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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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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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讶然失色,半晌才模糊地道:“那样会动摇军心……再说,若是燕州军真的投敌……”
  “随阳,燕州的特别不在其它,在于燕州上下对至略的忠诚!”齐朗轻叹,“幽燕自古便出忠贞烈士,失了忠贞二字,燕州便自取灭亡!”内部的混乱永远是致命的。
  “更何况,燕州没有选择,或者说,他们同样希望借此恢复所失去的威望!”齐朗淡淡地对谢清说道。
  燕州特权从何处得来?
  大正皇朝灭亡后,至略进入三十年的战乱时期,其间周扬立国,周扬大军过胡兴岭,兵锋所指,无一城而坚守三日以上,直到燕山北麓,以古剧、风然为首的燕州铁骑与周扬的十万先锋军血战五日,信幽郡城安然无恙,此后的二十余年中,燕州军民独立抵抗着周扬的大军。
  他们说:“祖宗之地不可失!”
  他们说:“日月为信,这是我们明人的家园。”
  他们说:“我等不为至略之君,只为至略之民守土!”
  三十年之乱,多少英雄豪杰沉湎于争霸天下的梦想,唯有燕州,守着一州之地,对抗一个国家,燕州军旗上“至略”二字醒目得刺眼。
  阳渊昊对臣下说:“燕州不可攻!朕问心有愧!”
  洪嘉三年、洪嘉七年、洪嘉八年,燕州接连遭遇大旱与台风等天灾,阳渊昊倾力援手,未加任何条件,李善说:“陛下亦为至略之民!”燕州始归。
  钦治之难,七万幽燕铁骑硬是震慑住周扬二十万大军不敢轻动半分。世祖凭此才有资本令兆闽大军止步祁江。
  这些是燕州的骄傲,但是,对元宁朝廷而言,这些并不是燕州可以无视朝廷政令的理由。
  如果连朝廷军令都调不动幽燕铁骑,这支军队再精锐也不是可靠的利器!
  “那么,陛下会如何?”谢清皱眉,“顺水推舟?”
  “如果那样……”齐朗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就不必我们多事了!”
  谢清了然地点头。
  阳玄颢接到谢清呈送的急报,几乎是立刻大发雷霆,御案上的东西被他愤怒地扫落,随后,他喘了口气,沉声吩咐:“宣三位议政大臣!宣兵部、户部尚书!”
  “是!”曲微连忙应声,小跑着离开,没有两步,却听皇帝改了主意:“不!只宣齐相与谢相!”
  “是!”曲微半点都没犹豫,立刻停下脚步,清楚地答应,跟着就继续向殿外小跑。
  皇帝找的两人都不在议政厅,宣召的内官问清情况,急急忙忙赶去齐府。
  对于这个消息,紫苏反而没有多少反应,正在临帖的手连颤都没颤一下,只是回了一声:“知道了!”
  赵全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很恼火,几乎掀了书案。”
  紫苏没作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淡淡地道:“皇帝就败在对周扬的战事上,对周扬的消息自然要敏感一些。”
  没等赵全再开口,紫苏已经转头问叶原秋:“长和宫那边怎么样?”
  叶原秋敛首回答:“皇后娘娘一切安好。”
  “安好就好!”紫苏轻叹,“让皇后宽心待产,宫中的事情哀家接下了!”
  “是!”叶原秋低头答应。
  “你问问皇后,云贵妃反省得如何了?”
  叶原秋抬头:“娘娘想撤了前旨?”
  “先恢复她的供奉便好!”紫苏淡淡地道,“云沐雪的运气不错。”
  叶原秋欲言又止,紫苏却笑了:“你担心皇后压不下云沐雪?”
  “奴婢担心,云家供惦记贤睿宫!”
  紫苏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等燕州应付完飞骑军再说吧!”
  元宁北方大旱,尚有腾河与祁江流域的收成可指望,周扬与古曼就那么幸运了。
  成佑皇帝已经下令各部宰杀三成牲畜,开放斡通斯牧场,给各部的健壮幼崽轮牧,甚至还遣使向元宁求援;周扬的白河平原今年同样是旱情严重,基本上可以说是颗粒无收。
  在圣清皇朝时期,这种情况下,北方部族会恭顺地请求圣清天子予以帮助,并奉上圣清缺乏的良马与牛羊,因为圣清对边境实现坚壁清野,交易不断,财物自然不少,粮食却不多,元宁禀承了这一习惯,但是,燕州是例外,因为燕州从不上交元宁所谓的储平粮,另外,圣清的北方边境比元宁现在边境更靠北一些。
  周扬的目标清晰得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齐朗很直接地说明:“周扬肯定就是冲着燕州的储粮去的!”元宁同意援助古曼的条件便是古曼不得与周扬交易。
  阳玄颢同样担心古曼,但是,谢清给他宽了心:“古曼与周扬不同,古曼人以放牧为主,食物也多是那些肉类,周扬人却是以农耕为生,他们需要粮食。”
  “陛下不必忧虑,永宁王殿下定会妥善处理的。”齐朗下了结论,见阳玄颢仍然抿紧双唇,一声不吭,“若陛下还不放心,可令水师巡防。无论周扬此举的虚实如何,我自是以不变应之!”
  阳玄颢点头,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沉默着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那现在对燕州……”
  齐朗与谢清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两人躬身执礼,齐朗出声询问:“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朕……朕不知道……”阳玄颢沉吟了半晌,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朕也不知道该如对燕州才好!”
  “如果是这样,臣等请陛下依律而断!”齐朗沉声给出答复。
  总算阳玄颢没有昏头,知道朝廷不能退让。
  施恩是一回事,让步是另一回事。
  “现在?”阳玄颢惊讶——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啊!
  “只有现在!”齐朗说得肯定,“朝廷绝对不能事情结束后再进行处置!”
  阳玄颢看向谢清,谢清也点头:“事后处置于朝廷无益!”那样总是会让联想到“卸磨杀驴”之类的典故。
  “雷霆万钧之后,也该是雨露甘霖吧!”阳玄颢轻语,齐朗与谢清却低下头,毕恭毕敬,仿若未闻。
  “朕想加恩四皇子!”阳玄颢见两人这般表现,只能咬着牙自己开口。
  “陛下三思!”齐朗与谢清同时惊呼。
  “为何?”阳玄颢有了恼意。
  齐朗与谢清彼此看了一眼,便达成一致,齐朗缓缓言道:“陛下之意是如何加恩呢?”
  阳玄颢一愣。
  “陛下熟知礼法史籍,除非嫡皇子,我朝历来对皇子的封赐最早也在启蒙之后,而此举向来都会引来朝中的纷乱!对皇子而言,稚年加恩亦非福泽,臣等请陛下三思!”齐朗很郑重地说明了理由,深深地拜礼。
  阳玄颢语塞,心中却因为惶恐而起了怒火。
  “反正,朕就是不能对皇子加恩!”他冷言,“只要不是嫡皇子,朕就不能多加恩宠!两位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齐朗与谢清同时皱眉,却不能不跪下:“陛下息怒!”
  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元宁皇朝从不否认庶出皇子的卓越才能,但是,对储位,嫡庶之分仍然是难以跨越的障碍,坐在皇位的人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是,必须是最正统的、最可服众的,从这一点来说,嫡皇子拥有更多的优势。
  这一切让元宁的朝臣从不赞成皇帝过分地宠爱庶出的皇子,那样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野心,扰乱朝政的同时,还可能毁掉一个可造之材。
  元宁宗室宁可皇帝虚悬储位,也不愿意皇帝因为私心动摇礼法的根本。
  阳玄颢有些泄气:“朕又不是立储,只是想让四皇子……”
  “陛下,臣以为赐名之后,四皇子的恩宠已极,此时不可再加任何恩典!”齐朗坚持这一点。
  此时多加一分恩黄,燕州便多三分可恃的资本,于战事无益,于朝廷更无益。
  “陛下不若待战后锦上添花!”谢清提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阳玄颢知道此事已经无法得到两人的任何支持,便点头作罢。
  永宁王的镇北大将军府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不等外政厅的消息转来,夏承正已经对北疆边防做了布置,除了调兵遣将之外,他第一次行文燕州太守府,要求燕州将储粮转移至云、承、宁等州,只留下最必要的数量,并立刻分发至每户。
  夏承正并不认为此时是开战的最佳时机,或者说,只要不是他自己选择的开战时机,便不是好时机,他希望让周扬知难而退。
  赫连平与纳兰永同时否定了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飞骑军既然重建,必要立见成效。”
  “周扬朝廷不可能用漫长的时间去等待所谓的时机。”
  “殿下看看是谁提出重建飞骑军的?关系着朝中的党争,说不准还连着后位、储位!哪里由得将领作主?”
  “您还真以为周扬要的是粮食啊?对一部分人来说,得到粮食最好,得不到亦无妨,说不定他们还能赚一笔!”
  夏承正被这两人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一惊,随即便笑了。
  “二位的意思,本王已经明白了。”夏承正笑着说,眼中却有了沉思之色,“两位当知道,今年北疆大旱,虽然储备足够,但是,一旦开战,转运所耗依旧巨大,本王并非避战,只是尽可能让对方选择不战罢了!再说,便是开战,本王也未必照他们的想法打!”
  赫连平在元宁军中的时间稍长一些,比纳兰永更明白元宁将领的想法,与周扬,或者说,与他所知道的任何国家都不同,元宁皇朝要求将领对开战的花费有一定的认识,对征用民力更有严格的规定,用提出这一要求的世祖皇帝的话来说:“你们要军功,没问题!但是,如果你们的军功让国库连发军饷的钱都不剩了,那么,你们自己掂量,朕是该赏你们的功,还是杀你们的头!”
  文官们对此大加歌颂,认为这是圣明天子才会有的决断,却不知当时元宁为了给付兆闽庞大的赔偿金额,国库真的是连军饷都发不出,世祖这番话约束了军中的所有将领,但是,背地里,夏祈年还说了一番话:“朝廷没钱,你们自己看着办,不准扰民、掠民,只要不惹到两国开战,其它的一切,本王担下!军功计算,封爵、官位,本王替你们要,但是,赏赐与钱粮,反正现在,是一分都没有!”
  那是几百年来,武官们第一次明白“内圣外王”还有这么一个解释!
  也是这一番话,稳住了元宁几乎涣散殆尽的军心士气。
  对于周边国家的抗议,元宁的外政官员心有戚戚地道:“我们也想惩办那些逃兵,但是,朝廷现在连粮饷都发不出,不哗变已是万幸,我们至少还领着俸禄,哪有脸说话,便是提了,将军们手一伸——‘要杀,也要把欠饷付了!’您看!贵国有这抗议的工夫,倒不如直接剿匪算了!放心,我朝不会抗议的!”问题是,人家总不能到你至略的国土上剿匪吧?元宁咬死了人就在境外,至于实情,谁说得清?毕竟元宁的边境线实在是太漫长了。
  夏承正自然知道这些,因此,他很快便有了决定——幽燕铁骑被要求轻装出击,化整为零,各自为战,目标是周扬的补给线。
  如果是北疆的其它将领,接到这种近于放任自主的命令,多会欣喜若狂,对幽燕铁骑而言,这道命令就不是那么受欢迎了。
  此令一下,幽燕铁骑的统领风铭便被属下的抗议言论淹没了。
  “我燕州军向来整军同攻同在,从未如此出战!”
  “轻装出击是要我们放弃自己的优势,永宁王的用心……”
  “如今家中是非不断,谁有心思出击?”
  风铭被他们说得火起:“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吗?镇北大将军正式军令,你们抗命试试!”
  “统领!我们担心,朝廷是在借机……”
  “放肆!”风铭大怒,“难道我燕州军不是朝廷的军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统领,其它不说,只说军心可用与否,您难道不清楚吗?”这一句话让风铭无言以对,的确,燕州军中的将领都挂念着家族的事情,哪有心情领兵出战。
  大帐之内沉静良久,风铭转身拔出放在一旁的佩剑,一声低吟伴着他沉重的声音:“举剑!”
  剑一起拔出,没有人犹豫。
  “你们对它发过誓!”风铭没有多说,只是简单而平直地陈述事实。
  勿违军令!从他们受剑成为燕州军的一员那天开始,军令便是他们永远不能违背的指引!
  “我不管你们有多少顾虑,多少想法!军令一下!军队一动!你们便是燕州军!——燕州军出自燕州,却不是为燕州而战!永远如此!诸君谨记!”
  “是!”烛光映着长剑,寒意直逼心头。
  夏承正听到幽燕铁骑“依令”的回报,良久无语。
  “殿下……”幕僚想劝,却被他摆手阻止:“你要说的本王都知道的,但是,事实便是事实,不会因为解释而改变!”
  他纵然有心,却无力亦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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