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星星?”我皱着眉头低声重复着。
王冰看着我的样子,突然笑起来:“异先生,其实这些事情不用太当真,精神病人的思维方式是不能用正常的逻辑进行解析的。他们的思维基本上有三个特点,那就是片段式、跳跃性和变异性!因为他们的脑子已经处于紊乱状态,所以所有的记忆都会杂乱无章,会浮现出生活中的某个片段。他们可能会将小时候的记忆和几天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混杂在一起,而且会将睡梦里的东西带到现实里来。这就形成了我们常说的胡言乱语。这种表现只能作为病人神经紊乱程度的一种临床鉴定标准,除此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那就是说,她所说的蓝色的星星只不过是她儿时或者睡梦中的一种异化?”
“要不然你怎么解释?”王冰微笑着看着我说,“世界上有蓝色的星星吗?或许我们地球之外的某个星球有这种大气构造,但是从地球上能够看到的星光都不是蓝色的,哦,或者说绝大多数不会是蓝色的!”
虽然他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我却不完全认同,白小娟之所以会一再说出同样的话,这里面一定隐含着什么秘密。当然,这不是学术观点的讨论,我不想争辩,也没有必要。于是我点点头,道:“还有没有其他很怪异的言行?”
“这就没有了,从我这些天对她的观察来看,她除了反复念叨这几句话以外,就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屋顶!”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看到的情景,于是说:“我今天看她精神很好啊,也能吃东西了,神情动作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王冰神秘地笑笑,身子向前探了探:“你知道吗?她的精神是突然间变好的!”
我疑惑地盯着他,问:“突然间变好的?这是什么意思?”
“前天夜里我们的护士去查房的时候,她还和你上次来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昨天早上她的精神就突然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我曾经见过她以前的表现的话,我甚至都怀疑家属是不是送错了人!”
我还是没能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于是接着问:“这说明什么?”
王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疾病,尤其是精神方面的疾病,是很难瞬时好转的,有的人往往好多年甚至一辈子都不能摆脱掉。还有一件事,昨天下午我们对她进行体检时发现,她已经怀孕了!”
“什么?”我大叫起来,“怀孕了?”
王冰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怀孕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不怀孕才不正常呢。而且,我们看她的妊娠情况,孩子已经有至少一两个月了!”
我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觉得乱糟糟的。按理来说,白小娟怀孕我应该替蔡峰高兴,至少在他生命结束的时候,一个新的生命也在孕育诞生,这或许可以多少告慰一下他泉下的英灵。
虽然这表明白小娟不是在和蔡峰结婚的当晚受孕的,但是我绝对相信白小娟的忠贞,我更加相信这个孩子一定是蔡峰的骨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对,也许是孩子这个字眼在整个事件中担当了一个太诡异的角色,所以一提到孩子我的神经就会变得很敏感。
我慢慢地让自己的情绪平定下来,继续听王冰讲下去。
“我个人猜测,病人的精神之所以会突然有了很大的好转和她的怀孕应该有直接的关系。也许一个女人在当了母亲之后,身体就会生出一种本能的调解。你也知道,调解是治疗精神疾病的最好方法,也是现今医学上所采用的最主要方法。我们医生使用的各类药物都是在辅助病人进行自我调解。可能新生命的到来已经使病人分泌出了更多的自我调解成分,这个无论是在世界上还是国内都有先例!”
我点点头。
“这个我并不感到十分的奇怪,我感到奇怪的是病人在我们做检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怀孕这件事。当我们带她去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她一直十分抵触,并大声喊:‘不许你们伤害我的孩子!’你知道,一般情况下,女人只有妊娠达到一段时间才会有生理反应,不可能这么快就发觉自己怀孕了。”
王冰顿了好一会儿,又道:“也许,病人太想生一个孩子了。也许她能够感觉到一个新的生命将会诞生,这是一个将要做母亲的女人特有的灵性!”
我点点头,问:“这个孩子健康吗?”说实话,我希望这是一个健康的胎儿,毕竟他的父亲已经在不知道他来到世上前就死了,他是蔡峰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肉。
“虽然现在还看不太清楚,但胎儿发育得很稳定,应该是健康的!”王冰道,“可现在情况有点特殊。病人精神上的疾病还需要药物进行辅助治疗,如果要保住孩子的话,就必须停止药物。可是,我觉得这很冒险,如果停止了药物,病人会不会在这期间再一次发病?到那个时候,不仅胎儿保不住,可能连病人都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们的意见是不要这个孩子,也和家属商量过,但病人很坚决,从今天早上开始已经自行停止了服用各种药物,并且不允许医生进入她的房间!”他无奈地摇摇头。
“那就把他生下来!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健健康康地出生!”
【三】
“事情怎么样?”我问白枫。
她一边拿着杯子去饮水机前接水一边动情地说:“她看到那两封信时哭了,还自言自语地说是自己没有用,没有将蔡峰从死神手里夺过来!我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就不再怀疑你给我讲的那个爱情故事了。我看得出来,在她心里,蔡峰是远比她自己还要重要的!”
我也感到心里黯然,其实伤心的又何止俞仙儿一个人,还在精神病医院的白小娟心中的伤心又会少吗?
白枫大口地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用手拭着唇角细细的水珠,问:“白小娟怎么样?”
“精神已经基本正常了!”我靠在椅背上舒了个身,“今天她的主治医生告诉我,她怀孕了!”
“什么?”白枫吃惊的表情和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一样。她大声喊出了这两个字,手里的杯子也摇晃了起来,刚刚接满的热水溅了一手,她赶紧换到另一只手里,使劲地甩着手背上的水珠。
我从纸盒里扯出一张纸巾递给她,道:“如果她能生一个孩子,这对死去的蔡峰或许是一种安慰。”
白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拭干了手上的水渍:“今天早上我给俞仙儿送信的时候,问了你要我问的问题!”
我赶紧问:“她怎么说?”
“她说她没有见过孩子!”
我感到一丝失望,也许我是过于敏感了,白小娟所谓的孩子只不过是精神崩溃以后产生的幻觉,正如王冰跟我说的那样,精神病人的话是不能作为事实来看待的。
“但是!”白枫续道,“我记得她说那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古怪,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问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她只是摇摇头,幽幽地说:‘一个可爱的孩子是新生命的开始,但谁又知道他会给父母带来多大的灾难!’我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苦笑着说只是随口说说。然而我在回来的路上一直琢磨她这句话的含义,她是不是想向我传达什么重要的信息?我想了一路都没有想明白,直到我突然想起了你问的那句话。我才明白可能她要说的正是你问我的问题的答案。”
“孩子!”我说。
“是的,一个男人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产生唯一一个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有的女人可能会怀孕,而有的女人却不会!”
我点点头。是的,这恐怕就是俞仙儿那句稀奇古怪的话的答案,但是,这又好像不对:“就算是怀孕给蔡峰带来了噩运,那么为什么会发生在孩子妊娠一段时间以后,而不是在受孕的当时?”
这是一个很难理解的问题。如果说受孕是诅咒的最后一道程序,那么蔡峰最有可能会在受孕的当时就当场死亡,而不应该在受孕一段时间以后。难道说,诅咒还有延迟发作的可能?这就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是啊!”白枫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拈着自己额头上垂下来的一绺秀发,道,“本来我对这个推断是十分肯定的,但现在看来,又自相矛盾了!”
“算了,别去想它了,也许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是我太喜欢将两件丝毫没有联系的事情牵扯到一块!”我摇摇头道。现在我脑子里很乱,被这些稀奇古怪的线索搞得晕头转向。
“那么,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我无奈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许,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些事情通通忘掉,真相会慢慢的浮出水面的!”
电话铃响了,白枫一边过去接电话,一边抱怨道:“我看俞仙儿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她总是用一些晦涩难懂的话告诉我们,她为什么不能直接说明白呢?”说完,她拿起电话,道,“喂,您好,这里是S市公安局!”
我知道原因,这个原因就是一个花季少女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婆婆的原因。现在蔡峰已经死了,她还要每天承受诅咒的反噬力量带来的痛苦,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诅咒还没有结束!
白枫放下电话,道:“走,去火车站!”
“干什么?”
“蔡峰的大哥赶过来了!”
第七章 骨灰坛
【一】
他长着一张略显苍老的脸,胡茬在腮帮上形成了一圈浓重的青郁色,像是戏台上唱戏的花脸故意用颜料画上去的一样,衣衫虽然算不上破旧,但看着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他就站在出站口,眼神茫然而紧张地盯着熙熙攘攘的过往行人,手中紧紧的拎着一包圆鼓鼓的黑色包袱。我和白枫一进入车站,远远地就将他辨认了出来!
“蔡成?”我站在他面前问。
可能是看到了白枫身上穿的是警服,他也认出了我们的身份:“嗯,我弟弟呢?”
白枫说道:“你跟我们走吧!”
出了站口,白枫先打开后面的车门,让蔡成坐进去,然后我发动了车子。
“蔡大哥,我是你弟弟的好朋友,我叫异度侠,她是白枫!”
“嗯!”蔡成又闷闷地答应一声。
白枫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笑了笑。我们的意思出奇的相同:蔡成确实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老实得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蔡成一直一句话不说,两只手只是紧张地扯着放在腿上的黑色包裹。他这种沉闷令我有点很不适应,于是微微将车窗摇下来一条小缝,让白枫将放在车窗前面的烟递给他一支,他紧张地说了两声不用了,然后伸手接了过去,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上。
“包裹里放的什么?”我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蔡成问。
“骨灰坛!”蔡成低沉着声音回答。
白枫说道:“其实,你弟弟的单位已经准备好了!”
蔡成叹口气,道:“唉!不一样的,像他这样死法的人是不能用普通的坛子的!”
我听着略感奇怪,问道:“有什么不同吗?”
蔡成脸上闪过一阵慌乱的神色,赶紧道:“不是,这……这是我们那里的风俗,要用神婆婆画过符的坛子盛殓骨灰才能……才能安生!”
“安生?这是什么意思?”我紧追着问。
蔡成的神色更加慌乱,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我们那里的风俗就是这样子的!”
我“哦”了一声算作回答。
车里又陷入了沉闷,只有蔡成“吧嗒吧嗒”抽烟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地发出来。
也许是为了打破这很不舒服的尴尬氛围,白枫问道:“蔡大哥,家里就您和蔡医生兄弟两个吗?”
蔡成脸上痛苦地抽动了一下,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有其他姐妹?”
蔡成“啊”了一声,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头,烫了手指一下,他左手猛地抖了一下,烟蒂带着一丝火星掉在脚垫上。他又赶紧伏下身子忙乱地在下面找了半天,终于将烟蒂找到,紧紧地捏在手中,我又将车窗摇得大了一些,他使劲地丢了出去。
“我们先去哪儿?”我问白枫。
“殡仪馆罢,先让蔡大哥见见吧!”
“唉!”蔡成用沾着烟灰的手掌使劲搓了一下脸,低声念叨着,“还不是一样,还不是一样!”
我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那是在说,反正人已经死了,见不见不是都一样吗?
半个小时后,我们赶到了殡仪馆。白枫下去打开了车门,有工作人员已经站在了我们身边。白枫向他简单说了一组数字——那是蔡峰遗体所在冷柜的号码。工作人员就在前面带路。
我从后面拉了拉白枫的衣服,低声问:“你们告诉过家属蔡峰的死亡方式?”
“应该不会吧!按照我们的规定,在没有见到家属之前是不会告知死者死亡方式的!”
我点点头,跟着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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