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一同在困龙潭捞生活的船老大都很羡慕他,特别是打捞公司经理董彪子,昨天喝喜酒时见过新娘子,馋得是涎水直流。他摸着秃脑壳,咂着嘴巴,说:“老张,登科这小子艳福不浅啊,啧啧……我要是也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媳妇,让我折、折、折十年……不,二十年寿我都干。”
张德贵心说,呸,就你那模样,给我儿媳妇提鞋都不配,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居家的日子悠闲而舒适,操劳了半辈子的张德贵像是掉进了福窝窝里面,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儿媳妇非常孝顺,跟张德贵说话从来都是低眉顺眼、柔声柔气,家里有什么事情,总要先征求张德贵的意见,左一声爸您看这样行不行,右一声爸您是什么意见我们听您的。就连一日三餐,张德贵未动筷之前,她绝对一口不碰。等张德贵到餐桌旁坐下,碗、筷已经摆好,酒杯、水杯各就其位,都满满当当的。刚开始,张德贵有些不习惯,拘谨得像个客人,但后来,慢慢、慢慢就习惯了、适应了,像个一家之长一样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小酒喝得嗞溜有声,透着满足与惬意。这样的日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啊。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儿媳赵雅舒别看文静,却有一个一般是男人才有的业余爱好,那就是探险。结婚后,每个周末,她都会拉上张登科,小两口开车去远足,或去登山或去漂流,越危险越荒凉的地方越是吸引他们。总之,玩的就是一个心跳。两人身上还经常带伤挂彩,张德贵常常为他们担心。
儿子结婚三个多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整整一个下午,张德贵焦急异常地在家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地下楼到小区门口张望。儿子和儿媳昨天就驾车出门探险去了,说好了当晚在山上露营,今天中午赶回来,可现在天都快黑了,依旧不见踪影,打他们的手机也打不通。
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出事呢?张德贵一阵接一阵地感到心惊肉跳,觉着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晚上7点,电话终于响了,是儿媳的声音,听起来哭唧唧的:“爸,你快来医院,登科出事了!”
张德贵脑子里轰的一声,那个不祥的预感竟成为现实,他的身子晃了一晃:“雅舒,你别急,慢慢说,登科到底怎么了?”
儿媳大放悲声:“爸,登科为了救我,失足摔下山,恐怕……恐怕不行了,现在已经送到我们医院,医生正在全力抢救,爸,您快来吧,来晚了怕就……”
张德贵身子一晃,手里的话筒“啪”地掉在了桌面上。
等他赶到医院,抢救仍在进行。在抢救室门口,他看到了脸上、身上全是划痕的儿媳,她虚弱不堪地坐在那儿,神情恐慌、可怜、无助。张德贵心中一疼,喊了声“雅舒”。
赵雅舒转过头,眼泪立刻涌出来,“爸……”
张德贵焦急地说:“你先别哭,登科到底怎么了?”
赵雅舒泪如泉涌,突然“扑通”跪在张德贵身前,双臂抱住张德贵的小腿,痛悔不堪地喊着:“爸,都怪我,登科是为救我才掉下去的,是我害了他,我不该让他跟我去探险,是我害了他呀……”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出事的经过:昨天晚上,他们急着爬到山顶露营,因为天黑看不清路,她一脚踩空,掉到一个峭壁上的夹缝里,登科为了拉她上来,在救她的过程中,失足坠落悬崖。由于山里不通手机信号,直到今天下午,他们才被登山探险的驴友发现,获救出山。登科头部受重伤,后颅破裂,加上在山里耽搁的时间太久,失血过多,至今昏迷不醒,生还希望渺茫。
张德贵听完,傻了!呆了!清醒过来后,他突然抓住一个经过的医生,哀求道:“救我儿子,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我儿子啊……”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名医生走出来,脸色沉重,对赵雅舒说:“赵女士,我们已经尽力了,人虽然暂时醒了,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你们赶快进去看看吧。”
赵雅舒没等听完,就哭着冲进了急救室,张德贵踉踉跄跄,紧跟而入。
张登科脸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全身能活动的只有眼珠,见妻子和父亲进来,失神的双眼瞬间亮了一下,嘴唇嚅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赵稚舒凑近他,喊道:“登科,你想说什么,告诉我啊。”
张登科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目光绕开她,定在张德贵脸上,一动不动。
张德贵抹着老泪:“登科啊,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张登科眨眨眼皮,喉头动了几动,干使劲却发不出声音。赵雅舒伸手握住他的手:“登科,你歇会儿,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让我照顾好爸爸对不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张登科圆睁双眼,看看父亲,又看看媳妇,喉间咳了一声,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竭力挣扎了几下后,突然头一歪,就此一动不动了。
儿子死了!
张德贵感觉到天都要塌下来了,刹那间,如万箭穿心,心口猛然一疼,就再也站不住了,双手捂住胸口倒在地上。耳中只听到儿媳喊了声“爸”,他就失去了知觉。
经抢救,张德贵醒了过来。
但医生告诉他,他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以后不宜激动、不宜干重体力活,一旦复发,会非常危险。
尴尬事
天没有塌下来,生活还得继续。
儿子死了,家里只剩下张德贵和儿媳赵雅舒两个人。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表面上,他们的日子像困龙潭那段水面一样波澜不惊,但水面下,却激流暗涌,在慢慢孕育着风暴。
其实,在丧子之疼渐消之后,张德贵就开始考虑未来的日子:儿子死了,自己跟儿媳孤男寡女,长期一起生活也不是办法,公公和儿媳,历来是街头巷尾民间闲话的热点,可能很快就会有流言蜚语。可自己要是搬出去,又情非所愿,不说自己没地方可去,单说这套新房,可是自己一辈子的心血啊,自己搬出去,那无疑是把房子拱手让人——儿媳那么年轻,不可能为儿子守一辈子寡,早晚都是人家的人啊。
那就只能指望儿媳搬出去了。
可赵雅舒并没有搬出去的意思,在处理完丈夫的后事以后,她把悲伤收起,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只是回家以后,她的话比以前少了。也是,跟自己的公公,又有多少话好说呢?日子跟以前没什么不同,饭做好后,张德贵不在餐桌前坐下,她依然不肯动筷子,张德贵的面前,酒杯、水杯依然各就其位,满满当当。跟以前不同的是,水杯旁还摆着几片治疗心脏病的药片。饭后,雅舒总不忘体贴地叮嘱:爸,待会儿别忘了吃药。
饭后,两人在客厅里看一阵电视,然后各回各屋,关门睡觉。
一日复一日,转眼三个月过去,生活慢慢有了变化。第一个变化,就是每逢周末,打捞公司经理董彪子有事没事总爱骑着他那辆破摩托车来串门,名义上是看望张德贵,叮嘱他好好养病,但张德贵心如明镜,这小子没安好心,是惦记上儿媳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还有一个变化,那就是夏天到了,穿的衣服越来越少,跟儿媳住在一起,露胳膊露大腿的,张德贵感觉越来越不方便了。有一天晚上,儿媳早早睡了,张德贵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半夜,赵雅舒上厕所,穿着小衣服就出来了,白花花一片。张德贵一阵脸热心跳,回自己房间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半天心都没静下来。
赵雅舒倒像是丝毫未觉,从厕所出来,还站在张德贵跟前问:“爸,这么晚了,咋还不睡呢?”
窘得张德贵眼皮都不敢抬,低着头道:“好,我马上去睡。”
张德贵一夜未睡,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张德贵给儿媳说:“雅舒,我想搬出去住。”
赵雅舒一怔,眼圈渐渐红了:“爸,是不是我哪里让您生气了?”
张德贵摇摇头:“没有,我是想……我住在这儿你不太方便,还是搬出去好。”
赵雅舒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爸,我答应过登科,一定要好好伺候您。您要是搬出去,亲戚朋友会怎么说我?以后我也没脸去见登科呀。我哪儿做得不好,您告诉我,我一定改。”
张德贵叹口气:“雅舒,你做得很好。可你这么年轻,总不能为登科守一辈子啊,如果有合适的,你还是再嫁了吧。”
赵雅舒的眼泪流了下来,一双大眼睛委屈地看着张德贵:“爸,您是不是嫌弃我,要赶我走啊?登科走了,您就是我最亲的人,只要您不赶我,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您。”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不由生出疼惜之意。
儿媳这么孝顺,张德贵哪里还能再坚持离开啊?
接下来的日子,赵雅舒在张德贵面前仍然很随便,不拿他当外人,甚至换衣服都开着卧室的门,并不避讳。
这天是周末,又恰逢张德贵的生日,赵雅舒说晚上要好好庆祝一下。不想,下午董彪子又来了,黏黏糊糊不肯走。后来。赵雅舒背着董彪子,冲张德贵眨眨眼,说:“爸,这人真讨厌,您快想法子叫他走,咱们好开始庆祝。”
等打发走了董彪子,天已经黑下来了。赵雅舒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打开了一瓶红酒,说要好好陪张德贵喝几杯。
雅舒的酒量浅,一杯下肚,就面泛桃花,连声喊热,后来就脱掉了外衣,只穿一件紧身的小衣。两杯之后,她眼波流转,抱歉地道:“爸,我真的不能喝了,再喝就失态了,您多喝几杯。来,我敬您,祝您生日快乐啊。”说着,探身为张德贵斟酒。
张德贵不敢抬眼直视儿媳,只好低头一杯接一杯大口喝酒。
后来,儿媳就醉了,说:“爸,我不行了,我先去躺一会儿,您自己喝呀。”说着,站起来,刚要走,突又想起一事,吐着舌头拍拍胸口:“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爸,您千万别忘了吃药啊。”说着,她把几粒药放到桌子上,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天蓝色的小药片说,“这是我刚为您买的一种治疗心脏病的新药,听说效果非常好,您吃吃看。”尔后,她就摇摇晃晃向卧室走去,经过张德贵身边的时候,一个趔趄,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张德贵的手,才没有倒地。
张德贵的心“突”地一跳,忙问:“雅舒,你没事吧?”
赵雅舒松开了手,“没事,爸,我去睡了,别忘了吃药啊。”
仇事
儿媳回屋后,张德贵又喝了杯酒,呆坐了一会儿,就吃了药,回到自己房间,上床睡觉。
大概是酒喝多了,上床后,张德贵只觉浑身上下燥热难耐,怎么都不得劲儿,折腾了一会儿后,他强自收敛心神,正待入眠,耳中忽然听到一阵婉转的呻吟声,起初以为是幻觉,仔细一听,确确实实,是从儿媳屋里传出来的。
张德贵听了片刻,出声问:“雅舒,你怎么了?”
赵雅舒呻吟着:“爸,我肚子有点难受,啊……”
张德贵听着呻吟声越来越大,心想莫非是急性肠胃炎,忙起身走出房间,来到雅舒门前,敲了敲门,问:“雅舒,疼得厉害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雅舒道:“……不用,爸,哎哟……疼死我了!”
张德贵犹豫了一下,自儿子去世后,他在心里把儿媳的房间视为禁地,一次都未曾进去过。此时情况危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轻轻一推门,门没有锁,吱呀一声开了。张德贵向床上看去,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雅舒伏在床上,正在长一声短一声地呻吟。
张德贵伸手按下开关,灯光大亮。
儿媳雅舒侧卧在床上,身子扭曲,双脚乱蹬,毛巾被也被蹬落在床下,身上竟然一丝不挂!
张德贵呆了一呆,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全身热血瞬间涌上头去,脑袋似要炸开,随即感到心脏一阵狂跳,胸口发闷,呼吸困难,心脏病似要发作。他哪里还敢再看,忙闭上眼,大口喘了几口气,掉头想要出去。
这时候,雅舒出声痛苦地喊道:“爸……”
张德贵只好关了灯,一步一步走过去,到了床前,他闭上眼,说:“雅舒,你别怕,你的衣服在哪里?我拿……”
话未说完,他的头上突然挨了重重一击,身子往前一扑,摔倒在床上,就此人事不省。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德贵苏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儿媳的床前,上身赤裸。他想爬起来,双手双脚却根本不听指挥,酸软无力。
赵雅舒穿戴整齐,笑吟吟地看着他。
张德贵纳闷地问:“雅舒,我这是怎么了?”
赵雅舒道:“爸,我也不知道呀。不过,法医来后,会根据你现在的模样,做出这样的分析:你是为老不尊,趁我酒醉闯入我的房间对我图谋不轨,结果因为过于激动,引发心脏病而死。至于你头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