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琳
第一章
1
床上的女孩有着魔鬼一样的身材,她的长腿沿着床边垂下来。其中一只脚上还穿着白色的高跟鞋。她没有穿袜子,腿上的肌肤雪白而细嫩。
我轻轻抬起她的腿,在女孩大腿的内侧,出现了黑色的尸斑。我觉得奇怪,人在死亡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出现的尸斑应该是红色的呀!
这时,闪光灯强烈的光线打在了女孩的腿上,我看清了,那不是尸斑,而是几只黑蚂蚁。
我对董民说:“哎,你看这里有蚂蚁。”
董民说:“我早就看到了!”
我问:“会不会是犯罪分子留下的?”
董民说:“不能,这是从地上爬上来的。”
董民是技术科长,他对自己的判断总是很自信。
我说:“你再看看,万一是呢?”
董民说:“看什么看,不可能。”
我不再吱声。我明白,就算这些黑蚂蚁真是罪犯留下的,对我们破案也不会有什么帮助。我帮着董民照完相片后,就想离开。
董民说:“你着什么急呀,帮我把这些玻璃上的指纹提下来。”
我不愿意提指纹,干这个活需要细致和耐心。我到屋子里主要想看看这个女孩是怎么死的。董民可倒好,把我当劳工了。
床上被勒死的女孩名叫张秋燕,今年十九岁。她是卫校的学生,放假后没有回家。她和一个叫陈眉的女孩在校外共同租了一套一室半的住房。两天前,陈眉回家了,今天回来后发现张秋燕死在了屋子里。
我来到另外一个房间,高军正在给陈眉做笔录。陈眉抹着眼泪低声哭着,高军说:
“你别哭了,说完就让你回去了。”
这个女孩还是哭,她说:
“这两天我要是不回家,是不是也得被杀死了!”
我递给她几张纸巾,温和地说:
“你别害怕。犯罪分子就是想杀张秋燕,他是专门等你不在屋子里时来杀她的。”
陈眉接过纸巾友好地看着我。高军趁机把笔交给我:
“你给她做吧!”
高军点燃了一支香烟悠闲地抽着,他大概见这个女孩老是哭,烦了。我接过笔继续说着安慰陈眉的话。
女孩止住了哭声。她说:
“杀人犯可能有我们屋的钥匙。”
我心里一动,问:“你怎么知道?”
陈眉说:“我早晨回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一定是杀人犯把门锁上了。你说他是不是有我们屋的钥匙?”
我问:“张秋燕有男朋友吗?”
陈眉说:“没有啊,我和她都没有。”她可能没有说实话,现在的女孩一个比一个新潮,像张秋燕这么漂亮的女孩没有男朋友不大可能。
我问:“除了你们俩谁还有你们屋的钥匙?”
陈眉说:“没有啊,这个锁是我们新换的,别人不可能有钥匙啊!”
我问:“会不会是张秋燕给别人了?”
陈眉说:“不会的。”
我最后问:“你们屋子里有蚂蚁吗?”
陈眉说:“蚂蚁,什么蚂蚁?”
我摊开手掌,几只硕大的黑蚂蚁慢慢地爬动着。陈眉吓得后退了一步,我问:
“你见过吗?”
陈眉说:“没有没有。”
我说:“你再看看。”
陈眉说:“我不看了,你快收起来吧,我最怕蚂蚁了。”
每次勘察完现场,我们都要开一个案件分析会。会上,先由技术科的同志谈谈现场上都发现了什么,进而为侦破工作提供线索。他们说完之后,领导们也要说说各自的看法。
按理说,这种案件分析会,参加会议的所有人都可以谈谈,但像我们这些侦察员,多数情况下是不吱声的。我们在刑警队属于小人物,要讲话也轮不到我们。
当然了,不吱声也有不吱声的好处。有时说多了还真就不如不说。像今天这个案子,我们起初都以为很简单呢,犯罪分子和张秋燕这么熟悉,只要查清和她有情感纠葛的男人,我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破案。
会上,我们队长赵民抢先发言说:
“犯罪分子有被害人家的钥匙,说明这个案子是熟人作案,我们应该把侦察的重点放在熟人身上。”
高军在我耳边小声说:“这他妈的还用他说,我也会说。”
我在高军耳边也小声说:“要不,他怎么能当队长呢!”
赵民刚刚说完,技术科长董民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董民说:
“现在还不能肯定说犯罪分子有钥匙,因为张秋燕的钥匙没有了。犯罪分子可能是用张秋燕的钥匙把门锁上了。,”
赵民的脸不是色儿。我有点幸灾乐祸。赵民说:“就算他没有钥匙,那还是熟人作案。”
董民又果断地说:“我认为不是熟人作案。”
我们都愣住了。副局长陈凯鸣急忙问:
“如果不是熟人作案,犯罪分子是怎么进到屋子里的?”
董民不慌不忙地说:
“张秋燕是走出家门时,被犯罪分子逼回家里的。”他解释道:
“屋子里的拖鞋都是整齐地摆在门边的小鞋柜子里,这说明,张秋燕穿好了外出的鞋走到了门外才遇到了犯罪分子。她是在门口被犯罪分子重新逼回到屋子里的。”
赵民不服气地说:
“就算这样的话,那她也可能碰到的是熟人啊!”
董民说:“不能是熟人,张秋燕死的时候还穿着一只外出的鞋。如果她刚出门碰巧遇到熟人的话,那么,在他们一起回到屋子里后,张秋燕也应该换上拖鞋才对。”
赵民灭火了,但他还是说:“按你的意思说,张秋燕的死可能仅仅是一次意外。
董民说:“根据现场分析就是这个结论。”
这个结论对我们的侦破太不利了。如果是熟人作案,就算张秋燕的社会关系再复杂,只要我们多辛苦一点,总能顺藤摸瓜查到一些线索的。如果仅仅是张秋燕出门时偶然碰到的一个杀人犯的话,侦破这个案子的难度就太大了。
这个结论让我们大家十分意外。可是,随着分析的深入,我们得到了更多的意外。
董民介绍说,屋子里没有丢失任何物品(陈眉证实),而且被害人张秋燕也没有受到性攻击。
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物品,犯罪分子不要可以理解,可是面对美丽、诱人的女孩,罪犯不动心,就让人搞不懂了。
赵民问董民:
“那罪犯为什么要杀张秋燕?”
董民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副局长陈凯鸣笑道:
“你还有不知道的呢!”
董民诚恳地说:“这个案子确实有点怪,犯罪分子费尽心思进到屋子里杀死了这个女孩,他既不为财也不为色,况且,他又和女孩不认识,我确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人!”
陈凯鸣也说:“是啊,他为什么要杀人呢!”
大家都不吱声了,我们搞了这么多的案子也真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2
搞清罪犯为什么杀张秋燕,对于侦破工作不是最重要的。我们的目的是破案,是尽快抓获凶手。开完会,我们马上开展了工作。我和高军被安排去找张秋燕的老师了解情况。
老师听说自己的学生出事了,吓得脸色惨白。她说:
“张秋燕被杀死了,为什么?”
我费了很多口舌才让她平静下来。我问她:“张秋燕有没有男朋友什么的?”
老师说:“没有。”
高军说:“能吗?”
老师说:“她确实没有。”她解释道,“你们不相信,我觉得也正常。据我掌握的情况,我们学校追求她的人可不少,可她从来不考虑这个问题,她跟我说过,将来毕业后,她还要继续念书,她可不想去当一辈子的护士。”
我问:“除了学生追求她之外,有没有年龄大一点的也追求她?”
老师说:“没有,绝对没有。”
我们问了她一个多小时,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问出来。
回来的路上,我对高军说:
“这个案子要凉快呀!”
高军也说:“悬呐!”
我说:“这个兔崽子,将来抓到他,我先狠狠地揍他一顿!”
高军说:“到时我帮你一块揍。”
我们回来快中午了,高军说:
“累死了,苏岩,中午请我吃饭呗!”
我说:“你好意思吗,我天天请你,你是不是也得请我一次。”
高军说:“你那么有钱,别那么算计好不好!”
我靠写东西发了点小财,由于我爱慕虚荣,早买了轿车和房子。我不高兴地说:
“我哪还有钱啊,今天中午你请我。”
高军一脸严肃地说:“苏岩,你今天中午还真得请我。”
我说:“为什么?”
高军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
我说:“得了,你别骗我了。”
高军说:“你要是不信就拉倒了,我可告诉你,这个女孩可嘎嘎漂亮。”
我动心了,没办法,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个漂亮的媳妇儿。
我问他:“中午,你想吃什么?”
高军打了一通电话,对我说:“咱们现在到金城饭店。”
我们来到饭店门口,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向我们摆着手。这个人我认识。他叫薛成,是一个小报记者。我把车开到薛成的跟前,按下车窗对他说:
“是你呀!”
薛成热情地说:“苏哥,你好,我还怕你不来呢!”
这时,高军走下车对我说:
“你把车停在台阶上吧!”
现在只有薛成一个人站在门口.根本就没有什么漂亮的女孩,看起来,今天仅仅就是一顿普普通通的饭局了。高军这个骗子!
薛成是我们这个城市里的诗人,他过去留着长发,总到公安局找我玩。我见他总是长发飘飘,怕影响我的形象,就疏远了他。他通过我认识了高军。他们之间倒经常有来往。
吃饭的时候,薛成拿起酒瓶要给我倒酒,我说:
“你忘了,我不喝酒。”
薛成说:“苏哥,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多少喝一点吧!”
我说:“你和高军喝吧!我喝饮料。”
这时,薛成接了一个电话,他说:“你来了!我们在六号雅间呢。”
过了一会儿,一位苗条妖娆的女孩走了进来。这个女孩确实漂亮。她穿着职业套装,仿佛电视剧里那些高傲的白领丽人。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薛成介绍道:“这是农业银行的孙红,这就是公安局的苏岩,你叫苏哥吧。”
孙红伸过手说:“你好,苏哥!”
我说:“你好。”
女孩的手很软,手心里有一点温暖的潮湿。
高军没有骗我,他是通过薛成给我介绍这个可爱的女孩!
孙红主动给我们杯子倒了酒,给我倒酒时,我有点为难,我刚和薛成说不喝酒,现在要是喝的话,不是重色轻友嘛。我对孙红说:
“对不起,我不喝酒。”
孙红惊奇地问:“真的假的?”
我说:“真的。”
孙红笑着说:“男人不喝酒可是一种美德啊!”她说是这么说,酒还是给我倒满了。
薛成在旁边替我吹嘘道:
“苏哥,别看是警察,能文能武。他的散文写得好极了!”他夸张地介绍了我在文学上的丰功伟绩。
“真的?”孙红美丽的眼睛深情地望着我说:“苏哥,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拜读。”我心想,一会儿,我就给你送去。
薛成端起酒杯对我说:
“苏哥,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聚了。今天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我和孙红敬你一杯。”孙红也端起了酒杯。
我拿着酒杯的手有点哆嗦。这他妈的哪是给我介绍对象啊。我明白了,孙红应该是薛成的女朋友。
高军这个混蛋!
我平静地笑道:“那我就谢谢了。”我干了杯子里的酒。
高军看着我说:
“苏岩,你行啊!”他把头转向薛成说:“你面子真大,你苏哥喝酒哪有干杯的时候啊!”
薛成说:“那我谢谢苏哥了。”
我说:“我确实不能喝酒。我喝多了难受。”
高军说:“谁喝多了不难受,”他把目光转向孙红说:
“孙小姐,你要是再敬你苏哥一杯,他保证还能喝下去。”
孙红温柔地看了我一眼,她站起来又要给我倒酒。我心想,上杯酒我喝得都冤枉。我忙抢过酒杯,无意问,我碰到了女孩白嫩的手臂。我说:
“你别听他瞎说,他这是在忽悠(骗)你。我确实不能喝酒,谁给我倒我也喝不下去。”
孙红抢过酒杯说:“苏哥,这杯酒,我给你倒满,你愿意喝你就喝,不愿意喝,你就摆在桌子上。”
我心里软了下来,我拿着酒杯对孙红说:“这杯酒,我干了。但是,这是最后一杯了。我不骗你们,我确实不能喝酒。”
喝了这杯酒,浑身的血液在血管里急速地奔跑起来。我本来准备把自己伪装成高雅得体的绅士,现在我觉得没有必要了。我一个接一个地讲着幽默而文明的笑话,使得酒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
薛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孙红也不断地捂着嘴乖巧地笑。看着他们欢笑的模样,我心里想,薛成这个傻乎乎的家伙,靠什么赢得了这样一位美丽女孩的青睐。
我们喝着正高兴的时候,孙红看了看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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