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是不可能的。
倒是这房里的侧面有一扇门。月川走上前,发现门上有把黑色的直开挂锁,房门紧闭,“我们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地上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盆子,里面还有食物的残渣,那个人应该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把吃食通过传输带传到隔壁去的。盆子是塑料的,在它们的后面还有一个正方形的电子秤。
“秤是用来干什么的?”田田弱弱地问了一句,“难道每次给你们准备食物,是按定量配给的?”她转头去问卢胜东。
卢胜东摇摇头:“我不知道。”
两者是否有联系,月川也说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锁没有钥匙,只能撬,现场没有工具,但那台电子秤或许可以提供。拆开它之后,没准可以从里面取出两根钢丝,这样的话就多了一个机会。
此言一出,众人一拍即合,田田赶紧跑过去,想把秤翻转过来,可抬了两下秤却纹丝不动,是被牢牢地镶在地面上的。田田伸脚去跺电子秤的正面,没想到咔咔两声,把她给吓住了。
“什么声音?”
3个人都听到了。月川顿了顿,然后来到墙边,单脚踩踩秤,上面指针动了起来,与之相呼应的,是墙上的那道“开口”,居然向下方沉了下去。一松脚又弹了回去。月川移到“开槽”旁,仔细看了看边缘,原来是上下两道铁板嵌在一个凹槽里。那台秤和“开槽”是连动的。只要有足够的力量踩上去,就会出现一个可供人进出的通道。
“我明白了!”田田叫了起来。她整个人都站上了电子秤,果不其然,下方的铁板被拉到底部。
意外让他们又看到了新希望。田田不能离开秤面,否则通道的入口就会合上,也就是说就算月川和卢胜东到达了下一个房间,田田也只能被滞留在此。
月川站在原地,表情严肃,因为他有了一个新发现:“那个人正在把我们一个个地隔离在小房间里!”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最后谜底解开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怎么样也要试一试吧。”卢胜东琢磨出了月川的顾虑,“她留在这儿,我们接着往前走,既然他一步步把我们带过去,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底。”
月川看了一眼田田。田田虽然满脸的不愿意,但她也能看得清状况,现如今除了把这个“游戏”继续下去,别无选择。
那个通道口开着,从这里望进去,模样和之前的差不多,隔着四五米的地方,又是一个小房间,在那儿会发生什么呢?月川定了定神,然后和卢胜东再一次踏上了征途。
月川有预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仍然会发生,果不其然,爬过通道的时候,熟悉感又出现了。现实和梦境像两股强劲的气流在狭小的空间里,交会成了飓风,不断冲击着月川的记忆。每一次来袭总能吹散尘封已久的沙土,让真相浮现。
这次是什么?
居然是两只手,两只特写的手,它们被紧紧地捆在一起,而且被捆在一起的是两个人,可画面到了手臂就结束了,根本看不到他们的模样。
“你没事儿吧?”到了隔壁房间之后,看见月川魂不守舍的样子,卢胜东不无担忧地问道。
“没,没事儿!”
月川气喘吁吁,像是刚刚完成长跑训练。严重的心理冲击,同样会让人耗尽体力。
“你,你的手?”被零碎记忆提示后的月川终于又发现了一条线索,他认为自己肯定和卢胜东有关,确切地说,是和卢胜东的断手有关!
“什么?”
“我不知道,”月川一下子语无伦次了,“但,但你认识我吗?”他问了一个貌似啼笑皆非的问题。
“我认识你吗?”卢胜东皱皱眉头,“那你认识我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月川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
卢胜东像看着怪物似的看着月川,刚要说话,突然左右转头,鼻子四处嗅着,“你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味道?”月川闻了闻,“好像是有股臭味,是什么东西馊掉了。”
“不是馊掉了,”卢胜东又辨别了一会儿,他听到了空气中有嘶嘶声,脸色大骇,“是煤气!”
他们又触动了什么机关,导致致命的煤气开始外泄。
“怎么办?”卢胜东紧张起来,“赶紧接着爬到隔壁去。”
“不行!”月川的脑子还算保持着一点儿清醒,“不解决这个问题,田田就死定了。况且,如果我们依然找不到出路,也会中毒死的。”
月川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这个房间里的机关,和第一间房相仿,对面的墙上,还开着一个可供人进入的方孔。
还没等他把房间打量完,卢胜东已经发现了在传输带铁架子的两边各有一个按钮。月川靠近过去按下一个按钮,没有反应。他看看对方,与卢胜东很有默契地同时按下了两个按钮。果然,过去半小时的经验,让他们作出了准确的判断,嘶嘶声消失了。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卢胜东坐在地上,因为有两个按钮,那意味着两个人都被禁闭在了这个房间。
“不!”月川不假思索地打断了他。月川换了个坐姿,两腿夹住铁架,双手环抱,左右手同时都可以按到按钮:“你看,这回是想把我留下。”
卢胜东被“解放”了出来,很忧愁地看着月川,似乎深深为这个结局感到愧疚:“我只有一只手,所以——我接着往下走,如果出去的话,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
说这话的时候,卢胜东挥动包着纱布的残肢。残肢已划过一道弧度,在月川的眼前晃过。月川心里一动,这个动作变得如此具有象征意义,时而慢、时而快、时而又化成了魔术师手里的烟花棒,又像万花筒,不停地敲打着月川的前额,冲击着他的视觉。豆大的汗水从月川的头顶冒了出来,然后迅速湿透了全身……
原来,原来是这样!!!
月川不动声色,可难抑一股子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他觉得眼眶已经湿润,是怨恨,是痛苦,是一种几乎可以将他摧毁的力量。
月川根本听不清卢胜东嘴里在说什么,他只是看着卢胜东的身体,转过去,然后爬进了那个通道。在他半截子的身体进入之后,月川终于开口说话了:“小哥哥!”
卢胜东停了下来。
“小哥哥,”月川重复了一遍,“密码是小哥哥!”
卢胜东的身体颤抖着,他重新钻了出来,背对着月川。
“密码是‘小哥哥’对吗?”
卢胜东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月川:“你——”
“没错,我想起来了。”月川悲伤地点点头,“你、你是我的小哥哥,我们有同一个妈妈。”
卢胜东死死地盯着月川,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用冷得像尸体一样的语气说道:“他不是你的妈妈,而是——我的妈妈。”
第二十五章 养父
当李光智把阿四——也就是卢胜东的照片,推到倪以丽面前时,她像一只冻僵的麻雀呆滞在沙发上。李光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倪以丽自己开口。
她穿着睡衣,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严重的睡眠不足。不用想,李光智断定倪以丽比专案组更早知道凶手是谁。
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急了,而是掏出烟,放在烟缸的边上,耐心地等着。
她始终没有看向李光智,低着头双眼无神地思考,沉默了一会儿,倪以丽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上。一阵咳嗽之后,她终于把头抬了起来。“那是个很贫穷偏僻的小山村——”她叹着气说道。
李光智身子往后靠了靠,等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山村处在离公路40多里的深山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倪以丽顿了顿,“我到那里的时候只有18岁——我是被拐卖过去的。”
李光智深感意外,这个信息是不曾料到的,在她的讲述下,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徐徐展开。
“卢胜东的父亲卢定伟是地地道道的山民,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他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老母亲。他们在山坡上平了一块地,种玉米和小麦,那地要有多贫瘠就有多贫瘠,很多时候忙了一季,因为天灾就会颗粒无收。
“倒不是他们对我有多刻薄,而是实在没有劳动力,一到他家,我的印象就是忙不完的农活,就算在生卢胜东的前一天,我还在地里干活。
“因为生了儿子,他们家给我的自由相对多了,手里也能攒下些零花钱,但逃离那个家的念头从来都没变过。可渐渐地,我发现这个念头不那么坚决了,这很要命,牵绊我的自然是儿子。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当活生生的小生命成天捧在手里,作为女人,很少能够铁石心肠。或许我应该认命,在那个山村里,和卢定伟过下去,把孩子拉扯大。
“有一年过端午,村里小媳妇约好去县城赶集,就在县百货店的边上,我看见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长途客车。一个念头闪了出来,我想如果不走的话,等到下一次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那年卢胜东才3岁,可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借口上厕所,甩掉了邻居,上了那辆车。
“我不知道那辆车去哪儿,事实上,上了车我就有点后悔,想起来卢定伟其实对我不错,而且孩子也生了。那个村里像我这样的,还有四五个,她们基本都被同化了,为什么我还要来回折腾呢?想想原因,就是不甘心。算时间我从18岁第一次出门打工被拐进大山,到26岁逃出来,最宝贵的8年,都浪费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原来我也是个有梦想的女孩子,总想靠自己干点什么,我家也很穷,下面还有个弟弟,是脑瘫,要不然我不会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上了坏人的当。
“被卖到卢定伟家的第二年,村里来过一个邮递员,我偷偷地往他邮包里塞了一封信。信是寄到家去的,两个月后我没有等来家人的营救,而是一封回信,是我爸写来的,他说弟弟的病正在恶化,家里实在没有闲钱来救我,劝我好好跟人家过下去。
“悲哀吧!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爸能够早点救我出去,如果没有卢胜东的话,那是不是我的人生会不一样?所以,有时候其实我也挺恨他的。
“逃出来之后,我回过一趟家,没有进门,而是远远地看着他们。妈妈坐在破落的院子里纳鞋底,头发花白,身体佝偻,她40岁出头,却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已经成了废人的弟弟躺在门板上晒着太阳。这个画面太震撼了,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爸爸的用意,即使我被救出来,也只不过是从一个绝望跳入到另一个绝望中。
“你说我自私也好,记仇也好,或者这些原因都有,反正我再一次逃离了。”倪以丽哽咽了一下,“然后我就来到了这座城市。
“认识月全完全是一个意外,刚到这里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扫过地,卖过报纸,擦过皮鞋,后来攒了一点儿小钱,在植物园的门口,摆了一个小摊卖冷饮。我就是在那儿认识月全的,他是植物园里的管理员,经常买我的冰棍,一来二去熟悉起来。
“说起我们俩的婚姻,谈不上谁爱谁,他比我大十几岁,一直未娶,而我也过了可以挑剔的年纪,于是就凑合着一起生活了。
“月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你们问过当年的邻居,大概能够对他有些了解。他人不坏,就是脾气暴躁,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这个人控制欲特别强,强到一种病态的地步。别说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就是和男人说两句,说不定就要挨一顿揍。有一回我在楼道口和楼下的大哥聊了两句,月全从楼上直接把一盆水倒了下来,让我在院子都没法做人了。
“他们劝过我,说这是爱,但他的爱实在让人吃不消。
“有时候我觉得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山村,没有离开过卢定伟,以前是肉体的禁锢,后来是精神的禁锢,而后者更让人难以忍受。”倪以丽把烟掐灭在了烟缸里,仿佛是让李光智有时间来消化她可怜的一生,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下去。
“月全不能生育,但我没法提出来把卢胜东抱回来,如果让他知道我曾经和别的男人生过孩子,他会杀了我,他就是那样的人。况且,我也没想过这样做,于是我们就去抱养了一个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月川是你们抱养来的?”一直聆听的李光智插话道,这个信息又让他有点意外。
“嗯,”倪以丽点点头,“因为考虑到我们年纪都大了,所以月川来的时候就已经8岁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月川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李光智再次打断了她。
“对,当然是在他失忆之前。”倪以丽换了个坐姿,喝了一口水,“本来我们一家三口也就这样生活下去了,可没想到的是就在3年前,卢胜东突然来找我了。
“来到这里之后,我曾经寄过一点儿钱给我妈,后来琢磨,卢胜东就是经由我妈一步步找到我的。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