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197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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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1979年- 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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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畏途,对微积分更甚。以英文优异,二、三两学期均获首奖,于一八五四年毕业于耶鲁大学。以中国人毕业于美国一等大学校,容闳为第一人。
    容闳于一八五四年离纽约归国,船行一百五十四日到香港。一八五五年居住广州,住处与行刑场相近。这时太平军正盛,广东发生暴动,两广总督叶名琛以极残暴手段镇压,统计此夏所杀,有七万五千余人。行刑场中流血成渠,暴尸生蛆,空气如毒雾。容因此深恨满人,而同情太平天国。
    一八六○年十一月,容闳特至天京晤见洪仁。仁系天王洪秀全族弟,是太平天国晚期的主要领导人。受封为精忠军师干王,总理政事。仁锐意草新,主张学习西方的民主和科学技术,尤重法制,著有《资政新篇》和《立法制喧谕》。容闳向他条陈七事:一,依正当之军事制度,组织一良好军队。二,设立武备学校,以养成多数有学识军官。三,建设海军学校。四,建设良好政府,聘用富有经验之人才为各部行政顾问。五,创立银行制度及厘订量衡标准。六,颁定各级学校教育制度,以耶教圣经列为主课。七,设立各种实业学校。容所条陈七项,特别注重在学校教育,这是他的主要抱负。洪仁请容闳留在天京任职,容谢而不就。
    容闳对曾国藩甚为倾倒,他于一八六三年因友人丁日昌介绍,至九江拜见曾,建议创立机器厂。他的见解是:“今日中国欲设立机器厂,必先以普通基础为之,不宜专以供特别之应用。所谓立普通基础者,无他,即由此可造出种种之分厂,更由分厂以专造各种特别之机械。简言之,即此厂当有制造机器之机器,以立一切制造厂之基础。例如今有一厂,厂中有各式之车床锥锉等物,由此车床锥锉,可造出各种根本机器,由此根本机器,即可用以制造枪炮、农具、钟表及其他种种有机械之物。以中国幅员之大,必须有多数各种之机器厂,乃敷应用。而欲立各种之机器厂,必先有良好之总厂以为母厂,然后乃可发生多数子厂,乃复并而为一,通力合作。以中国原料之廉,人工之贱,将来自造之机器,必较购自欧美者廉价多矣。”曾国藩深以为然,即委容闳以全权,赴美国购办机器。容闳经香港,取道苏彝士运河,到法国和英国短期勾留,至美国购得机器,于一八六五年春启运回国。这时曾国藩已攻克南京,容至徐州再见曾,曾奏清廷请奖,奏云:“容闳为留学西洋中国学生,精通英文,此行历途万里,为时经年,备历艰辛,不负委托,庶几宏毅之选,不仅通译之材。拟请特授以候补同知,指省江西,尽先补用,以示优异,而奖有功。”容闳对此感为幸遇,却不甚重视。
    这个机器厂设在上海高昌庙,就是有名的江南制造局。此厂于一八六七年建成,曾国藩适任两江总督,他视察江南制造局时,见机器自动运转之状,大为喜悦。容闳乘机建议于厂旁立一兵工学校,授中国学生以机器工程的理论与实践,以期中国将来不必需用外国机械及外国工程师。曾极赞扬,不久即告实行。以后制造局的兵工学校造就了许多机械工程师人材。
    容闳志在教育改革,他与丁日昌见解相合。丁升任江苏巡抚,容至苏州见丁,谈教育计划,由容具一详细说帖,由丁转致军机大臣文样,请其转奏清廷。说帖条陈四项:一,中国应组织一合资汽船公司,以改革漕运。二,  政府应选派颖秀青年送之出洋留学,以为国家储蓄人才。三,政府应设法开采矿产,以尽地利,同时筑铁路,以利交通。四,应禁止教会干涉人民词讼,以防外力之侵入。容闳的四项条陈,重点在第二条,余三条为陪衬。派遣留学生的办法是:初次可先定一百二十名学额,以试行之。此百二十人中,分为四批,按年递派,每年派送三十人,留学期限定为五年,学生年龄以十二岁至十四岁为度。视第一、第二批学生著有成效,则以后永定为例,每年派出此数。派出时以汉文教师同往,兼习汉文,设留学生监督二人,以管理之。
    此事,文祥未及上奏而去世。一八七○年天津教案发生,清廷派曾国藩、丁日昌、毛旭西等四大臣出任交涉,容闳重提派留学生出国事,由曾国藩领衔入奏。这年冬,教案了结,奉批“着照所请”。容闳的多年教育理想得以实现,他自谓“将于二千年历史中,特开新纪元矣。”其衷心快慰,可以想见。设留学事务所,容闳与陈兰彬为正副监督。学生人数定为一百二十人,分四批,每批三十人,按年分送出洋,年龄定为十二岁以上,十五岁以下,须身家清白,有殷实保证,体质经医师检查合格,考试科目,汉文写读,已习英文的兼试英文。及格的先入预备学校,习中西文字,至少一年,才可以派赴美国留学,学期十五年。
    一八七一年夏,所招学生未满第一批定额,容闳自己到香港,于英政府学校里选足其数。当时交通通讯所限,预备学校招考时,北方应者极少,来者皆广东人,广东人中又多香山籍,一百二十名官费生中南方人十居八九。这些学生虽多数未能毕业,却都学有所得,而有贡献于祖国。
    一八七二年夏末,第一批学生三十人渡太平洋赴美国,至一八七五年秋最后一批学生抵美,陈兰彬请假回国。陈归北京三月,政府派容闳和陈兰彬同为驻美公使,吴子登为留学新监督。容闳知形势有了变化,为之心忧。吴、陈二人视留学生为眼中钉,处处吹毛求疵,造作种种谣言,诬蔑学生,破坏留学生事业,说国家和学生未得其益,反受其损。清廷决定解散留学事务所,撤回留学生,这一百二十名留学生遂于一八八一年黯然返国,他们以后多有所成就,为祖国做出贡献。此事对容闳精神上的打击甚大,堪为浩叹。
    清廷撤回留学生的决定传到美国,耶鲁大学校长朴德(Pre…sident  Porter)写一长函给中国总理衙门,痛陈其不当,略云:“贵国派遣之青年学生,自抵美以来,人人能尽用其光阴,以研究学术,以故于各种科学之进步,成绩极佳。即文学、品行、技术,以及平日与美人往来一切之交际,亦咸能令人满意,无间言。论其道德,尤无一人不优美高尚。其礼貌之周至,持躬之谦益,尤为外人之所乐道。职是之故,贵国学生无论在校肄业,或赴乡村游历,所至之处,咸受美人之欢迎,而引为良友。凡此诸生之尽善尽美,实不愧大国国民之代表,足为贵国增荣誉也。盖诸生年虽幼稚,然已知彼等在美国之一举一动,皆与祖国国家之名誉极有关系,故能谨言慎行,过于成人。学生既有此良好之行为,遂亦收其良好之效果。美国少数无识之人,其平日对贵国人之偏见,至此逐渐消灭,而美国人对华之感情已日趋于欢洽之地位。今乃忽有召令回国之举,不亦重可惜耶?”然事已无可挽回。官僚谗嫉,朝廷昏,好事不终,无可奈何。
    一八九四年甲午战争起,容闳在美国,激于爱国心,连发两书与国内,条陈抗日制胜之策。上之湖广总督张之洞,张赞成借英款购铁船,雇外兵,从太平洋抄袭日本之后之策,派容速赴伦敦借款。事已有成,遭李鸿章之反对而失败。张之洞电促容归国。一八九五年初抵上海,其时张调为两江总督,晤于南京。张不谈借款事,谈到李鸿章,张斥李为贪鄙庸懦之匹夫,斥李水陆两战皆大失败,作是革职,几乎不保其首领。容陈外交、财政、海军、陆军四方面的新政策,张不置可否,也不发表意见,默然静坐,好象已经干了的海棉,只能吸水入内,而不复外吐了。
    甲午战争时,容闳又曾介绍孙中山上书李鸿章,言“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四事。孙当时年二十八岁,上李书中见解与容相同。
    一八九六年容闳在上海,拟请政府在北京设立国家银行,写成条陈,怀之入京。晤旧友张荫桓,这时张任总理衙门大臣和户部左侍郎,赞同容的计划,得到户部尚书翁同的支持,上奏清廷,已获批准,预筹一千万两资本为开办费,容也准备赴美国,筹商此事。事已至此,忽遭中国电报局总办兼上海招商局总办盛宣怀破坏,而功败垂成。盛将一千万两攫去,营其私业。盛宣怀内邀后宦宠爱,外与李鸿章勾结,聚敛祸国,是一种典型人物。
    一八九八年九月,戊戌政变,容闳适在北京。他的住处成为维新党领袖会议场所。党人被捕杀,容去上海,托迹租界,组织强学会分会,被选为会长。一八九九年再迁至香港,两年后(1901)复至美国。过台湾,晤见台湾总督儿玉源太郎,有一场面斥日本侵略者的斗争。
    另有值得补叙的一件事,即调查秘鲁华工之事。一八七三年容闳在天津,奉直隶总督李鸿章之命,赴秘鲁调查华工情况。当时秘鲁派专使至天津,与李鸿章交涉招募华工,李命容闳晤秘使谈判此事。秘使和颜悦色,甜言蜜语,吹嘘华工在秘如何受优待,如何发财致富,促速与秘鲁订约。容闳生长澳门,素知华工被运出国,当做猪仔,辗转贩卖,出苦力,遭虐杀,十人出去,十人不得生还。容面斥秘使的谎言。李鸿章命容闳赴秘鲁,调查华工情况。容至秘鲁,查得华工悲惨实况,并摄有照片为证。李鸿章以事实拒驳了秘使,中国政府禁令华工出洋,猪仔之祸乃不如前此之甚。容闳协助李鸿章取得这项外交胜利,造福于劳苦人民,是很有意义的。
    我写此文,不仅在于推荐容闳和他的书,尤其在于表述他的为人。容闳品格优异,道德高尚。他热衷学问,追求真理;他放眼世界,热爱祖国;他刚正不屈,敢于斗争;他学有所长,躬行实践;他功在史册,遗泽后世;他在政治上是一个爱国的民主派。这样的知识分子,是很不平常的。
    容闳出身寒微,早年丧父,靠慈母抚育成人。他童年读书时,母亲以劳动所得供给学费,他个人也做临时工补助家用。他以热心助人,极重友情,邻里乡党,无分男女老幼,都对他爱重。他一心向往到海外读书,当他得到出国求学的机会,就毅然向母亲告别。当母亲不忍爱子远渡重洋,恐终生不再相见,他坚请母亲放心,以成全儿愿,母亲终于答应了。容闳喜感交集,母子垂泪拥抱。谁无慈亲,谁无别离,读书至此,能不下泪?容闳一去八年,学成还乡,老母健在,快慰何极!容母有此佳儿,也不枉她老人家半生鞠育之劳了!

王芸生
《张承吉集》影印本


    中唐著名诗人张枯(一作张),字承吉。其诗有多种版本,而十卷本是最全也是最罕见的本子。上海古籍出版社今据北京图书馆所藏南宋蜀刻十卷本,用手工毛边纸影印,丝线装订出版。此本收诗四百六十八首,开卷有“翰林国史院官书”朱印,清初归山东刘体仁。此次影印,使七八百年来幸存的珍本公诸于世,为研究工作者提供了极好的材料。

陈善祥
漫谈惠特曼


    提起惠特曼,今天谁都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美国民主诗人。但是在生前,他却很倒霉,挨了一辈子骂,受了一辈子穷,晚年得了风瘫症,孤苦伶仃地隐居在凯姆登小镇上。盖伊·艾伦写过一本惠特曼评传《孤独的歌手》,艾默瑞·霍洛威写过一部惠特曼研究《自由而寂寞的心》,都多少说明了他的遭遇,杜甫有一句诗“寂寞身后事,”若把“后”改为“前”,拿来形容惠特曼的一生,倒也颇为合适。
    一八五五年七月四日,在纽约,一本薄薄的小诗集出版了。这本小书只有九十五页,包括十二首诗和一篇序。绿色的封面,封底上画了几株嫩草,几枚朵、几朵小花,书名叫《草叶集》。扉页上没有作者名字,卷头上却有一幅铜版像:一个普普通通年轻的劳动者,身穿法兰绒敞口衬衫、头上斜戴宽边呢帽、嘴上蓄有短须,右手放在屁股上,左手插在裤袋里,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据说,这本诗集是自费出版的,初版印了一千册,没有卖掉一本,全送掉了。作者曾拿了几本样本回家。他的弟弟乔治回忆说:“我见过那本书,但根本没有读过它。我也不认为值得一读,只是翻了一下。妈妈的看法和我的一样,不知道把它怎么办才好。”①一个星期之后,老惠特曼因风瘫病去世。他也没有看过惠特曼的作品。诗人后来说,即使看了,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社会上的评价可不象自家人那样客气,简直是一大堆臭骂。伦敦《评论》报认为“作者的诗作违背了传统诗歌的艺术。惠特曼不懂艺术,正象畜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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