忡,便对他说:“姜总,停工是迟早的事儿,这个项目要不是为了吸钱早就停了,不信你等着,审计结果出来不吓你一跳才怪。”
审计结果没有姜钧想像的那么快。姜钧催促裴国光抓紧,裴国光说这些长期投资项目长的有八九年了,短的也有四五年,老账新账加起来有一人高,审计得一页一页地对账本,还得查原始凭证、对照生产记录、出库入库料单,工作量比想像的大得多,没有一个月根本不可能有结果。姜钧明白这种事情也确实急不得,只好耐心等待。他在这边等待,省城那边却闹成了一锅粥,刘副主任急哼哼地打电话质问他:“你在那到底搞什么?告状信像贺年卡一样往国资委飞!稳定、稳定,别忘了,这是悠悠万世唯此为大的事情。”
姜钧一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告他,二来也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把柄。他问刘副主任信里面都告了他些什么,刘副主任说:“十大罪状,信是每个主任、副主任一封,每个董事也有一封。你等着吧,我把告状信给你传真过去一封,你对照检查一下自己,如果有分辩的理由就尽快给委里一个答复。”听到刘副主任要把告状信传真过来,姜钧倒有些不安了:“董事长,人家是告我的,你再把信给我转过来,不太妥当吧?别把事情闹得更复杂了。”
刘副主任说:“有什么复杂的?都是匿名信,给你传过去也没啥了不得的,目的是让你对照这些问题给委里和董事会一个交代。记着,找个可靠的人接传真,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准查人家,反正你查也查不出来,现在匿名信都是打印的,你对笔迹也对不出来。什么时候我给你传?”
这种事情姜钧哪里敢怠慢,连忙说:“我现在就过去接传真,你现在就给我传过来。”说完了,就急匆匆朝机要室跑。
南方集团的传真机、复印机都在机要室里。机要室的门没锁,姜钧怕电话打过来自己不在场,推门就闯了进去。贾美丽正在复印机前面忙碌,复印机咕噜噜转动不停,旁边摆着一尺多厚的复印材料。贾美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收拾正在复印的资料。姜钧从那摞复印好的资料中抽了一张,一看是推销每月舒卫生巾的小广告,顿时火冒三丈:“你上班时间就干这个?去去去,出去。”
贾美丽支支吾吾还想解释,姜钧哪里有心听她解释,说:“你把钥匙放下,赶快走人,我等一份传真,完事我锁门。”贾美丽忐忑不安地把机要室的钥匙交给姜钧,抱着她的劳动成果走了。姜钧关好门就坐到传真机前面等传真。看来刘副主任也确实有点着急,片刻就来了电话,传真机就开始哼哼唧唧地往外面吐纸。姜钧既紧张又气恼,紧张的是不知道这些信里面胡扯八道了些什么内容,气恼的是他自己到任不到半年,即便想做坏事也来不及,人家却已经三番五次地告他了。
匿名信不长,打印纸只用了三页。姜钧没顾上回办公室,就在机要室里拜读匿名信,一字一句读得很认真,模样和内心都像极了患者阅读医生的诊断书。读完了,他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十大罪状里没有说他乱搞男女关系,也没有说他贪污受贿腐败堕落。根据他的经验,搞破鞋和贪污受贿这两个牵涉到肉体跟金钱的罪名是最具有杀伤力的,不管你搞了没有,只要有人说你搞了,你就有嘴说不清。这种事儿全世界都一个德行,最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心,也最容易让人身败名裂了。
其他罪状在他看来都不太可怕,什么独断专行了,什么拉帮结派了,什么重用有问题的干部了,什么造成在建项目停工了,什么什么的什么,他都不太在乎。这些问题充其量算是工作方式方法和工作作风方面的问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干部因这方面有问题而被开除党籍撤职查办的。
看来,刘副主任也正是因为看到这封匿名信没有致命的问题才发回来让他检讨的。现在他要做的是根据告状信的内容,给国资委和董事会写个报告,但是报告又不能直统统地写成针对这封匿名信所做的答辩。这不是打官司,可以正面写答辩状,如果他那么写了,就显得愚蠢,人家要是反过来追究他怎么得到匿名信的,他总不能把刘副主任给卖了。可是工作报告中又要把信里涉及到的事情解释清楚,起码让人看过以后感到他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匿名信告的事情或是对领导工作目标不理解,或是对公司工作有误解,或是道听途说瞎猜测,或是个别群众对领导有意见进行诬告。总之,要让上级和董事们对匿名信上说的事儿根本不信,起码也得是半信半疑,而对他的工作有一个正面的理解。这项工作他不能自己干,他也没那个精力自己干,项目停工,审计正在进行,那几个大贸易业务正在运作,如果自己把主要精力放到应付匿名信上,那可就太不值当了。这件事儿让郜天明干应该比较合适,于是他叫来了郜天明。既然是让人家以工作报告的形式写答辩状,就不能瞒着人家,他把那封传真件交给了郜天明,郜天明看了看笑了起来:“这是糖三角的作品。”
“什么?你敢肯定?”姜钧想让郜天明进一步确定。
郜天明说:“你看看这种文章,除了糖三角别人还真写不出来,这么拗口的句子,这么顺溜的病句,除了糖三角还能是谁?”
姜钧接过传真又认真拜读了一遍,果然如此,信中充满了诸如“敬告各位首长和董事领导”、“南方集团所有职工和女同志”、“姜钧一意孤行之下独断专行”、“南方职工义愤填膺无法诉说”等句子。这绝对是糖三角的特长,这种文章别人专门编还编不出来。姜钧刚接到传真的时候,光急着看内容了,没有特别注意匿名信的语气和语法。经过郜天明提醒又认真看了看,确信就是糖三角的作品。
“他妈的,这个糖三角竟然搞到我头上来了。”姜钧骂了起来,并且由此回想起到省城拜年的时候,刘副主任给他看过的那几封匿名信,与现在的如出一辙。前恨未消又加新仇,他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郜天明进一步提醒他:“不是糖三角告你,是海龟帮告你。我记得给你说过海龟帮的事,看样子人家是要全面反击了,你这个总经理难过的日子到了。”
“去他妈的,我要是怕难过我就不来了,你郜天明等着看,到底谁难过。这封传真该怎么办?”
“我来办,别的事你就别管了,办之前我再给你看看。”
姜钧看到郜天明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说:“那你去办吧。”
郜天明正要走,姜钧又说:“你给我把糖三角叫过来。”
郜天明疑惑地看看他,他说:“你看我干什么?让你去叫你就去叫。”
片刻郜天明就领着糖三角过来了。糖三角气喘吁吁,脸上不尴不尬的,姜钧更加确信告状信就是这家伙的手笔。郜天明领来了糖三角却没有离开,坐在沙发上等着看姜钧要干啥。姜钧看了看他,觉着这件事也没必要背他,就对着糖三角下指示:“那个贾美丽从今天起就辞退了,你通知她另谋高就。”
糖三角三角眼绷成了平行四边形:“姜总,你说什么?辞退贾美丽?为什么?”
姜钧故意放声咆哮:“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是怎么当的?贾美丽整天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
糖三角很少见到姜钧如此声色俱厉,顿时胆战心惊口齿也不清楚了:“我、我……她、她……没干什么呀。”
姜钧说:“一个临时工竟然在上班时间,用公家的复印机、公家的复印纸和公家的碳粉,给自己家的买卖印广告,难道我们国有企业真的成了冤大头、大傻帽了?这是我今天碰上了,没有碰上的时候这种事情干了多少你这个办公室主任知不知道?”
糖三角无言以对,喃喃地说:“那、那……”
姜钧不容置疑地说:“那什么?你马上通知财务给她把这个月的工资结了。对了,复印一张纸市价两毛,我们收成本价,按她复印的数量每张纸一毛钱从她的工资里扣回来,你马上去办。”
糖三角迟迟疑疑地走了,姜钧长出一口闷气,心里挺畅快。见郜天明还坐在沙发上,姜钧问他:“你还有事吗?”
郜天明说:“没啥事,我就是事先给你提个醒,贾美丽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辞得了的,柳海洋肯定要来找你。”
姜钧说:“我就是要让他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对我张这个嘴。”
郜天明忽然笑了:“姜总,我发现你这个人挺逗的。人家不过捅了你一刀,严格地说还算不上一刀,只能算捅了你一锥子,你却要摘人家的心肝肺。”
姜钧故作正经:“你怎么这么看问题?这件事跟那件事一点儿关系没有。这种事情让你碰上你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盗窃国家财产?”
郜天明说:“我又不是总经理,我能怎么办?算了,我去干活了,你就准备好应付柳海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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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隐形账户
果然,当天下午,柳海洋就登门拜访,姜钧真没想到这家伙的脸皮竟然这么厚。柳海洋东拉西扯,费尽力气想把话头朝辞退贾美丽的事情上引。姜钧明明知道他想说什么,却假装糊涂,就是不提辞退贾美丽的事儿,就等着看他怎么张口说这件事情。柳海洋先是扯了一阵至尊花园停工的事儿,又跟他聊了一阵生意,说进口油料倒卖的事儿已经基本上办妥了,就等着签合同付定金了。而且,这是长期业务,可以长期运转长期盈利。另外,过几天他想回家再找他父亲的老关系联系一些赚钱的业务。
姜钧暗说你他妈整天就知道在电脑上打牌,靠你做生意南方集团的人早就死光了,还都是饿死的。突然想到这家伙说要找他父亲的老关系揽生意,说不定是要回家探亲,然后回来报销,这种事情据说他过去经常做,便提醒他:“现在公司有规定,外出联系业务的在业务没有联系成之前,一切费用自己承担,业务做成了再打进业务成本。”
这个规定柳海洋也知道。姜钧提醒的目的就是告诉他,你要是联系业务,成了就报销,别再想像过去那样,吃喝嫖赌全报销。
柳海洋老脸微红,结结巴巴地说:“这我知道,公司的规定么,谁都得服从。”
两人说了一阵话都觉得再难找到话头,姜钧就不吱声埋头看文件,柳海洋干坐了一阵咳嗽一声说:“姜总,听说你要辞退贾美丽?”
姜钧问:“听谁说的?”
“听、听……贾美丽找我了。”
“哦,是我要辞退她,她找你干吗?”姜钧断定不是贾美丽找过她,而是糖三角找过她,可能到现在糖三角还没敢把辞退贾美丽的事儿对贾美丽说呢。
“小贾说了,她知道自己错了,愿意承担干私活的全部费用,而且这是她头一回,因为用得急,顾不上委托印刷厂就先在我们这里搞了,请求公司给她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我看……”
“谁能证明她这是头一回?我过去还觉得奇怪,像我们这样的企业,没有什么大型活动,也没有什么大批量的文件印刷,更没有做过那种满大街到处张贴的小广告,怎么每个月的印刷量跟一个小印刷厂似的。现在我明白了,我们是在给贾美丽家的卫生巾厂免费印刷广告呢。别说她是一个临时工,就是正式职工也得严肃处理,这哪里是职工,根本就是家贼么。”
柳海洋说:“你说得对,她这种做法确实错误,可是看在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勤勤恳恳为公司工作的份上,抱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还是给她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比较好。再说,她一走她手上的那些工作谁来接替呢?”
姜钧哼了一声说:“你不说这个我还没意见,你说这个我更有意见。我们公司用人规定上说得明明白白,公司招收的职工必须具有大专以上文化程度,而且必须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才能进来。贾美丽符合哪一条招工标准?总经理办公室机要文书党政文件都要管,一个初中文化程度的人,既不是党员也不是团员竟然在我们南方集团当了这么多年机要文书,难道南方集团连一个合格的文书都选不出来吗?这种状况不能继续下去了。”
“那,那就给她换个岗位?”
姜钧心想,你倒能钻空子,我刚刚说了这么一句你就顺杆儿爬了上来。他便义正词严地对柳海洋说:“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愿意告到哪我都奉陪。”
柳海洋讪讪地说:“姜总你这是何必呢?人家找到我了,作为公司领导班子的一员,我给你反映反映,你这么激动干吗?”
姜钧说:“我没激动啊,你别激动就成。这样吧,这件事情就别再讨论了,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你想想,为了一个临时女工的去留你跟我纠缠不休,人家会怎么说?就这样吧,我作为总经理,辞退一个临时工的权力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