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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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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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承正上马的动作滞了一下,在马背坐定后,却淡淡地道:“现在就去吧!”
  紫苏没有对他解释的事情应该可以从齐朗那里得到答案——夏承正此时若还不知道妹妹的打算,他就不是永宁王了。
  走进齐朗的居处,夏承正没有让下人通报,因此,齐朗仍然伏案疾书,没有发现他的来访,但是,这个时间很短,敏锐的感觉让他迅速察觉了异样,并且停下笔,缓缓地抬头。
  “永宁王殿下?”齐朗有些惊讶,也松了口气。
  齐朗的反应让夏承正皱眉:“你不太对劲。”这种直觉来自多年征战,反常即有诡。
  齐朗却不愿谈及,淡淡一笑道:“殿下今晚是否遇到特别的事情了?”否则,他不会深夜前来。
  注视了他一会儿,夏承正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回答:“太后要立宜婕妤为后。”
  “殿下怎么知道的?”齐朗连眼都不曾眨一下,便反问,似乎这只是一件寻常琐事。
  夏承正冷笑,将方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目光没有从齐朗脸上移开,却只见他在自己说完之后,轻轻一笑,颌首道:“也难为宜婕妤如此用心了。”
  “什么?”夏承正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而且有越发糊涂的倾向,质问脱口而出,“我更想知道太后为什么这么做。”
  齐朗好笑地看着永宁王,问他:“承正表哥、永宁王殿下,你想知道太后为什么立宜婕妤为后,还是为什么问那个问题?”
  夏承正气结,却只能道:“当然是两个问题都想知道!”
  齐朗也不为难他,点了点头,便回答:“立后是因为太后觉得宜婕妤适合做皇后,问那个问题,是想让立后之事顺理成章。”是答案没错,却没有实质内容,不过,夏承正倒没有再动气,反而思索起来。
  “殿下可想通了?”等了一会儿,齐朗才开口询问,却见夏承正缓缓地摇头。
  “本王不明白宜婕妤哪里合适当皇后了?也不懂为什么这样会顺理成章。”夏承正冷冷地回答,也毫不避讳。
  “她姓谢,不是最好的答案吗?”齐朗轻笑。
  “她姓齐还差不多!”夏承正冷言,“朝堂之上,你与随阳已经将尹相架空,后宫之中,再让谢家的女儿正位中宫,尹相如何再为议政首臣?太后既然一直不罢尹相,就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当然,她若是你的侄女,就另当别论了!”
  这番话一出,齐朗的脸色立变,未等他说完,便起身开门,看到门外布满永宁王府的侍卫,才重新坐回原位,正迎上夏承正淡淡的笑容。
  “景瀚也太轻看本王了!轻重缓急的分寸,本王还不至于不懂。”若非有绝对的信心,他怎么会说这些绝不能外传的话。
  “殿下既然对太后有信心,就应该相信她的决定。”齐朗苦笑。
  夏承正点头,表示同意,却又笑道:“所以我更想知道第二问题的答案。”
  这次,齐朗再次一脸惊讶地看向他,好笑地开口:“殿下,还有比尊奉圣烈大皇贵妃更能讨好夏家人的事情吗?”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妥,跟着补了一句:“除了敬永宁贞王为神明以外。”
  夏承正无语。
  “……应该……没有……”
  “圣烈大皇贵妃是永宁王府的基石,代表着永宁王府无可置疑的立国第一功勋,是夏氏一族所有荣耀的基础,因此,夏家不会允许任何对圣烈大皇贵妃不敬!挑衅圣烈大皇贵妃,就是质疑永宁王府崇高地位的资格,所以,睿王不会让顺淑皇后的陵寝迁入皇陵,所以,夏家会对章懿皇后恨之入骨,宜婕妤将圣烈大皇贵妃的言语奉为圭臬,当然是最得太后的欢心了,这样,太后倾向于宜婕妤自然是毫不奇怪了。”齐朗没有看夏承正,径自解释,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十分认真,也十分清楚,却让永宁王有些脸红,因为,身为夏氏宗主,他居然不明白这些,还要别人来解释。
  看了永宁王一眼,齐朗轻笑:“殿下不曾注意到这些也不奇怪,素来都是旁观者清。更何况,殿下也没遇到过敢对圣烈大皇贵妃不敬的人!”
  元宁皇朝对夏汐澜的尊崇自太祖开始,无论阳渊昊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而做的决定,他的后妃中,只有夏汐澜陪葬在他的帝陵之内是无庸置疑的,而那座规制不下于后陵的园寝也是太祖钦定的,宣祖更是将夏汐澜的地位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很多方面,温陵的规制都超过了顺淑皇后的永西陵,其后,无论皇帝对世族、对夏氏的态度如何,都不曾杀减圣烈的礼制规格,章懿皇后曾经想过,未及实现便被软禁,而当时的永宁王更毫不留情地封杀了她的整个家族,就像一位永宁王说的:“只要元宁的皇帝还要大祭温陵,永宁王府就不会失去尊荣。”要知道,在许多世族的认识中,“永宁”不仅是夏家王爵的封号,也是太祖对夏家、对夏汐澜的承诺。
  永宁贞王夏祈年却是另一个代表了。
  想到紫苏的用心,齐朗便只能叹息——她是想提醒所有人,永宁王府夏氏的尊荣并不是建立她这个太后身上的。
  夏家在她心中始终是第一位的!——这一点仍未改变!
  “不,景瀚,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从不曾想得这么深。”夏承正的声音很深沉。
  要知道,夏氏有一条不容半点含糊的秘密族规——不了解圣烈大皇贵妃与永宁贞王生平的人不得参加宗族大祭。
  不能参加宗族大祭意味着不能代表家门,也就不能算作大人,不能入仕,不能参加恩科,而“了解”两字实在是太模糊了,确定的标准是每年宗学考较时,由宗主与宗族长老随意确定问题,答对为“了解”,答错或不知、不全均为“不了解”,不知是哪位族人想出的这个办法,目的不过是要用最简单的手段确立夏氏族人对两位先祖的敬畏之心,这种心态之下,又有哪个人会允许别人对那两人有丝毫不敬?
  维护了那两位的尊荣,也就是确保了夏家世族第一的地位。
  夏承正不明白其中的用意,紫苏岂会不知?
  齐朗一笑置之,夏承正愣了一下,随即也释然一笑——他本来就不必想得那么深!
  “我倒是好奇,皇上对此是何感想!”齐朗叹了一口气。
  阳玄颢不是夏承正,六年的帝王教养,他怎么会听不出母亲的言下之意?
  短短几日,他觉得自己才真的明白皇帝的处境,元宁历代皇帝在皇权与世族特权之间的挣、为平衡所作的努力,他现在才算是真的感同身受。
  他能做到吗?——阳玄颢不能不在心中自问。
  隐隐地,阳玄颢觉得这是紫苏给自己上的最后一课,也是自己亲政前的最后一个考验。
  世族与夏氏,元宁帝王只有真正驾驭了这两股势力,才能掌握权力。
  不需要掌握全部的世族,但是,至少,在需要的时候,皇帝能够让所有的世族低头听命。
  永宁王府夏氏——第一名门世家,这个被所有家族认可的名号,本身就代表了它非比寻常的地位——是世族,也是最忠于皇帝的家族;是宗室,也是最不信赖皇帝的臣下。
  无所不在的耳目,无所不在的影响,夏氏有太多的传奇,以至于它的特殊成了理所当然,更成就了它的莫测高深,而世祖皇帝之后,再无一个皇帝能够真正将夏氏的力量收为己用,或者说,它太复杂了,并非所有人都明白它真正的力量,包括它的主人。
  如何对待世族?如何对待夏氏?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就是元宁历代皇帝施政的核心。对世族是分化、削弱,同时也要维护世族的制度的正统性,对夏氏就要复杂一些,既要限制,又要尊敬,既要用夏氏的人才,又要提防夏氏扩大影响。从这两者的分寸掌握得如何,就可以估算出这位皇帝的治世是盛是衰。
  这些,阳玄颢都懂,不是太傅教的,而是从兴宁殿收藏的奏章里看出来的,因此,他不会对册立谢纹为皇后有异议,却不能不对母亲的用意产生反感。
  “这是您的底线吗?”步舆之内,阳玄颢双手交握,喃喃自语。
  
                  第二十三章 凤于九天(中)
  册立皇后在元宁皇朝是仅次于皇帝登基的大礼,这一点与圣清皇朝截然不同,与至略重父权的传统更是相悖,后世女权主义者常借此说明女性地位的上升,历史学者则更为理性地分析大正皇朝在民族融合方面的贡献——这个由游牧民族建立的庞大帝国,用强权残酷地统治着所有臣民,但是,与所有的马背民族一样,他们的家族灵魂是家族的主母,至略的世家名门学习了这一传统,给予正妻更多的权力,但是,相对地,对于正妻也有了更多约束。
  阳氏与夏氏都是大正皇朝统治至略期间崛起的世家,在阳渊昊立国后,至略延续了这个规矩,在《元宁大律》的户婚卷中,明文规定,贱籍之外,无论世庶,正妻均须是贞素良家子,不得以妾、贱之流为妻,一旦过犯,男子流徙,女子杖笞一百、流徙,同时,也第一次将休妻的条例列入大律,七出、三不弃、八议,而正妻的权力也第一次明确,后世一个女权主义者感慨:“元宁皇朝时期,家门之内,正妻就是天。”
  正是这个原因,元宁皇朝通过郑重的册封礼,明确皇后的地位,这出于夏汐澜的建议。
  夏汐澜当时的话记在《元宁实录•;太祖卷》中:“礼本于婚,名分定,然后有正侧、嫡庶,明尊卑之分。后为天下母,当郑而重之,告天地、祖宗。”说得大义凛然,只是,实录中没有记录太祖当时的反应。
  如此重要的位置当然不会轻率决定,臣下也因此有充分的理由对立后一事进言,不像其它后宫事务,多少内外有别,需要避嫌。
  紫苏的谕令在一夜之间满城皆知,择后成为朝臣最关心的事情。
  皇后母仪天下,是元宁最高贵的女子,也是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不仅要求言行高雅端庄,更要求有能力管理宫廷与宗室的所有事务,这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从这一点来说,阳氏皇族从世族家门选择皇后是有道理的——世族女子都是从懂事起就被教导着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主母。
  谢纹却没有这样的经历。
  尽管出身于高贵的门第,但是,谢纹的家境甚至不如一般的寒族,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毕竟,世族旁系比之还破落的家门有得是,只是,再如何破落了,那些人仍然被家人用世族的的规范教导着,名门大系也并不认为迎娶破落之家的女儿会有失身份。
  谢纹被置疑之处就是,她从未被当作世族女子来教养,这让很多世族家门对支持她为皇后表示迟疑,齐朗也对永宁王说明了这样的意思。
  “谢家执掌人臣权柄的时间很长了,自然有人不满,因此,宜婕妤出身上的不完美会被有心人夸大,即使有随阳的权势为恃,世族的沉默仍会让后位的争夺充满变数。”齐朗为夏承正解释,“想要一锤定音,只有紫苏明确地表示态度,若是我没有想错,过几天,紫苏会更明确地表示自己的倾向。”
  夏承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齐朗的分析,之前齐朗担任钦差大臣在北疆巡视时,也经常有这样的场景,战场之外,夏承正总是很善于倾听别人的话,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虚心请教,看不到一丝帅帐之内的决断凛然。
  “景瀚认为本王是否应该有所表示呢?”夏承正因为齐朗最后的那几句而发问。
  若是紫苏有了表示,他是否应该表示永宁王府的意见呢?无论家族的权力在谁手中,宗人府的谱牒上,夏氏现任宗主都是他夏承正。
  齐朗扬眉,笑着摇头:“没有必要。”
  “殿下,永宁王府的高贵足以让您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表现得超然。”齐朗提醒他,“而在太后摄政的情况下,夏氏的沉默是避嫌,也是谨慎。”
  说到这里,齐朗又微笑:“其实,皇后是谁,与殿下,与我,实在是没有多少关系!这种事情,还是让正主出面比较好。”
  夏承正同意这个说法,立后与谢家的关系最大,没有道理,谢清不出面力争,而让旁人拼命。再说,在立后、立储这种事情上,永宁王府的确很少发表意见,即使是夏祈年,也不曾在世祖立储的时候说过一个字,夏祈年之后,永宁王有着世族中与阳氏最亲近的血统,王府的门第更加高贵,也更加傲然,唯一一次言及帝位传承是在康仁太妃废安闵王之后,而对欲以自己所出景王一系继承帝位的太妃,当时尚未承袭王爵的永宁王世子在庆恩宫中凛然而言:“先皇从未废后,赵后薨,治葬皆从中宫之礼,后育三子,安王失德,嫡次子犹存,焉能以旁系主祭宗庙?”这一句话断了景王前程,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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