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邦德与吴酒足饭饱,何又给他们端上茶来,坐着一起聊天,他说:“中国南部有一个省份叫福建,那儿盛产各种茶叶,其中有一种茶叶很有趣,叫‘猴觅茶’。
“传说,这种茶大都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由猴子采集。不过,这些猴子不怎么听话,时常需要管教。一旦哪只猴子不听话,它的尾巴就会被削掉一厘米,若还不规矩,再切掉一截,直到猴子乖乖地干活为止。由于‘猴觅茶’来之不易,加上其色香味俱佳,被认为能与名酒佳酿媲美。饭后一杯茶,既是一种享受,又有助于消化。”
午饭后,邦德与吴开始谈论正事了。
“嗯,T.Y,情况怎么样?你知道多少?”
“那个律师被害事件——不是中国放的炸弹。嗯嗯?”吴说。
“M也这么认为,”邦德说,“依你之见,谁是这起事件的幕后指使人?”
“广州有个财大气粗的商人,姓王,对香港民主政治非常敌视,据说还有政界背景。他想在香港制造混乱,并从中捞到商业好处。有人指责他,但还不能肯定与此事有关。”
“此话怎讲?”
“在香港回归前几周干这种事情,不是太傻了吗?再说,挑起中英之战,他有什么好处,嗯嗯?”
“嗯,他只算得上一个怀疑对象,还有别的人吗?”
“你是问我个人的看法吗?我认为是当地人干的,很可能是三合会的人。但从另一方面看,又不像是他们惯用的手法。在香港很少有罪犯会使用枪支或炸弹。你也许会感到惊讶,但香港确实很少有枪杀案。”
“那两个被英国人枪杀的中国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也是个谜。但我一直认为此人不是英国军官,整个事件是精心策划的,枪手是经过乔装打扮的。”
“我也这么想。”
“还有,为什么那个人要制造麻烦?除非出于个人的恩怨,难道他要与中国政府较量吗?”
“那起画舫餐厅爆炸事件呢?”邦德又问。
“性质差不多。反正不是中国干的,也不会是广州的那个姓王的干的,尽管流言蜚语不少。”
“你对欧亚公司了解多少7”
“大公司,资信可靠。这家公司的老板深孚众望,但不常抛头露面,外人很少知道他。嗯嗯?”
“他叫萨克雷?”
“是的,我曾在赌场里见过他。我承认,去赌场是我的恶习。我同地玩过几次麻将,每次都输给他不少钱。欧亚公司虽然不像有的大公司如贾丁·马西森公司那么规模宏大,但生意很是兴隆,专做航运贸易,公司码头在葵涌。”
“你知道前几天夜里发生在英国的事情吗?”
“知道,我已看了简报,是海洛因。我很震惊。我的手头没有记录表明欧亚公司与任何违法活动有牵连。我在警方的内线也认为欧亚公司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但是那些海洛因正是来自他们的船只。”
“我想,三合会与这起事件有联系。他们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手。很可能是欧亚公司迫于三合会压力才这么干的。萨克雷被蒙在鼓里。”
邦德要了一杯白兰地,接着问:“你熟悉龙翼会吗?”
“熟悉。他们是新义安的一个帮系,势力很大。龙翼会对许多夜总会感兴趣,他们的大部分活动都与嫖妓与赌博有关。警方认为他们还卷入了海洛因的交易,但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点。他们对娱乐界施加压力,电影制作场所也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嗯嗯?”
“你认识这个三合会组织的人吗?”
“他们的头头叫龙头老大,龙翼会的龙头老大叫李前南。此人是个很有势力的生意人,拥有多家夜总会与脱衣舞女酒吧。龙头老大的身份是保密的,帮会外没人知道。不过,我知道。”吴咧嘴笑道。
“所有三合会都是这样的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只有三合会的高层人物才知道,他们的会馆也保密。”
“会馆?”
“就是三合会的总部,他们在那里召开会议。”
“你知道他们的会馆在哪儿吗?”
吴摇摇头,说:“不知道。这是秘密。我也正在找。他们经常变换会馆,很难发现。”
“我怎么能找到李晋南?”
“难说。”吴回答说,“他时常出没于他自己的几个夜总会。也许今晚下半夜或明天可以试试。”
“好吧。请再说些萨克雷的情况。”
“他现年48岁,单身,很少去公共场所。他住在维多利亚山,那里是阔‘鬼佬’的住宅区。‘鬼佬’在中国话里的意思是‘鬼人’,中国人常常这样称呼西方人。”
“英国那起贩毒事件败露后,有没有进行什么调查?”
“调查过。我在警方的内线报告说,他们搜查了欧亚公司在葵涌的仓库,但一无所获。欧亚公司获悉后也深为震惊,这样的事居然会发生在他们的船上。公司发言人说,该公司对此没有任何责任,这完全是犯罪团伙所为。”
“我想亲自去看一下仓库。”
“我们可以一起去。”
“还有,我想见一见盖伊·萨克雷,你是否可以安排一下?”
“你的麻将玩得怎么样?”
邦德曾经玩过几圈。香港非常盛行打麻将。“恐怕不怎么行。不过西方的麻将玩法我倒是玩得比较多。”麻将的规则和打法因地而异,各不相同。
“没问题,我可以给你上速成课。香港的打法比西方或日本的打法容易得多。嗯嗯?”
“盖伊什么时候去打麻将?”邦德问。
“他今晚就去!你有钱吗?下大赌注。萨克雷可是个大赢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玩的,总是赢钱。如果我们抢在他之前到赌场,就有机会同他对局。我们这就走,好吗?”
“行。我需要准备输多少钱?”
“萨克雷的赌注是每番100港币, ”吴瞪大眼睛说,“至少玩两番,最多玩十番,每盘最多有38400港币!”
邦德紧皱双眉。萨克雷的麻将极有挑战性与危险性。每盘至少要赢两番,否则要被罚款。情报处有可能损失几千英镑。但不管怎样,在紧张赌博的几个小时里细细观察萨克雷,使邦德有机会对他作出判断。邦德相信,在大赌注的赌博中,一个人性格的方方面面会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就这么干。”
吴叫住侍者, 做了个全世界都通行的手势, 说:“买单。”然后对邦德说:“詹姆斯,我来结账。你抓紧时间学点我们的麻将打法。”
邦德说:“我懂麻将。讲究面子,心照不宣。下回我付账,不客气。”
吴又笑了:“你以前来过香港?”
“来过好几次,还去过日本。”
邦德知道,对亚洲人来说,搓麻将包含着不少东方哲理。它意味着礼尚往来。往往是在麻将桌上,某人给别人一个面子,或者接受别人的好意。一个人帮了另一个人的忙,后者心照不宣,便要作出回报。邦德说“不客气”,就是说邦德同意曼的做法。
吴付了账,两人便离开了环境幽雅的文华餐厅,但他们没有注意到,有个模样怪异的洋白人就坐在文华餐厅入口处对面的哈勒昆酒吧看报纸。待邦德和吴一离开,这个洋白人马上起身去打电话。
第六节 一掷千金
下午4点
海盗66号赛艇从堤道码头出发,掠过水面,驶进维多利亚港。吴T.Y称艇长是他哥哥吴J.J,他哥哥如果不去猫街的古玩店帮忙,就一心扑到他的赛艇上。T.Y常利用他哥哥的船执行特勤任务。像T.Y一样,J.J为人随和,但不善言谈。邦德与他打招呼,他只是点头笑笑。邦德猜想他的英语一定及不上他弟弟。
这艇是在美国用美国零件组装的,主要供应美国市场。但J.J设法将一艘样艇运回了香港。显然,吴家财力雄厚,J.J与T.Y各继承了一大笔财产。海盗66号的玻璃钢船体坚实耐用,配有两台860马力的曼式发动机,最高速度可达30节。深V形的船体设计使它可以平稳地航行于外海。T.Y不无得意地告诉邦德,J.J买这条船时捡了一个便宜,只用了150万港币。
港湾里各种船只穿梭来往,十分繁忙。T.Y对邦德说,不必担心水上巡逻队,他的船已经登记注册,不会被扣。要悄悄溜进澳门而不被移民当局发现,实在不是件难事,伤脑筋的倒是在澳门找一处隐蔽的停泊处。
20分钟后, 赛艇穿过大屿山北面、新界以南的海峡,不一会儿就驶入南海。J.J开大曼式发动机的油门,赛艇以最高速度飞驰。
“再过45分钟就到澳门了,嗯嗯?”T.Y笑道,海风掠过他那乱蓬蓬的黑发,他好像已经沉浸在高速行驶的快感之中。邦德感到时差的影响,真想喝一杯浓咖啡,提提精神,好让自己头脑清醒地去玩快速出牌的麻将,况且他还算不上麻将高手。
“我们去哪个地方?”邦德问。
“里斯本酒店与赌场。”吴说,“那不是我最喜欢的场所。”
邦德知道里斯本,那是这片具有传奇色彩的土地上的一个旅游胜地。澳门的历史和香港的同样多彩多姿,但它要比香港这个英国殖民地早几个世纪。在15世纪海上探险时期,葡萄牙人就统治了(编者按:应为“强行租占”。时间在16世纪。)这片土地。贸易是澳门发展的催化剂,东方香料与丝绸使它财源茂盛。澳门港建于16世纪中叶,当时是作为马六甲与日本之间的停泊港。17世纪初叶,澳门成为南海形胜。但到了20世纪,开始衰落……1987年,反殖民主义的葡萄牙政府同中国签署了《联合声明》,确定1999年12月20日为澳门主权移交日。与香港不同,澳门居民若放弃居住权,便可以在任何一个欧共体国家居住,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其中也包括英国。(编者按:“基本法”规定:澳门居民有“移居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自由”。并无“欧共体”的限制。)
“你是不是温习一下麻将的打法?”
“那最好不过了。”
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进船舱躲躲海风,他们离开抽水地板覆盖的甲板,下到船舱,坐在小桌旁,吴煮了壶浓咖啡,说:“请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可以说,麻将结合了双人牌戏、多米诺骨牌和扑克的玩法。四人凑成一桌,各打各的,谈不上有什么技巧,主要是凭运气。关键是要提防别人,猜出你的对手需要什么牌。共有三级牌——条、饼、万。各组中都有一到九同样的四张牌,还有四张红中、四张发财、四张白板,东风、南风、西风、北风各四张。”
“嗯,讲得不错。”吴说,“还是要讲技巧的,邦德。你出牌必须快,还得做成你手上的牌,番越多越好,一番值好多钱理,嗯懂?”吴咧嘴笑道。“我们带来了公司的8万港元现金,准备输这么多,我已经跟M讲明了,她只说最好别输光!”吴戏嘲道,“要是萨克雷发挥正常,M可要大蚀本了。”
“他怎么玩得这么好?”邦德问,“这玩意儿不就是靠手气摸牌吗?”
吴耸耸肩,“我也弄不懂。如果他作弊,我也看不出他是如何搞的。打麻将也不容易作弊,嗯嗯?地玩一夜就能挣上几千美元。”
海盗66号驶到澳门南端,然后向西航行。吴说在那里停泊不容易被人察觉,上岸后打的去赌场。他们找到了一个隐没在杂草丛中的破水码头。
“我们过去用过这个码头。”吴说,“脚下留神,这玩意儿不结实。哦,我差点儿忘了,不能带枪去赌场,那里戒备森严,有金属探测器,我们得把枪留在这里。”
邦德还记得从前几次来访的经历,心里很不乐意。他勉勉强强地把那枝华尔瑟PPK手枪交给吴,“但愿我待会儿用不着它。”
J.J用汉语对T.Y说“自己留在船上”,然后身体向后仰八叉地躺倒在床铺上。邦德和吴小心翼翼地走上码头,这儿离市中心并不远,几分钟后坐上出租车到了里斯本酒店。里斯本酒店是个桶形钢筋混凝土建筑,漆成了深黄与乳白色,墙壁呈波纹状,像华夫饼干。屋顶做得像赌台上的轮盘。他们走进大厅,邦德就注意到陈列着的一批稀罕玩意儿。一副小恐龙骨架,一大堆牙雕与玉雕,一幅长城地毯。经过非同寻常的严格检查后,邦德跟着吴走进了嘈杂喧哗、华丽而俗气的赌场。邦德以前来过这里几回,总是纳闷澳门赌场为什么缺乏欢快气氛,也许人们把输赢看得太重了,一个个心事重重的。
吴走到一台老虎机前面停了下来,说:“我得先喂喂这头饿虎。”说着把一枚两元的硬币塞进这古怪的玩意儿里。他得到了一颗樱桃、一块巧克力、一只橘子。他耸耸肩:“走,找地方打麻将去。”
里斯本酒店里面分许多层,不同的楼层有不同的游戏。比如赌纸牌、21点、轮盘赌、四方摊与老虎机。一楼的圆厅烟雾缭绕、汗臭扑鼻。赌场很少有玩麻将的,萨克雷玩麻将纯属私事,通常租一间隐蔽的房间去玩。
邦德和吴上了三楼,经过供贵宾们使用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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