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国光端起剩下的残酒邀郜天明碰杯:“把这点喝完回家算了。”
两个人把酒喝完,走到大门口分手的时候,裴国光突然问:“老郜,你觉得姜总这个人怎么样?”
郜天明让他猛然一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怔片刻反问:“你昵?你觉得怎么样?”
裴国光没有回答,反而说:“姜总要让大洋马下岗。”
郜天明大惊:“为什么?不是人事改革已经搞完了吗?”
裴国光摇头:“可能她在报销发票上面有什么问题让姜总抓住了把柄,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反正姜总态度很坚决。”
郜天明之所以会大吃一惊,是因为大洋马是裴国光的学妹,从南方集团筹建时期就当会计。这个女人身上那股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劲头让他烦,跟小乌龟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关系也让他厌,可是平心而论,大洋马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在大事上也算能够把持得住。况且,她是裴国光一手调进来,一手栽培起来的,姜钧居然命裴国光让她下岗,这真是万万想不到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办?”
裴国光无奈地摇头:“还能怎么办?照办吧。”
几天后,两个重大消息让郜天明再一次惊诧了:其一,柳海洋和小乌龟因为走私嫌疑被拘捕,北京分公司被查封,而他们进口的一船名为“油料”,实为柴油制成品的货物也被作为走私物品被海关查扣;其二,大洋马正式下岗,接替她工作的是一个由姜钧亲自招聘的女高级会计师,根据这个女高级会计师跟姜钧说话的口气分析,他们不是陌生人。
郜天明听到这两则消息,隐隐感觉它们好似某种不祥之兆,在预示着什么,可是他却又看不清摸不着,就如有无数条毛毛虫在心里爬,闹得后脊梁骨直发麻,以至于整整两天寝食不安、茶饭不香。他想起→文¤人··书·¤·屋←了那天饭局上,姜钧让李天来报案的情况,猛然断定,那天报的就是柳海洋到货的案子。显然,北京分公司的那摊事情,肯定一直处于姜钧的有效监控之下。这个结果让郜天明浑身发冷。
裴国光却大为不同,听说柳海洋跟小乌龟被拘捕以后,就像挨了鞭子的陀螺,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高兴激动,整天在公司转来转去忙个不停。更是张罗着要给姜钧买房子,拉着姜钧看了几处高级公寓,一再要求给姜钧在滨海买一套200多平方米的住宅:“姜总,这符合规定,买了房子以后可以参加房改,你只要交30%的钱,房子产权就归你了。”
裴国光那副着急劲儿,简直比给他自己买房子还热衷、还积极、还激动。姜钧心里明白,裴国光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催促自己赶紧提拔他。不过,这么大的便宜姜钧并不放在眼里,他道貌岸然地拒绝了裴国光的盛情:“我在省城原来有房子,再买就违反国家规定了。再说了,目前南方集团的经济效益并不好,我怎么好再让集团负担我个人的购房压力呢?算了,以后再说吧。”
裴国光遭到拒绝,失落、沮丧之情溢于言表,随即又转化成了极为感动的感叹:“姜总的情操太高尚了,真是廉洁奉公的表率啊,那就不急、不急,我再在滨海好好看看,好房子多得是。”
裴国光做事情很周到,姜钧拒绝为自己购买高档公寓的事情,让他编成了总经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段子,在剩下的十几个人中到处传播,甚至传到了董事长、国资委刘副主任那里。
刘副主任专门给姜钧来了电话,先是大大表扬了姜钧廉洁奉公的高尚情操,接下来又暗示姜钧提名裴国光为南方集团的副总经理。姜钧却并不着急,他知道,诱饵拿在手里的时候诱惑力最大,一旦诱饵给了猎获物,即便如愿捕获了猎获物,诱饵却也就失去了作用。他还要再等等,再看看,看看这个裴国光到底能为他做到哪一步。花了200万把柳海洋和小乌龟统统送了进去,虽然成本有点高,可是姜钧仍然把这当作一次成功的割喉。想起这件事情他就志得意满,暗暗赞叹自己的权谋之术已经炉火纯青。有几次,他甚至一时冲动,差点把其中的秘密向郜天明和裴国光说了出来。话到嘴边的关键时刻,他总算控制住了自己。有时候,成功的策划不能告诉别人,不能同别人分享,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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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危机四伏
国企高层没事聚到一起吃喝玩乐是生活的常态,有的名目是接待,有的名目是应酬,有的名目是没有明目。今天晚上,姜钧他们聚在一起吃喝表面上没有名目,其实谁心里都有数,那就是庆贺柳海洋、小乌龟倒霉。
借着酒劲儿,姜钧对裴国光说:“裴总监,来,咱哥俩好好喝一杯,今后南方集团就全靠咱哥们了。等到柳副总他们的结论下来,你的事就办,今天这酒也算是预祝你能成为我的好助手、好搭档。”
裴国光即将升任副总经理在南方集团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姜钧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说过这个话,他不能让别人在这方面抓他的把柄,他也不想过早地把对裴国光个人许下的诺言暴露在众人面前,因为时机还不成熟。所谓的成熟是什么标准,他自己也说不明白,总觉得就这样让他当了副总经理有点太便宜他了,他付出的成本还没有达到能当副总经理的程度。可是这个消息却仍然不胫而走,他也说不清是裴国光自己放的风,还是从省城那边刮过来的风,或者干脆就是职工根据种种迹象自己做的猜测,所以他在今天这个场合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没有提及副总经理这几个字。
裴国光赶紧站立起来,双手捧杯,激动不已地说:“谢谢姜总的信任和支持,没有姜总就没有南方集团的今天,我今后绝对跟着姜总为南方集团的发展壮大作出我的一切努力。先干为敬,我的一切都在酒里了。”说着一仰头就把杯里的酒咕嘟嘟全倒进了嗓子眼里。
姜钧让服务员给每个人都斟满了酒,然后举杯祝酒:“这一杯为柳副总和小乌龟干了,祝他们的事情早日有个结果,能够从轻处理。”
郜天明犹豫片刻,这杯酒他实在不想干,可是,最终还是端起了酒杯,在杯口抿了抿,算是应付过常尽管柳海洋和小乌龟过去是他的对头,然而,今天他们落到这个下场,郜天明却有些不忍。
柳海洋和小乌龟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柳海洋因为走私数额巨大,被刑5年。小乌龟因为态度好,而且没有直接参与走私活动,虽然是北京分公司的总经理,却不是法人代表,免予追究刑事责任。进口的油料被当作走私物品罚处拍卖。
当然,作为北京分公司的母公司南方集团也受到了调查,姜钧对此事一推六二五。北京分公司虽然是南方集团的全资子公司,但是营业执照上登记的公司性质却是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独立承担法律责任,于是南方集团也就没有沾上一点荤腥,顺利摆脱了法律责任。
这档事情有如死水微澜,阵风刮过,便又风平浪静。南方集团虽然损失了200多万,可是责任在柳海洋,与姜钧无涉,姜钧照样每天坐在他那间巨大的总经理办公室运筹帷幄,有了空闲照样打高尔夫、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然而,任何一个人想天天如此逍遥也是不可能的,时不时地遇到点不随心、不如意的事情也是常情。这一天,姜钧终于遇上了让他不如意,甚至可以说非常恼火的事情。
姜钧跟每天一样,早上九点准时到了办公室。还没有坐稳,小乌龟就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他姜钧有点惊讶,因为按照规矩,那两个保安肯定要事先通报之后,得到姜钧批准他才可能进来,而这样无声无息地闯进门来,显然很不正常。小乌龟穿了一身藏蓝色西装,雪白的衬衣领子上系着一条紫红色的暗花领带,显然来之前,还专门修饰打扮了一下,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稀疏的头发抹了发蜡,光滑如镜,苍蝇落到上面肯定都得摔跟头。姜钧注意到,这家伙不但没瘦反而胖了,不但没黑反而白了,可能是在看守所里捂的。这让姜钧有些遗憾。
“来了?好好好。”姜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多日不见的总经理助理打招呼。
小乌龟倒是神色白若,大嘴一咧说:“调查结束了,问题都明白了,该是谁的事就是谁的事。怎么样,听说我这段时间不在公司变化挺大啊。”
姜钧只好作出一本正经介绍情况的样子,把公司机构改革和人员下岗分流的情况对他说了一遍。小乌龟说:“好好好,我也没啥事儿,今天就是来跟你打个招呼,我是回集团上班,还是下岗回家?你给个明确话。”
姜钧字斟句酌:“尽管司法部门有了结论,免予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但是,公司对你还是要有个结论。不管怎么说,这桩生意是你和柳海洋执意要做的。在具体的运作过程中,你也曾经帮柳海洋联系客户,雇用运输车辆等等。所以,经过总经理办公会讨论,并且报请了董事会批准,决定免去你总经理助理的职务,目前没有具体的工作安排,待岗。”待岗就是每天还要按时上下班,上班了以后没有什么工作让你干,每个月也只能领个基本生活费。
小乌龟站起身来,冷冷笑着:“好啊,无所谓,怎么办都行。”
姜钧还以为他要告辞离去,本能地站起来送客。没成想小乌龟突然绕过大班台,冲到姜钧跟前,抡圆了胳膊狠狠抽了姜钧一个大耳光。第二个耳光抽过来的时候,姜钧手疾眼快,缩头躲避,小乌龟的巴掌没有扇到他脸上,却狠狠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疼痛还没袭来,脑子却已经嗡嗡乱叫。
“来人,快来人,啊……”
姜钧担心小乌龟继续施暴,绕着大班台逃避,本能地抓起了大皮椅子要抵挡。无奈大皮转椅分量不轻,一下没抓得起来,反而把自己闪了个趔趄。
小乌龟却没有追打施暴,而是堵住门口恶狠狠地说:“王八蛋,老子不跟你玩了,什么待岗免职,算他妈个狗屁。今天老子就是找你甩巴掌的,你他妈也太黑了,等着吧,柳海洋死不了,我也死不了,看看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说完之后,小乌龟转身离去,办公室的门被他摔得咣当响,宽大的办公室里余音袅袅。姜钧惊魂稍定,马上想起了那两个保镖,拿起电话就拨办公室:“郜天明吗?李天来呢?”
郜天明说李天来不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姜钧又问:“保安呢?”
郜天明说:“李天来带走了,说是帮忙搬什么东西,怎么了姜总?有事吗?我马上过去。”
姜钧的脸这阵已经不疼了,却热辣辣地像是被谁涂抹了一层辣椒油。他蓦然想到挨打的脸肯定红了,连忙拒绝了郜天明:“你不用来了,李天来回来让他过来找我。”
放下电话,姜钧来到窗边眺望外面,脚下的车辆穿梭往来,行人如蚁,双层隔音玻璃阻断了一切声息,从楼上俯视,下面的街景活像杂乱无章的默片,无声有形让他觉得怪异,有些头晕,不知道是恐高还是让小乌龟抽的。站了一阵,虽然肚子里的气憋得滚滚如球,脑子却逐渐冷静了下来。反过头想想,小乌龟这种做法表面上好像出了一口气,说到底不过就是气急败坏的野蛮、无可奈何的撒泼而已。就是在他姜钧手里,小乌龟玩完了,出局了,这已经够他受了,动手施暴,不过证明了他黔驴技穷、穷途末路而已。
姜钧安慰着自己,回过头坐到了大班椅上,为自己泡了一杯碧螺春压惊、顺气。
李天来推门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问:“姜总,郜天明说你有急事找我?”
姜钧气呼呼地问他:“你干吗去了?”
李天来说:“你忘了?你不是让我把你这屋的冰箱换换吗?我去拉冰箱了,最新型号的德国原装西门子……”
姜钧打断了他:“保安呢?”
“我带去搬冰箱了啊。”
李天来忽然发现了姜钧左脸的红痕:“姜总,你这是怎么了?”
姜钧不耐烦地说:“你管我怎么了?有件事你去办,小乌龟下岗了,他在北京分公司还占用了1000多万呢,你负责找他追回来。不管用什么手段,他要是耍赖就报案。”
李天来看他情绪不佳,也不敢再啰嗦什么,答应着转身跑了。
郜天明接到小乌龟的电话,邀请他晚上到新加坡大酒店聚餐,这让郜天明非常讶异。他跟小乌龟和柳海洋早就断绝了交往,不要说在一起吃喝,就是见了面都懒得说话。不论是私下还是公开场合,郜天明都把他们看作自己的敌手。反过来,柳海洋和小乌龟也毫不掩饰对郜天明的敌意。今天小乌龟居然主动邀请他,他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拒绝,然而小乌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不等他回话就来一句:“今天晚上我要告诉你关系到南方集团前途命运的重大秘密,你一定要来,不见不散。”说完就挂了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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