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打开盒子,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盒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食物,大多是吃剩下的。有几块干面包,碎成小块的米饼,半截香肠,拆开的饼干,还有几个果冻。孩子借着窗外的月光在盒子里挑挑拣拣,选出几样塞进嘴里咀嚼。他吃得不急不缓,十分从容,目光始终盯着房间的某个角落。
吃完之后,孩子又把小铁盒塞进床底,拍拍身上的灰尘,准备睡觉。脱衣服的时候,他的手在衣袋里摸到了一串硬硬的东西。孩子把它掏出来,那是两把拴在一起的钥匙。孩子把钥匙摊在手心里摆弄着,忽然站起来拉开窗户。
午夜清冷的空气让孩子清爽无比,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扬手,把手里的东西抛向了夜空。随即,他就把头探出窗外,可是楼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叮”。孩子有些失望。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面前的黑夜。对面那栋楼里,有几家还亮着灯,透过薄薄的窗帘,能看见还有人在走来走去。
一丝微笑展现在孩子的脸上,他爬上窗台,只穿着内裤的小小身体只能蜷缩着。他抱起肩膀,静静地看着对面楼上的点点灯光。
午夜清冷的空气让孩子清爽无比,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扬手,把手里的东西抛向了夜空。随即,他就把头探出窗外,可是楼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叮”。孩子有些失望。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面前的黑夜。对面那栋楼里,有几家还亮着灯,透过薄薄的窗帘,能看见还有人在走来走去。
一丝微笑展现在孩子的脸上,他爬上窗台,只穿着内裤的小小身体只能蜷缩着。他抱起肩膀,静静地看着对面楼上的点点灯光。
案件管辖权的争议很快得到了解决。J市警方放弃了对案件的管辖,将由C市警方负责本案的预审和移送起诉。方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跟边平说自己想跟进这个案子。边平同意了。
在方木看来,罗家海的动机十分奇怪。从本案来看,一共有三个被害人。其中,沈湘的死因极像自杀,而桑楠楠和秦玉梅的死毫无疑问是由罗家海造成的。桑楠楠身中二十余刀,而秦玉梅也死状甚惨。从表面上来看,这两起案件的起因似乎都是仇恨。而驱动罗家海跨越两地的两起杀人行为的内在动因究竟是什么?此外,罗家海一再强调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如果这味道的源头是性,那么,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方木从分局调阅了本案的部分预审材料。材料显示,罗家海归案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是拒绝交代自己的作案动机。这也意味着罗家海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的刑罚后果虽然是死刑无疑,但是根据中国刑法的规定,如果是由于被害人的过错而导致行为人激愤犯罪的话,有可能被判处死缓。假设罗家海的杀人行为确实情有可原,那么他实际上放弃了自己免于一死的最后一个机会。
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嘴里,想得到真相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方木还是打算试试。而且罗家海跟他也确实有约在先。
所有与案件有关的物证都被移送至本市,其中包括两个死者的尸体。要求罗家海指认尸体那天,方木也在市局。他站在殓房门口,远远地看着罗家海从走廊尽头被两个警察押了过来。
罗家海脚步踉跄,之所以跌跌撞撞,是因为他脚步过急,而脚上又带着沉重的脚镣。他一路伸着脖子,表情焦急,走到殓房门口的时候,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他看着方木,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感激的话。
方木有些尴尬,其实他并没有履行让罗家海再见沈湘一面的承诺,今天只是例行公事,让他指认尸体而已。眼看着他被两个警察推进殓房,方木想了想,拉住其中一个说:“一会指认完了之后,在保证不破坏尸体的前提下,让他多呆一会。”
很快,殓房里传出了沉闷,却撕心裂肺的哭声。那个警察很给面子,足足15分钟后,两眼通红的罗家海才被带出来,脸上是一幅混合着痛惜和如释重负的表情。
罗家海用衣袖擦擦鼻子,径直冲方木走来,直截了当地说:“我们谈谈吧。”
方木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钟,“好吧。”
“但是我有个条件。”
方木点点头,“你说。”
“我们谈话的时候,不许有第三人在场,也不能进行录音或者录像。而且我们谈话的内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好的,这不难做到。”
为了排除罗家海不必要的担心,方木没有去审讯室,而是把谈话安排在三楼一间小会议室里。在一楼大厅里等电梯的时候,电梯门刚刚打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
一个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匆匆跑过来,方木以为他也要搭乘电梯,就伸手按住了电梯按钮。
“请问你是罗家海先生么?”中年男子并不急着进入电梯,而是面对罗家海急切地问道。
“我是。你……”罗家海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中年男子松了口气,他一边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律师证:“我是恒大律师事务所的姜德先律师,我听说了你的案子,希望能做你的辩护律师。”
原来是来拉业务的律师,方木又好气又好笑,同时也有点纳闷。这个人他听说过,姜德先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律师,案源多的应接不暇,怎么会为这样一件发挥空间极小的案子主动找上门来呢?
律师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律:刚刚出道的律师往往会接受一些刑事案件,尤其是死刑案件的委托,希望通过成功的辩护来打出自己的名号。而姜德先早就不需要这种成名的方式了。
罗家海苦笑了一下,“谢谢你,不用了。我不需要律师。”
“你需要。”姜德先的语气坚决,“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死刑案件必须有律师介入……”
“死刑”这两个字似乎刺激了罗家海,他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对不起,我不需要。我也没有钱支付给你。”
“不。完全不需要任何费用,”姜德先急忙说:“我免费给你辩护。相信我,我能保住你一条命。”
“不用!”
“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小伙子。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女……”
方木不得不怀疑姜德先的职业素养,跟一个几乎必死的人探讨家人与亲情,毫无疑问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而罗家海也在这种刺激下丧失了理智。
“滚!”
他向姜德先猛扑过去,却忘记自己的脚上还带着脚镣,刚迈开一步就跌倒在地上。姜德先吓得倒退了两步,脸色煞白。
负责看管的两个警察急忙七手八脚地把罗家海按住,罗家海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滚,滚开!别想用我们来为你自己沽名钓誉……滚!”看那架势,似乎要从姜德先腿上咬下一块肉才善罢甘休。
好几个警察闻声上来帮忙,看见一个警察抽出了警棍,姜德先又跳过来大声说:“我警告你们,不要对我的当事人使用暴力。否则……”
方木一边让那个警察把警棍收起来,一边毫不客气地推开姜德先:“他还不是你的当事人呢,你先闭嘴!”
罗家海很快就被制服了,一个警察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抬起头来对方木说:“对不起,方警官,我看我们得把他带回去了。”
其实不用他说,方木也知道今天的谈话是不可能的了,他无奈地点点头,示意他们先把罗家海送回看守所去。
目送罗家海被两个警察架出了正厅,方木转过身来,却看见姜德先也向门口的方向张望着。大概是感到方木正在看着他,他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方木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来不及消退的神情。须臾,他的眼神又重新恢复了职业性的冷漠。
姜德先律师冲方木点点头,转身走了。
方木想了想,继续留在分局也没什么意思,也起身向门口走去。
刚刚走出正门,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奥迪A6汽车从面前疾驰而过,坐在驾驶室里的,正是姜德先。他看着它像一条矫健的鲨鱼一般迅速融入了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微叹口气,走向自己那台吉普车。
上车,发动,方木却迟迟没有踩下油门。很快,他发现自己在回忆姜德先的眼神。那是一种在职业律师的脸上很少出现的神情。
那就是,悲悯。
第四章 天使堂
周老师笑眯眯地翻拣着方木拎来的几个纸袋,“嗬,还真没少买!”
方木的脸有些红:“我不太会买东西……”他看着周老师展开一条牛仔裤,“……希望亚凡能够喜欢。”
“嗯,你想得比我周到。”周老师把衣服叠好,放进纸袋里,“亚凡也的确到了爱美的年龄了。不过以后还是少给她送这些东西,这里的孩子,最好别染上虚荣的毛病。”
方木点点头,“一定。”
“那,一会亚凡回来了,你亲自交给她?”
方木急忙摆手,“还是你给她吧。”
“我?恐怕也不合适。”周老师掂掂手里的纸袋,“这丫头鬼着呢,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我给她买的。小赵,小赵。”
赵大姐举着两只满是泡沫的手走进来,“什么事?”
“把这个交给廖亚凡,就说是你买给她的。不过别一次给她,分几次给。”
赵大姐凑过去在纸袋里瞄了几眼,抬头冲方木笑笑:“呵呵,还挺时髦的。”她指指斜对门的一个房间,“小方,现在我倒不出手来,你帮大姐拿到房间里去。”
方木应了一声,拎起几个纸袋走了出去。
赵大姐的房间不大,又是阴面,所以光线很暗。方木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强烈的烟气。他环顾一下四周,把纸袋放在了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
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只五斗柜,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五斗柜上点着两盏长明灯,中间是一只香炉,厚厚的香灰中,几炷香忽明忽暗,烟雾缭绕。香炉后面,一张男孩子的脸在黑镜框里冲方木咧嘴笑着。
方木凑到五斗柜前,凝神注视着男孩的照片。他看起来不会超过10岁,眼神里有一丝羞涩和故作老成的神态。从嘴角略带些许调皮的笑容来看,拍照者应该是他的亲人,也许就是赵大姐本人。
“那是赵大姐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周老师也走了进来。他站在方木身边,凝视着面前这张照片。
方木朝门口看看,低声问道:“这孩子……多大?”
“8岁。”
“因病?”
“不,自杀。”
方木吃了一惊,“自杀?”
周老师点了点头,眼睛始终盯着照片,良久,他长叹一声,从五斗柜上拿起几根香,在长明灯上点燃,插进了香炉里。刚刚有些淡薄的烟气一下子又浓烈起来。
傍晚的时候,周老师再次挽留方木吃晚饭,这次他没有拒绝,而且自告奋勇帮助赵大姐削土豆皮。赵大姐最初觉得过意不去,说什么也不让方木动手,在方木的再三坚持下才同意。不过方木削了三只土豆后,赵大姐就说什么也不让他干了。
“你削的皮也太厚了,浪费的都够炒盘菜了。”
方木无奈,只能去干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洗土豆。
“怎么老吃土豆啊?”方木把一个个洗好的土豆泡在水里,面前的水盆里很快就摞起了两层。
“没办法,这东西便宜啊。”赵大姐拢拢头发,“老周买下这么一大片地做孤儿院,手里的钱已经不多了。再说,社会捐助也少,像你这样定期捐助的,更是少之又少了。那么多孩子的生活费、学杂费、医疗费,不省着点怎么行?”
“嗯,也是。”方木点点头,“周老师太不容易了。”说到这里,方木四下看看,小声问赵大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周老师的夫人呢?”
“嗐,我问过他,这老头没结过婚,单身大半辈子了。”
“嗬!”方木不由得心生敬佩,“看来这老先生把一生都给了这群孩子了。”
“是啊,那是个了不起的人。”赵大姐向院子里望去,周老师正坐在花坛上,面前是一个正在抹眼泪的小女孩,周老师摸着她的头,和颜悦色地说着什么,小女孩不住地点头。
“他特别会开导人,不管遇到什么烦心事,只要跟老周聊上一会,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赵大姐回过头来,轻轻地说道:“这辈子能遇上这么个人,还能一起共事,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方木笑笑,不由得又转过头去,太阳的大半已经沉落至地平线以下,周老师背对夕阳,整个人的侧面被镀上一层金色的细边,在愈加深沉的暮色中,竟透着隐隐的光。小女孩已经不哭了,泪痕交错的脸蛋上正呈现出甜甜的微笑。
一个少女忽然从门口跳进来,调皮的表情在脸上刚刚绽开,就因为厨房里的陌生人而瞬间收敛了。
是廖亚凡,身上穿着新牛仔裤。她看清正在洗土豆的是方木,“呀”地一声就转身跑掉了。
赵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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