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馈
季永闻言一笑,摇着头开口道:“说来惭愧了,与剑兄并行围猎之前竟是无一所获,季永不如剑兄许多啊,当下还是分开围猎如何?”
“这样也好。”卫剑点头应道。
季永听到卫剑如此说了,当下拱手道别,与小厮打马离去了。
卫剑看着季永渐渐远去的身影,收起嘴上的笑,眼里露出不屑之色,嘴上哼了一声,低低地说了句:“妇人之仁!”
只是卫剑不知,季永在打马转身背对卫剑的那刻,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轻如蚊声的话:“卫剑,为奸,呵呵,好名啊,起名之人其心不小。”
早将季永和卫剑之间对话一五一十尽收耳里的步清楚,见季永和随行的小厮离去,一个念头用上心头。
步清楚仔细辨听着周围的动静,倏地冷冷地勾起一抹笑,凤眼眯了眯,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卫剑。
卫彦的嫡长孙是么,很好,好极了。
这时,原本一动不动的中箭女子猛地动弹起来,轻哼出声。
卫剑听见动静,见是那女子居然还未死绝,当下对着身后的小厮说道:“去把那女人的最后一口气断了,乱哼哼的听了就烦。”
小厮得令,赶紧朝着那中箭女子而去。
步清楚知道机会来了。
她静静地等着小厮来到女子身前,就在小厮蹲下身时,本就隐在树丛之中几步之近的步清楚猛地跃出树丛,拔下靴子里的匕首,动如急豹,直奔小厮而去。
小厮也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常年在府里长大,虽学了些舞刀弄枪的把式,到底年幼加之未曾与他人比试切磋,自然反应慢了几拍,见突然越丛而出的步清楚,一时间竟忘了呼叫。
正要开始呼叫时,步清楚的匕首早已问候了小厮的脖颈大动脉。
被灭了口的小厮身子由于惯性倒向了步清楚。
卫剑吩咐了小厮之后目光就没停留在中箭女子这头,只是望着圆月想着白日里卫彦同他说过的话,虽听见树丛沙沙之声倒也没放在心上,他哪里想得到,还有步清楚的存在。
而那中箭女子早在小厮来到自己跟前之时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仿佛方才的声响动静只是为了此刻而做的铺垫罢了。
步清楚虽说是八岁孩子,毕竟小厮也还尚小,不似成年男子那般笨重,倒在步清楚身上虽然受力大,倒还是承受得住的,这样一来,也正好隐去了自己的身影,越加不被卫剑所能察觉。
时间渐渐流逝,回过神来的卫剑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对着还半蹲在地背对着他的小厮,大声叱道“磨磨唧唧要到是什么时候,还不快回来!”
只是等了半天却没有回应。
毕竟是常年待在卫彦身边的人,少年的卫剑嗅出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但是周围却并无其他人的气息。
难道是被毒蛇咬了不成?卫剑想着,下了马,手里却还是防范似的握着佩剑走向小厮。
就在卫剑走到小厮身前刚停住脚步之时,步清楚突然用力地推开小厮,小厮的身体顺势倒向了卫剑。
到底是卫彦亲自所教所授武艺,虽然事出突然,卫剑还是避开了小厮倒来的身体。
而就在卫剑正要稳住身形看向步清楚时,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步清楚手里握着弹弓,对着卫剑的双眼咻咻地就是连发两弹。
可怜卫剑正要纳闷怎么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个孩子之际,两眼登时一黑,剧烈的疼痛袭上脑来。
卫彦哎哟着,步伐已然凌乱,不小心竟绊到了小厮的身体,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此时步清楚凤眼精光闪现,丢开弹弓,欺身上前,右手举起匕首划破卫剑咽喉,顺势拔出头上的簪子对着卫剑裸露在外的脖颈动脉处,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过程一气呵成,顺理成章,前后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一阵冷风扫过,卷起林中枝叶随声附和。
步清楚站起身,擦掉卫剑喷溅到自己脸上的血,冷哼出声:“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你若不死岂不是煞了这风景,错付了天公这美意。”
谁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话语刚落,突然,一支利箭擦着步清楚的脸庞呼啸而过!
步清楚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利箭所出之处……
卷一:乱起炎汉 第11章 与君博弈
好险!
步清楚眉心紧蹙,望着那发箭之人,抿唇不语。
风声阵阵,枝叶作响。
毕竟二人相隔甚远,乃至双方都未看清各自的面庞。
皇甫珝只身一人,并无马匹相伴小厮相从,他缓缓放下手里的长弓,静立不动,袍衣随风轻扬。
单看步清楚那身量,加之今日入围场之人中,孩童者只有步清楚一人而已,隆乾京都外的那眼,黄昏时的一瞥,尽管现在未看清面容,皇甫珝仍旧认出了她。
无声静默,只余风声。
从脸颊上传来的擦伤之感,步清楚的双眉皱得更紧了,能无声无息,丝毫不被自己所察觉,又有如此箭法之人,不简单!
想到这,步清楚眼里的杀意多了几分,她心下很明白,今日杀人被他撞破,那么结局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一阵短暂的静谧之后。
突然,皇甫珝再次从身后的箭框中取出一箭,弯弓直指,又是一箭划空直逼步清楚。
听声辨位,步清楚敏捷一错,避开了那箭。
皇甫珝对于步清楚再次避开自己这第二箭,黑曜石的丹凤眼有了几分异色,当下又是从箭框中取出一箭。
箭一上弓,却并未同方才那般直射而出,皇甫珝抬步缓缓走向步清楚,清冷而无温的声音伴着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响起:“为何杀他?”
随着渐近的身影,映入步清楚眼帘原本模糊的面庞,渐渐清晰。
那月光照现出的七分熟悉面庞,低低无波无澜的话语口调,步清楚的心不禁又沉了几分,皇,甫,珝!
真正是冤家路窄!
不等步清楚回应,第三箭再次离弦而出!
危险再次逼近,步清楚看着已经在不远处的皇甫珝,眼眸翻转,计上心来。
皇甫珝,你我就来博弈一局如何?
心里有了计较,步清楚集中精力,看着渐近的利箭,脑子飞速计算着,随即身子一让。
随即一声啊声响起,那第三箭竟是没能完全避过,堪堪地射入了步清楚的左肩胛内。
孩子支撑不住,捂着左肩便跌坐在地,面上却是十分无辜,那半含泪光的楚楚凤眼落在了缓缓走进孩子的皇甫珝眼里。
皇甫珝反倒是愣住了。
之前步清楚如何了结卫剑的过程皇甫珝并未完全看清,隔得远了,准确点说,皇甫珝并不知道被杀之人竟是卫彦嫡长孙卫剑。
皇甫珝看着孩子这份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怎的,那神态竟是那般的似曾相识,甚至触动了自己内心中一直深藏的秘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孩子手按着伤口,虚弱地开口,话语断断续续:“是,他要,杀,我的,我只是,不想死。”
此时的皇甫珝定定地站在步清楚跟前,俯视着呼吸似乎都有些急促的她,双眉紧皱,强自压下心里方才莫名闪现的情绪,却并不开口。
步清楚见皇甫珝没有应话,自己也不再开口了,从刚才皇甫珝眼里的表情和现在的冷眼旁观,并未再对自己出手,她知道,这博弈,自己并非胜算全无!
她相信皇甫珝必定认出自己是夜迁尘身边的小童,若是自己就这么死了,只怕不好向夜迁尘交代。
同样,自己若是实打实和皇甫珝杠上也必定是毫无胜算,只有这场以命相博的棋局才尚有柳暗花明的后路。
圆月的映照下,月光尽撒树林这一角落,皇甫珝看着孩子的面庞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苍白,眼里泪光点点,却倔强的不让泪落下,紧紧地抿着嘴,那般的委屈和倔强。
忽地,皇甫珝脑子里闪现出一个英姿卓卓的少女,还有那少女说过的话,丹凤眼眼里的无波神色竟闪了闪,那莫名的心绪有猝不及防的涌上心头。
终究,少年低低叹了口气,原本站立的身躯缓缓弯身下来。
皇甫珝刚要蹲身,此时身形不稳,霎时,原本应是虚弱地跌坐在地上的步清楚眼里闪过精光,趁着皇甫珝终于软了态度,戒备之心已去,猛地欺身,上前,拔匕,横脖。
皇甫珝见孩子的手法如此娴熟,当下哈哈大笑起来,对于已经横在自己脖颈之上的匕首视若无睹,丹凤眼里毫无一丝畏惧。
本就要拉匕划破皇甫珝脖颈的步清楚,听到这朗声大笑,暗道不好。
果然,便有马蹄声顺风飘进步清楚的耳里。
步清楚加快手里动作。
然步清楚正要将皇甫珝的脖颈动脉切断,一阵怪力却将自己弹开了去。
内功?
步清楚满脸黑线,心下低咒,真特么的为什么是古代!
虽说这般想着,步清楚灵敏地变化手势,不顾胸前伤口,再次猛地欺身上前,对于步清楚这般不要命的攻势,皇甫珝脚上施力,往后退去,随即站直身子,反身靠近步清楚。
见少年已然反守为攻,步清楚知道,这局,自己输了,败在了特么的内功上,这是何等的搞笑!
破罐子破摔!步清楚反倒是停了下来,摆出一副任由皇甫珝发落的神态。
皇甫珝见步清楚没了杀意,倒也止住了步,丹凤眼里也不是往日的平静无波了,倒是多了几分赏识,淡淡开口:“你和夜迁尘是何种关系?”
步清楚见皇甫珝居然放过自己了,还直唤夜迁尘全名,毫无尊称,也是有些奇怪。
问她和夜狐狸是什么关系?天知道,她自己都搞不懂呢,再说了,自己为什么要告诉皇甫珝呢,哼,就算现在不动手杀她,她也没那义务非说不可。
当下,自顾自地重新坐在地上,拉下左肩的衣服,准备处理伤口,至于皇甫珝的问题,直接忽略就好!
刚才的剧烈运动,已经牵动了伤口,这箭虽然自己计算好了避开了心脏,到底还是伤了肩膀,必须马上制止血才行。
皇甫珝见自己的问题被忽略了,当下皱着眉看着正在处理伤口的步清楚,心里有着深深的不解。
乾隆京都城门外的那无声话语,用苦肉计诱他分心,方才要去他性命的娴熟果断,以及如今从容淡定地对着给过自己三箭的人处理伤口,眼前的真只是个小童么?这份胆色……
想到这,皇甫珝再次开口,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人气:“你胆子不小啊。”
步清楚闻言,本来就对于自己故意挨箭却没收到预计的效果心情烦躁,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回了句:“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
皇甫珝倒是一愣,这孩子的话总能出乎自己的意料,就算现在明明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想到这,皇甫珝竟莫名地笑了,再次俯身却是为步清楚点了穴位,止住了伤口处不断沁出的鲜血。
人心总是不好揣测的,皇甫珝此刻的行为让步清楚瞪大了双眼。
动了动唇正要开口,方才的马蹄声已经近了,一个刻意大嚷的声音顺着风传进了步清楚与皇甫珝的耳里……
卷一:乱起炎汉 第12章 这次是谁
“殿下,您这究竟是在哪儿啊,我听到你方才的笑声了。”聂胜骑着马小步行进着,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叫嚷着。
一听这话,步清楚知道,皇甫珝的随从来寻他了,只是……
步清楚瞥向一旁卫剑,和已死的卫剑随从及女子,想到方才皇甫珝替自己止血之事,心里倒是有些不明白了,突然想起一开始皇甫珝似乎都没瞧过卫剑一眼!
步清楚吃不准了,这皇甫珝他脑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皇甫珝对于聂胜此刻来寻自己并不意外,原先他便是让聂胜等在那方的,自己想下马在林子里待会儿,习惯性的带上了弓箭,谁知,竟遇上了步清楚来着古代首次开杀戒的好戏。
皇甫珝在瞧见了卫剑的马匹之后,虽然不知那是卫剑之马,但能带马入林的只能是参与围猎之人,就算随从都是不允许配马的。
而在看见步清楚的那一刻皇甫珝认出她是夜迁尘身边之人外,同样想起了隆乾京都城外步清楚的那句有型无声之话:这还只是个开始!加上这情形,他觉得这人不能留,于是有了这后来的三箭。
三箭射出,不曾想竟多了许多意料之外之事。
皇甫珝改变主意了,此时的他没了方才要杀人的心。
既然不想杀,那便不杀!
结论一下,皇甫珝这才抬眸扫向一旁的卫剑。
月光下,卫剑那年轻的面庞映射进皇甫珝的瞳孔里,皇甫珝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直四下寻找皇甫珝的聂胜总算是找到这头来了。
聂胜赶忙跳下马,牵着马来到皇甫珝身边,欠身行礼,恭声道:“殿下。”
皇甫珝只是嗯了一声,摆手让聂胜起了。
步清楚见皇甫珝对于一个随从骑着自己的坐骑居然没有指责,可见这聂胜非同一般,当下倒是多看了聂胜一眼。
聂胜虽然对眼前多了的几人以及马匹十分不解,但是他知道,皇甫珝向来不喜别人问他要答案,当下只是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