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这样告诉局长昵?”
我耸了下肩膀。“真相也不能让夏伯特活过来,何况他还是个勒索者,他对汤姆·佛西斯所做的事,比勒索还坏。”
“不错。”
我弯下身去,捡起一块石头,朝水里丢了过去。“我知道是你杀了他,菲利克斯。”这还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不错,”他又说了一遍。
“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发现没办法勒索彼德·佛西斯之后,夏伯特想必转过来勒索你。你知道这场婚姻对你女儿有多重要,而你对汤姆也很有信心。所以你杀了夏伯特来封住他那肮脏的嘴巴。让我知道你的方法的,当然是那些钓鱼线。
“我们最早去搜查小屋的时候,卷线轮上的线散在地上。可是后来,等警方搜查那个地方的时候,地上什么也没有——局长这样说的。佛西斯早把小屋的钥匙给了你,你在半夜里,或是第二天一大早,到那里去把你那不可能的犯罪现场布置好,就是件很容易的事了。”
“是早上,”他证实说,“太阳刚升的时候。”
“你把钓鱼线很小心地安排好,那样等到拉紧的时候,会恰好升到夏伯特咽喉的高度。是你建议把他绑在柱子上的,然后你建议把窗子钉死。你在钉另外那边的窗子时——也就是我们关好门再锁上之后——你用你的身体挡住你真正在做的事——把钓鱼线卷起来,鱼线拉紧了,大约离地五叹左右,很自然地卡进他柔软的颈部。
“夏伯特当时仍然被绑住,动弹不得。你把鱼线飞快地卷紧,把他的喉咙割开,就像是世界大战期间,有几个伦敦居民被阻塞气球①悬垂的绳索割喉而死的情况。窗子只要有不到一吋的空隙让钓鱼线能通过就行了。你把那把猎刀松松地绑在线尾,在刀上染了血迹,大概是鸡的血——”
①barrage balloons,以空飘气球布成防御网以阻碍敌机进袭。
“是人血,”杜雷医生更正道,一面举起他绑了绷带的手指,“我不会只碰运气。”
“等刀子碰到窗台时,就从线上拉脱,掉在地上。夏伯特死了,小屋由外面上了锁,整个魔术表演完成。他自己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菲利克斯·杜雷微笑道:“你忘了人的因素。钓鱼线很可能只不过是让他皮肤伤得很厉害,而他也可能尖叫求救。”
“你钉钉子的声音——同时用你的另外一只手来卷收钓鱼线——能掩盖掉叫声,除非叫声很长,而你确定他的叫声不会久。这纯粹是我的猜想,可是我认为有一部分钓鱼线被你用你的特制工具所取代——就是你用来当骨锯的有刺钢丝。你一定会在你皮包里带着一小段,以备紧急状况的不时之需。”
“你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山姆医生,你的前途无量。”
“我应该早就发现的,我们最初去搜查那间小屋的时候,那根钓竿就靠在窗子外面.刚才我看到你把钓竿拿起来毁掉证据,你的钢丝直接由窗子出来,大约是夏伯特喉咙的高度,卷上你用左手操纵的卷线轮,【。52dzs。】一条假的钓鱼线通到竿顶,根本不会动,所以即使有人在你背后看你钉窗子,也不会知道卷线轮在动。”
“你打算怎么办呢?”最后他问道。
我对着海水看了很久。“不是我打算怎么办,菲利克斯,而是要看你打算怎么办。”
“我明白了,”他咬着下唇,“让我等到婚礼过后,好吗?”
“好的。”他这一辈子已经救了很多人的性命,也许他还有机会再多救几个。
“那天晚上我和有些醉意的爱玻开车回到北山镇(山姆医生把故事说完)。后来再没和菲利克斯·杜雷联络。夏伯特的案子以自杀结案,三个月后,也就是他女儿出嫁了几周之后,杜雷因为开车撞上波士顿邮政路上的一棵大树而身亡。
“可是那年夏天我心里还有别的事,比方说,就是那年夏天出了闹鬼的音乐台的案子,要是你还有时间再来——呃——一点喝的,我就可以跟你讲那个故事。你知道,当时大家都在准备大肆庆祝七月四号的国庆……”
第04篇 闹鬼音乐台谜案
“我说呀,我答应过要跟你说那个闹鬼的音乐台的事,对吧?这椅子坐得还舒服吗?杯子里倒满了?要听故事就不能没有——呃——一点喝的,那是不成的!
“这事还是在一九二四年的夏天,就在我从让我牵扯进捕龙虾小屋那件案子的喜宴回北山镇之后不久。就夏天来说,那年的夏天大家都很健康,没有太多要我服务的。就连那天我的护士爱玻和我出远门了,都没人注意到,可是那很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已经开始忙着要庆祝七月四号的国庆日。
“你知道,案子就是那时候发生的,在那个音乐台那里,就是七月四号那天……”
那年的国庆日正好是礼拜五(老医生继续说道),对北山镇一带的人来说可是难得的大好事,当然在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大周末之类的,差不多每个人礼拜六都至少要上半天班,不过国庆日的后一天向来没人辛苦工作。
大约在举行庆典的一个礼拜之前,我在镇上广场附近的公园里遇到了亨瑞·邱尔曲大夫,本地的药剂师。邱尔曲大夫一向对我很友善,大概因为他大部分的生意都是由我这里送过去的。当年的药房还没开始从香水到野餐用具等等什么都卖,邱尔曲大夫卖药和香烟,也有个冷饮柜台,不过也就如此而已。
“下礼拜这里可热闹了,山姆医生,你会来听乐队演奏和看烟火吗?”
“我不会错过的,亨瑞,这是我在北山镇的第三个夏天了,国庆日是重要节庆之一。”
他是个面带微笑、中等身材、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和他的妻子跟两个孩子一起住在镇上。我很喜欢邱尔曲大夫,虽然他老是开我玩笑说我是有身价的年轻单身贵族。“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在夏日夜晚应该有比听我在小镇乐队里演奏长笛更重要的事可做吧.”他揶揄道。
“这就是相当重要的事呀,”我回答时眨了下眼睛,“所有的年轻女孩子都会到场呢。”
我们一起漫步走进公园,走到了那座很古老的音乐台。那是一个很高的木头台子,饱受风霜,需要重新油漆,八个边都是空的,屋顶形成一个尖顶,顶上还有一个风向标。地板离地约有四呎高,要从地面走七层阶梯才能到得了,阶梯的边上都有栏杆,乐队席的那几边也都有栏杆围着,大概是怕热情过度的吹奏者往后仰得翻身跌入人群中。音乐台下方的空间完全用木头格子围起来,免得小孩子钻进去。
“蓝思警长有没有跟你说过闹鬼的事?”邱尔曲大夫问道。
“这里?音乐台这里?”
“是呀。是一八八〇年左右发生的事,就是这座音乐台建好之后。”
“怎么回事?”
“两个流浪汉——一个黑人和他的吉普赛老婆——到了镇上。他大概是个主人放他自由的黑奴,从南北战争之后就到处游荡,可是没有人确实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天晚上,他闯进一家五金店,他们抓到了他。他们说他有把一呎长的刀,差点就杀了警长。我猜镇上的人毫不留情,他们把他用绳子吊死在音乐台的顶上。”
“动私刑?”我不敢置信,“在新英格兰没有人动私刑的。”
“这种情形很罕见,可是还是有的。殖民地时期的印地安人,还有女巫——在榭冷①,反正,他的吉普赛老婆在被赶出镇去之前,对音乐台下了诅咒,他们说他有时还会回到这里来,仍然戴着头罩,绳子还绕在脖子上。”
①Salem,美国马萨诸塞州东北部的港市。
“我听起来觉得像村妇的乡野传说。”
“我承认近几年都没人见过他,”邱尔曲大夫承认道。
“我敢打赔说没有!现在的人都聪明得不会相信这种胡说八道的事了。”
“我想你说得对,”他表示同意道,我们调头往回走。
“狄维金斯镇长从华盛顿回来没有?”
“今天早上刚回来,他到店里来取了药。他说华盛顿好热,到处是苍蝇。那种地方居然是我们国家的首都,啊?”
“我想夏天那里是不怎么舒服。英国外交部说那里是亚热带气候。他和纽部长谈得有好结果吗?”刚当选不久的狄维金斯镇长,开了太多竞选支票,特别坐火车到华盛顿去要求邮电部长哈利·纽让北山镇有自己的邮局。
“根本连见都没见到。姓纽的出城到什么地方去了——大概在钓鱼吧——镇长只好和他的助理见了个面,不过他觉得很有希望,话说回来,狄维金斯镇长向来总是满怀希望的。”
我们走到了他的药房,我看到邱尔曲太太在柜台后面忙着。“我得回去看我的病人了,亨瑞。”
“多写点处方笺吧,山姆医生。”
在国庆日的那个礼拜里,我的诊所有点忙,大部分都是平常夏天常有的农场上意外受伤或是碰到毒长春藤。没有病人的时候,爱玻也不让我闲着,坚持说这是诊所大扫除的好时候。
“我没那个兴致,”我在礼拜四抱怨道,因为她要清空我木头做的档案柜抽屉,要彻底弄干净,“我们不能改天再做吗?”
她矮胖的身子在我办公桌那边绕了过来。“冬天有感冒,春天大家生孩子,现在正是打扫整理的时候。”
“一年到头都有人生孩子的。”
“看起来好像春天多一点。反正,你到这里也有两年半了,山姆医生,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真正做大扫除呢!要是病人看到你把病历上的蜘蛛网擦掉,他们会怎么想呢?”
这话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啦,爱玻。”
“你明天晚上会去听乐队演奏、看烟火吗?”
“当然,你呢?”我知道她没有个固定的男伴,有时候我会为她感到有点难过。“要跟我一起去吗?”
她没等我问她第二次。“当然好!”
“也许我们可以先到狄克西餐坊吃点东西。”狄克西餐坊是一个小吃店,是镇上唯一有好吃东西的小店。“七点钟去接你。”
她的眼睛瞪大了,“坐你的敞篷车?”自从几个礼拜以前那场喜宴之后,她就迷上了我的车,那部我父母送我当毕业礼物的一九二一年响箭型黄色敞篷车。
我还来不及回答,外面的铃响显示来了病人。“我们有约诊的病人吗,爱玻?”
“行事历上今天下午是空的。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她很快地走了回来,后面跟着汤姆·扬乐夫。汤姆是当地的房地产商人,最近一直在收购附近的农地,他最终的目的一直是造成大家闲话和担心的来源。“山姆医生,”他喘著气说,“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最好先喘过气来,我一直在劝你要把腰围稍微减小一点。”
“不是我的问题——是狄维金斯镇长,他不肯见我。”
“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他取消了今天的会面,说是他生病了。是真的吗?”
“我没检查过就没法给你正确的答案,你说是吧?我一直在给他的心脏病开药,可是我还没听到他有什么别的不舒服的地方。他上个礼拜周末才从华盛顿回来,也许他在那边感染了什么,听说那里夏天虫子很多。”
“让他不见我的不是虫子!”扬乐夫大发脾气地说.“是我的土地交易。他知道我礼拜一之前需要得到镇务委员会的批准,他是在故意拖时间。”
“这些土地交易是怎么回事?”我和其他人一样好奇地问道。
可是扬乐夫对这事闭口不谈,又把话题转到狄维金斯镇长的健康问题上。“你能不能打个电话去给他,看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如果他生病了,他就会打电话找我的,你就不能等到明天吗?”
“明天是假日。”
“可是他明天晚上会去听乐队演奏,什么都挡不住他第一次以镇长身份出席国庆庆典的。”
“你说得对,”扬乐夫承认道,“我要到那里去见他。”
这时候爱玻插了进来。“你现在先走吧,汤姆,医生今天非常忙,你没预约我根本就不该让你进来的。”
扬乐夫有点畏畏缩缩地退了出去,而她继续清理档案柜的工作。可是这段插曲让我很感不安。“你觉得他是想干什么?爱玻,买那么些土地?狄维金斯为什么假装生病而不见他呢?”
“搞政治的全都一个样,”她回答道,“除了竞选的时候之外,都对选民躲得远远的。”
我站了起来。“来,我请你去吃点东西。”
在空闲的日子里,请爱玻到邱尔曲大夫的药房去吃杯巧克力冰淇淋苏打,已经成为例行公事了。他那家店就在同一条街上,一个狭长的店面,地上铺着格子花的瓷砖,天花板上是雕花的马口铁皮。香烟放在左边的玻璃橱窗里,右边是一排有六张高脚凳的冷饮柜台,在我们进门的时候,邱尔曲大夫在店后面朝我们挥手。
“提醒我,”爱玻说,“在我们回去之前,我得替我母亲买点金缕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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