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许洁刚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罗子涵突然又说道:“对了,忘记一件事。在你们来之前,我给冷建国也做了催眠,他说他知道凶手是谁。”
“他知道?”
“是,他之前把这事给忘了,就像涂海涛一样。进入他的潜意识之后,他才想起来那件事。”
“什么事?”
“他说你是凶手。”
许洁瞪大了眼睛看着罗子涵,冷建国惊惶失措的面孔又浮现在面前。她微微笑了笑说道:“无稽之谈。”
说罢,打开办公室的门,迎着风走了出去。
远处,涂海涛正站在病房的窗外,观察着那些精神病患者。
心理学上的记忆重建
涂海涛看得聚精会神,连许洁走到身边都没发觉。许洁小心翼翼地也往病房里看去,她生怕看到冷建国那煞人的眼神,还好冷建国已经恢复了平静,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照片。
许洁说道:“涂警官,该走啦。”
涂海涛回过神来,笑呵呵地说道:“外面的人看里面的人,觉得里面的全是精神病;里面的人看外面的,估计也会觉得外面的也全是精神病吧?”
许洁奇怪地看着涂海涛,以为他的精神真的错乱了。
涂海涛又是一笑:“开个玩笑,走啦!”
在车上,涂海涛问:“罗子涵跟你说什么了?”
许洁说道:“她提起你老婆了。”
“这个疯子!”涂海涛说道,“你说精神病院的人是不是全是精神病,包括医生?大勇就跟我说过,看心理学的人基本上都有心理问题。”
“这也太偏激了吧?”
“曾子杀人的故事你听说过吧?”
“这也太老土了吧?有人跟曾子的母亲说,曾子杀人了,曾子的母亲说不可能,第二个人跟她说你儿子杀人了,她还是不信。第三个人又跟她说,你儿子杀人啦,曾子的母亲终于相信了,以为自己儿子真的杀人了。”
“其实这个故事还没有说全。后来曾子的母亲找到曾子,说你杀人了,曾子说没有;第二个人又跟曾子说你杀人了,曾子把那人骂了一顿;第三个人说你杀人了,他把那人打了一顿。后来,第一百个人跟曾子说你杀人了。你猜怎么着?”
“他相信了?”
“是,他相信了,他真的觉得自己杀人了。这就是罗子涵经常挂在嘴边的记忆重建。一百个人的证词,让曾子开始怀疑自己,于是虚构出一段杀人的经历来。”
“你想说的是什么?”许洁疑惑地看着涂海涛。
“罗子涵反反复复地说我老婆死了,说的次数多了,也许我就真的会相信我老婆死了。”
“那还不好办?”许洁试探地问道,“把你老婆叫回来不就行了?”
“哎,没办法啊,她在娘家有事。”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一年不回来。”
“她弟弟做服装生意,人手不够,她回去帮忙了。”
“电话也不打一个?”
“忙嘛!”
到现在,许洁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涂海涛说的话是记忆重建,还是罗子涵在重建涂海涛的记忆?
回到涂海涛家里,两个人又各煮了一包方便面吃。
涂海涛说:“可惜我老婆不在,要不绝对请你吃顿大餐,她的厨艺那是顶呱呱的。”
“打个电话给她让她回来嘛!”许洁继续试探。
“算啦,她忙我也忙,等把这案子破了,我去接她。”
“她走的时候,你有没有送她?”
“当然要送啦,她这人吧,有时候也挺小性的,也许你们女人都这样吧。特别注意这些细节,比如你可以天天晚上加班不回家吃饭,但是结婚纪念日那天你一定得回来。她走的时候,也一样吵着要我送她,不送不行,我只好请了半天假。”
“本来就应该这样嘛!”
“你看,我没说错吧?女人都这样。不就回趟娘家吗?又不是生离死别!哎,拿你们没办法。”
许洁仍然在涂海涛家留宿,睡的还是昨天的房间。经过那个神秘的房间时,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房间门口的地毯,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进到自己房间,随手把房门锁上了,跟一个单身男子同处一室,尽管知道对方是正人君子,但下意识里还是充满了戒心。
东奔西跑一整天,许洁累得精疲力竭倒头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客厅里一阵吵闹的声音,起初隐隐约约的,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许洁听得真切,是涂海涛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只听涂海涛说:“亲爱的,你总算回来了!”
那女子的声音说道:“想我了吧?”
“是啊,每日每夜都在想。”
许洁恍然大悟,涂海涛的老婆回来了,原来她真的没有死!
罗子涵在撒谎!
她为什么要撒谎呢?难道是要掩盖什么?或者想摧残涂海涛的意志?难道她真的是凶手?
许洁走下床,准备出去打个招呼,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又犹豫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算什么?
如果朱玉小鸡肚肠的话,那岂不是要打翻了醋坛子?再或者脾气暴躁,岂不是要翻江倒海?
正在许洁游移不定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一个俊俏的面孔露出来,朱玉微笑着说道:“许大记者,这几天,多亏你照顾我们家这口子啊!”
许洁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半天才说道:“没有啦!”
朱玉转头向涂海涛问道:“你的胳膊怎么啦?”
涂海涛疑惑地看着朱玉,说道:“没什么啊?”便说话,便抬起了两条胳膊给朱玉看。
许洁吃惊地看着涂海涛的右臂,果然灵活如初,再也不是僵硬的了!看来罗子涵也有说对的地方,只要想起老婆的事,他的右臂自然会好。这么想着,突然朱玉的脸蛋一下子变成了罗子涵的脸,罗子涵得意地说道:“看,我说的没错吧?”
许洁吃惊地看着罗子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再看看涂海涛,涂海涛竟然若无其事,而且还笑着说道:“罗医生,你说的话一点没错!”
罗子涵的笑脸突然变得铁青,她指着许洁厉声说道:“她就是凶手!”
涂海涛恶狠狠地看着许洁,眼睛里射出阴狠的光。
许洁大声辩白:“不是我!”
这时候,涂海涛不见了,罗子涵也不见了。
李大勇、冯鑫、武林风、朱建文出现在她面前!
每个人都铁青着脸!
每个人都张大了嘴!
每个人的嘴里都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每个人的脑袋都耷拉着,喉咙汩汩地淌着鲜血。
他们不说话,因为他们说不出话!
他们直直地盯着许洁,盯得她浑身发凉!
他们朝她一步步走来,而许洁却浑身无力,脚也抬不起来!
……
许洁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她打开床头灯,呼呼地喘着粗气,回忆着方才的恶梦,依然惊魂未定。她惊悚地看看四周,直到确认自己确实已经醒了过来,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非常疑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仅仅因为罗子涵说自己是杀人凶手,这就做贼心虚地梦见了四个死者?可是我跟他们毫无仇怨,干嘛要杀他们啊?或者我真的杀了他们,而自己却把这事忘奇∨書∨網了?这也太扯了吧?再扯下去,我也要记忆重建,虚构出自己杀人的经过了!
许洁摇摇头,把那些疑问从脑海里赶走。涂海涛说,研究心理学的人一般都有心理疾病,她可不敢想太多,万一想多了,真的堕入了魔道怎么办?
可是为什么又会梦见朱玉呢?
弗洛伊德说,梦是愿望的满足!
梦见朱玉,要满足我的什么愿望呢?我又没有渴望要见到她?或者,梦见她,只是为了证明罗子涵是错的?如果罗子涵是错的,那么罗子涵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而罗子涵成了凶手,自己自然会洗清!可是为什么要洗清自己呢?我本来就没杀人,为什么在梦中还要去洗清自己呢?难道自己真的杀人了?这不可能,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个神秘的房间突然又闯入了脑海,还有房间门口的地毯,以及地毯下面的钥匙。许洁记得清楚,涂海涛是把钥匙藏在地毯下面的。
那个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涂海涛为什么在房间里哭?
疑问在心中越积越多,许洁终于按捺不住,轻声走下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隔壁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涂海涛的鼾声。
许洁小心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口。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涂海涛的鼾声突然停止了,许洁吓得赶紧屏住了呼吸,站在门口不敢移动脚步。
过得片刻,涂海涛的鼾声又响了起来,许洁这才弯下腰,掀开地毯,把钥匙取出来,哆嗦着手,打开房门,然后轻轻走了进去。
屋子里黑咕隆咚的,有一股呛人的味道。
她在墙上摸索着找到了开关,打开了灯。
屋子里骤然亮了起来。
许洁看了一眼,便吓得睁大了眼睛,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恐惧攫住了!
她站在门口,半响都不敢迈动脚步!
一个关于喉舌的理论
会议室里叽叽喳喳一片,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议论最多的自然是这几天的连环谋杀案,死的都是身边的同事,而且连部门主任朱建文都被人残忍地杀害了,大伙不能不提心吊胆。
“凶手不会就是冲着我们记者来的吧?”
“朱主任最近几乎不采访了,难道也会得罪人?”
“我现在上班害怕,回家也害怕,我都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
在一片嘈杂声中,周文轩走进了会议室。他的表情严肃而凝重,心里既有悲伤,又有喜悦;既有惊恐,又有憧憬。
发现朱建文的尸体之后,台长又找到了他,让他主持采访部的工作,其实主持工作,就是部门主任了,只是正式任命还要走完所有程序。
台长再三强调,首要任务是稳定军心,千万不能因为连环谋杀案,影响了新闻队伍的战斗力。
而稳定军心,也将成为周文轩试用期的一个考验。
见到周文轩走进来,会议室里渐渐恢复了平静,大伙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从台领导那里领到了什么旨意回来。
周文轩说道:“今天我们开个短会,大家也知道,最近我们四个好同志包括我们的朱主任都被人杀了,现在警方正在抓紧破案,大家要相信警方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抓到凶手,所以大家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工作,不要疑神疑鬼,以为这几宗凶杀案都是冲着记者来的,警方已经排除了这个可能,很可能是四位同志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遭到报复,与我们的职业是没有关系的。另外还有一点,关于这几件凶杀案,台领导要求一律不得报道,这是宣传纪律,我们是党和政府的喉舌,每位同志都必须无条件地执行。”
周文轩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又叽叽喳喳起来。
一个记者问道:“你说我们不要疑神疑鬼,可是我们怎么能不疑神疑鬼?朱主任已经多少年没有出去采访了,他怎么能得罪人?”
周文轩说道:“不一定是采访时得罪的人啊!”
“难道他们四个人都是在工作之外得罪了同样的人?”
周文轩无言以对。
又有一个人问道:“如果真的是得罪人了,杀人就行了,干嘛还要那么残忍地割掉喉咙和舌头。”
另外一个人叫道:“喉舌,喉舌!我们天天说我们是喉舌,这下好了,有人要来割我们的喉舌了。”
周文轩无奈地说道:“大伙不要扯远了,一定要相信警方,警方会尽快破案的。”
就在这时候,许洁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找到一个座位坐下了。
周文轩眼前一亮,叫道:“正好,许洁回来了,”他站起身来,面向众人说道,“也许还有部分同志不知道,我们许洁同志这几天呢,一直跟着警方破案,她肯定知道一些进展情况。许洁,跟大家说一下,警方是不是已经排除了凶手锁定记者杀害这个可能了?”
周文轩热切地看着许洁,他希望许洁能顺着他的意思做出肯定的回答,以许洁现在的身份,她一句话顶自己十句话。只要她说警方排除了,大伙肯定都会相信,也肯定都能安心工作不再疑神疑鬼了。
许洁站了起来,神情肃穆地看了一圈会议室。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清每个人的心跳。
许洁说道:“这几天,我一直跟着公安局的刑警调查这几件凶杀案,初步摸到了一些线索。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我们同事采访时得罪了人而遭到杀身之祸,为此我们把他们生前批评过的公司、单位、个人都进行了排查,没有发现任何人有作案动机,这是第一。第二,四个同事死亡的情形都是一样的,都被人残忍地割喉拔舌,但是他们四个人并没有共同曝光过哪家单位,所以因为曝光而引来杀身之祸的说法基本上不成立。”
周文轩很高兴许洁讲出这番话来,插话道:“看,我就说了吗,这几宗案子不是冲着记者来的。”
“也未必,”许洁看了一眼周文轩说道,“警方还掌握了一些线索,认为虽然我们同事被杀,不是由于曝光而引来仇杀,但是很有可能是一个仇视新闻记者的人,专找记者下手。”
会议室里沸腾了,大伙面露惊恐,交头接耳。
周文轩一看急了,问道:“许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