说:“就这样?那你怎么解释美军派出特战分队费尽心思地营救你?按道理,他们更应该是来杀你的才对。”
这个自称张文荣的俘虏说:“是,他们应该是来杀我的,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是不是他们弄错了?”小丁不屑地撇撇嘴,说:“你蒙谁呢?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张文荣大声说:“你看,我说你不信吧,你非让我说,结果我说了你还是不信。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我被敌人包围、被关进战俘营、又被送到东京,我受了多少苦,只有想着你们我才能活下来。可我历经生死回来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快给我松绑!我宁可战斗着死去,也不愿被战友绑着、被敌人杀死。”
小丁冷笑一声,说:“演得还真像!”张文荣嚎啕大哭,五班长慢慢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别难过,会调查清楚的,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
张文荣止住眼泪,摇头说:“没用!我们绝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现在肯定赶往我们下一个宿营地了。明晚,他们不会再客气,一强攻,我们全完了。”
五班长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说:“这是从你身上缴获的,看来,我们得改变路线了。”
张文荣闭上眼睛,说:“问题是,我们躲得过他们的飞机吗?”
4。无名大峡谷
霍尔突袭失败,带着他的特战队员垂头丧气地来到营地。对骄傲的陆军特战队而言,这次可谓损失惨重。当场战死三人,一人重伤,死于途中。一个队员忍不住,站起来大声指责道:“这是一支非战斗人员和伤员混编的押送队吗?怎么会这样?谁提供的情报?这简直就是一个圈套!”
于是,队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这场古怪的战斗。他们发出信号后帐篷里灯光就先后熄灭,突击手扔进催泪弹,中国军人就立即进行反击,并且准确地击中狙击手。很明显,中国人熟知他们的联络信号,而且对他们的战术了如指掌,更可怕的是,他们至少有一个神枪手。
霍尔静静地听着,脑子里闪过一个个疑问,他摆手制止住大家,然后说:“现在,大家再熟悉一下地形,天亮开始休息,明晚强攻。”接着,霍尔通过电台呼叫,要求明天的飞机将中国军人阻拦在这一带宿营。
天亮了,霍尔收到侦察飞机的紧急呼叫:中国押送队把马车扔下了,从大路上消失了。霍尔一边要求飞机扩大侦察范围,一边把队员们叫到一起研究。
霍尔心事重重说:“可以确信,我们碰上了一个非常了解我们的对手。现在我要你们看着地图想想,如果你是他,带着一群伤员,要避开我们的飞机、避开我们的追击,你们会选择去哪里?”
队员们看了一会地图,开始发表意见,有的说会往回走,有的说会投降。这时,有一个队员指着地图西面一处标记不清的无名峡谷说:“我会选择这里。”
霍尔看着那峡谷,淡淡地问:“为什么?”说着,他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名队员说:“这里地形地貌标记不清,说明地势险要,飞机无法侦察,当然就可以躲过飞机。另外,这里离他们的宿营地不远,以他们的速度夜间赶路的话,现在完全可以到达这里。”
霍尔当即拿起话机,呼叫侦察飞机对无名峡谷进行低空搜索。飞行员为难地说,对这里进行低空侦察难度太大。霍尔一听,暴跳如雷,厉声指责,飞行员只好飞进了无名峡谷,边飞边向霍尔进行汇报。不一会儿,听筒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飞行员就失去了联系。霍尔扔下话筒,冲队员们大声命令:“快!无名峡谷,全速前进。”
而这时,位于无名峡谷的小丁正兴奋地举着狙击步枪,看着远处冒着焦烟坠落的飞机,笑哈哈地说:“哈哈,我一颗手榴弹炸死了两个美国兵,现在又一枪打死一个飞行员,击落一架飞机。”
张文荣反剪着双手从石头后面站起来,说:“别笑了,我们暴露了,快走。”于是,轻伤员互相搀扶,两名战士拖着担架上的重伤员,小丁押着张文荣艰难地向峡谷深处走去。
快到中午时,他们走到一片沼泽边。张文荣望地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沼泽地,又看看五班长,失望地长叹息一声,垂下了头。五班长说:“敌人就要追来了,快走吧。”
小丁傻眼了,说:“可是……这是片沼泽地,怎么走?”
五班长笑笑说:“难道你没听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吗?”说着,他将背包打开,取出棉被缠在身上。又从旁边的大树上折下两根粗树枝,一根横着绑在两脚上,一根两手握着,说了句:“都跟着我。”说完率匍匐着朝沼泽中爬去。
战士们依样画葫芦,一个个进入了沼泽。大树树枝很快被折光了,剩下小丁、张文荣和两个重伤员。重伤员互相看了一眼,说:“我们不行了,留下来打阻击吧,担架你们拆了用木棍。”说着抱起枪,不顾小丁的劝阻从担架上滚了下来。
小丁眼含热泪拆了担架,递给张文荣,张文荣说:“现在,可以给我解开绳索了吧?”
小丁看看张文荣,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