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拿起她的手,象握着一个气得发抖的孩子的手那样紧紧地握着。“这和思考或者感觉都无关。在联合银行我看到了账目上入账的时间。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那日期和我所知道的事情是一致的。”
“可是那本账,那些入账的项目,可以昨天,可以是上星期,也可以是六个月前编造出来的。你所听到的和谈到的善于你的每一件事都可能是由那些想要你取代该隐位置的人所编的花样的一部分。你不是该隐,可是他们要你认为自己是,同时也要别人认为你是。可外面也有人知道你不是该隐,并且一直在试图告诉你这一点。我也有我的证据,我的情人仍然活着。可我的两个朋友却死了,因为他们介入了你和那个给我送信、想救你命的人之间。他们俩是被那伙想叫你代替该隐去牺牲、把你交给卡洛斯的人杀害的。你说过一切都对得上,可情况并不是这样。贾森。不过我说的这一点是对得上的。这说明了你本人。”
“一个甚至连他自以为有的记忆都是假的空心贝壳,贝壳里装满了恶魔,在里面奔窜,死命地踢着壳壁,这可不是一幅美妙的景象。”
“那些不是魔鬼,亲爱的。那是你的一部分——生气、狂怒、厉声叫喊着要冲出来,因为它们不属于你给它们的这个贝壳。”
“如果我把那贝壳敲碎,会发现什么呢?”
“许多东西。有好的也有坏的,大部分是受到伤害的。然而,该隐是不会在那儿的。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信任你,亲爱的。求你不要自暴自弃。”
他保持着他的距离。在他俩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如果我们错了呢?最后错了呢?那时怎么办?”
“赶快离开我,或者杀掉我,我都不在乎。”
“我爱你。”
“我知道,所以我不害怕。”
“我在拉维尔的办公室里发现两个电话号码,第一个是苏黎世的,另一个是这里巴黎的。如果走运的话,这两个电话号码能帮我找到我需要的那一个号码。”
“纽约?纹石?”
“正是。答案在那里。如果我不是该隐,用那个电话的某个人知道我是谁。”
他们认为在城市的人群里要比在偏僻的乡村客店里更不惹人注目,于是就驾车回巴黎。一个戴着玳瑁边眼镜、长着一头金发的男人和一个有着迷人但坚强的面孔的女子,她不加脂粉,头发向后梳,象个热情的巴黎大学女沉重,这样打扮在蒙特玛德并没有什么不得体。他们在去玛依斯德路上的地坛旅馆开了一个房间,用一对从布鲁塞尔来的夫妇的身份填了信登记卡。
在房间里,他们站立了一会儿。此时已无需表达各自看到的和感觉到的。他们相依相偎,摈弃这个不给他俩安宁的、狂暴的世界,这个世界让他俩紧挨着在绷紧的钢丝上保持平衡,下面是黑暗的深渊,不管哪一个跌下去,两人都一起完蛋。
伯恩暂时无法改变自己的颜色。此时容不得虚伪和做作。“我们需要休息一会儿,”他说。“我们得睡会作觉。今天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们俩上床相爱,那么温柔,那么完美,各处陶醉在对方热烈而有节奏的温存中。有那么一瞬间,那么莫名其妙的一瞬间,他俩都笑了。那是会心的微笑,一开始甚至是难为情的笑。然而,双方都意识到某种内在的、深深藏在他俩之间的对这种可笑动作的欣赏。过后,他俩更加甜蜜地拥抱在一起,更有意识地驱除这使他俩在狂风中打转的黑暗世界的可怕声音及令人恐怖的情景。他们突然冲出了那个世界,投身到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在那里,灿烂的阳光、蔚蓝的流水代替了黑暗。他俩狂热地、激情地向这世界飞奔。他们终于找到了它。
筋疲力尽,他俩入睡了。手指紧握在一起。
伯恩先醒,意识到楼外巴黎大街上来往车辆的喇叭声和马达声。他看了看手上的表,已是下午一点十分。他们已睡了将近五个小时。这也许比他们所需要的要少,但是也够了。这一天有许多事要办。要做些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只知道有了两个电话号码就必定能找第三个,在纽约的那个。
他转身看看玛丽,她正在他身旁沉睡,迷人、可爱的脸压在枕头边向下斜着。没有闭上的嘴唇离他的嘴唇只有几英寸远。他吻吻她。她立刻伸手搂他,眼睛仍然紧闭着。
“你是一只青蛙,我要把你变成一个王子。”她充满睡意地说。“或者是反过来说?”
“胀得越大越好。这不是我目前要打听的事。”
“那么你就只能是只青蛙,到处跳的小青蛙,跳给我看看。”
“别挑逗我了。我只有吃饱了小虫子才跳。”
“青蛙吃虫子吗?我想是这样的。哎哟,真恶心。”
“算了吧,睁开你的眼睛,我们得一起开始跳了,我们得开始去搜索了。”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看着他。“搜索什么?”
“搜索我。”他说。
在拉菲特大街的一个电话亭里,有位布里格斯先生向苏黎世挂了一个对方付费的电话。伯恩推断雅格琳·拉维尔一定会迫不及待发出紧急信号,其中一个必定已迅速传到苏黎世。
当贾森听到瑞士那边的电话铃响时,他往后退了一步,把话筒交给玛丽,她知道说些什么。
她根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黎世国际台接线员插进来了。
“很遗憾,你刚才要的号码已经不再使用了。”
“前些天还在用呢,”玛丽说。“这是紧急电话,接线员,你是否有另一个号码?”
“这部电话不再使用了,夫人,也没有新号码。”
“我也许拿错了号码,因为事情十分紧急,你能否告诉我用这个号码的单位?”
“恐怕不行。”
“我告诉过你,事情紧急!我能不能跟你的上级谈谈,行吗?”
“他无能为力。这个号码是不公开的。再见,夫人。”
电话挂断了。“挂断了。”她说。
“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找到这个电话号码。”伯恩说。着了着街道两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你认为他们会追踪到这里?到巴黎?到一个公用电话?”
“不出三分钟,他们就可能查出哪个交换台,查明哪一个地区。不出四分钟,他们就能缩小到六个街区的范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但愿我能够告诉你,我们走吧。”
“贾森,为什么我们不躲到一边等一等,看看呢?”
“因为我不知道要守候什么,而他们知道。他们能拿张照片对着看,并且还可以在整个地区派人探索。”
“报纸上登的照片一点都不象我。”
“他们不是找你,而是找我。我们走吧。”
他们在时多时少的人群中快速地走着,直走到十个街区外的玛莱雪伯大道,找了另一个电话亭,这部电话和第一部电话不属于同一个交换台。这次不需要通过接线员,因为是巴黎的电话号码。玛丽手里握着钱币,跨进亭子开始拨号。她这回有准备了。
“威利尔将军住宅,早上好!…喂!喂!”
玛丽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话筒。“对不起,”她低声说。“打错了。”她搁下话筒。
“怎么回事?”伯恩打开玻璃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谁接的电话?”
“我不理解,”她说道。“我要通的是全法国最受尊敬而且权势最大的人物之一的家用电话。”
24
“安德烈·弗朗索瓦·威利尔,”玛丽重复了一句,点燃了香烟。他们已回到地坛旅馆他们自己的房间里,想把事情理出个眉目来,把令人惊讶的情况消化一下。“圣·西尔/(原书注:圣·西尔军校,系法国著名的军事学校。)的毕业生,二次世界大战的英雄,抵抗运动的传奇人物,直到在阿乐及利亚问题上决裂前都是戴高乐的当然接班人。贾森,要把这样一个人和卡洛斯联系在一起实在令人不敢相信。”
“他们之间显然有联系。要相信这一点。”
“简直太难了。威利尔是传统的法兰西的荣誉,他的家族可以追溯到十七世纪。今天,他是国会的高级代表之一,政治上比查理曼右,这是肯定的,但是,是一个遵守法纪的军人。就象是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同一个黑手党的杀手联系在一起,毫无意义。”
“那让我们一起找出点意义来。和戴高乐决裂是什么原因?”
“阿尔及利亚。在六十年代初期,威利尔是美洲国家组织的成员——萨朗手下的阿乐及利亚上校之一。他们反对给予阿尔及利亚独立的依维安协议,因为他们认为阿乐及利亚理应属于法国。”
“疯狂的阿乐及尔上校们,”伯恩说道。这句话脱口而出,然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想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
“这句话对你有什么含义吗?”
“一定有,可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想一想,”玛丽说道。“为什么疯狂的上校们会拨动你的心弦?首先使你想到的是什么?快想!”
贾森无能为力地看着她,然后吐出了几个字:“轰炸…渗透…奸细。你学这些,学这些技巧。”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一切决定都是根据你所学的东西作出的吗?”
“我想是这样。”
“什么样的决定?你决定什么?”
“制造混乱。”
“这对你有什么含义?制造混乱?”
“我不知道!我无法思索!”
“好吧…好吧,我们另找个时间再谈这个问题。”
“没时间了,让我们回头来谈威利尔。在阿尔及利亚之后,怎么样了?”
“和戴高乐取得了某种和解,因为威利尔从未直接介入恐怖活动,因为他的军人资历要求他这样做。作为一个为了失败的但受人尊敬的事业而奋斗的战士,他恢复了军职,在从政前还晋升为将军。他回到法国,确实还受到了欢迎。”
“那么他现在是政客?”
“说他是发言人更恰当。一个政界元老。他仍是一个顽固的军国主义者,仍对法国日益衰弱的军事地位感到愤慨。”
“霍华德·里兰,”贾森说,“同卡洛斯的接头人找到了。”
“怎么会?为什么?”
“里兰被刺是因为他干涉法国政府的扩军和军火出口,我们不需要更多的事实。”
“这似乎难以令人相信,这样的一个人…”玛丽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被往事的回忆所震动。“他的猴子被人暗杀了,因为政治方面的事情,大约五、六年前。”
“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的汽车在渡轮上爆炸。这个消息在所有的报纸都登载了。他是个政客,和他父亲一样是个保守派,处处反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他是议会的年轻成员,在政府开支问题上总是一个故意妨碍议案通过者,然而实际上又很得人心。他风度翩翩,有贵州派头。”
“谁杀死了他?”
“据推测是激进狂热分子。他曾经玩弄手法阻止某个立法和其它有利于极左翼分子的事。在他被谋杀后,同一个战线的人散伙了,所以立法也就通过了。许多人认为这是威利乐离开军队和竞选国民议会的原因。不可思议,互相矛盾。不管怎么说,他的儿子是给人暗杀的,你会相信他是世界上最不愿意同一个职业刺客发生任何瓜葛的人。”
“还有其它因素,你说回到巴黎受到了欢迎是因为他从不直接介入恐怖活动。”
“即使有,”玛丽打断他的话说,“这也淡忘了。在有关国家和男女问题上,这里的人对感情用事的事情是更能容忍的。好歹他是个堂堂正正的英雄,别忘了这一点。”
“可是,当过恐怖分子,就永远是恐怖分子,别忘了这一点。”
“我不同意这种说法,人总是会变的。”
“有些东西不会变。没有一个恐怖分子忘记他曾经是多么得心应手;他靠此为生。”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也不太清楚。我正想问自己呢!”
“那就别问了。”
“可威利尔的事我能肯定。我要和他通话。”伯恩跨过去到床头柜前,拿起电话簿,“让我们瞧瞧他的号码是电话簿上有的还是不对外的。我要他的地址。”
“你无法靠近他。如果他是卡洛斯的接头人,当然有人保护,一见到你就会杀了你的。他们有你的照片,记得吗?”
“那帮不了他们的忙,我决不会以他们要找的人的形状出现。看,威利尔,A。F。蒙索公园。”
“我还是不信,拉维尔女人/(原书如此,是不是看着别扭?)如果知道她要和谁打电话,非吓一跳不可。”
“也许吓得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会有这个电话号码,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在这种情形下不足为奇。卡洛斯想要他的传信人知道他不是在闹着玩,他要抓该隐。”
玛丽站了起来:“贾森,什么是传信人 ?'…3uww'”
伯恩抬起眼看着她,“我不知道…盲目为他干活的人。”
“盲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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