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地传进步清楚的耳里,原本平静没多久的心似乎跳动的有些不规律了,她知道,皇甫珝来了。
皇甫珝缓缓地朝着越来越近的床榻走去,呛人的烟气涌入他的鼻翼,有些不自觉的轻咳出声,他的目光是那般的平和,没有过多的表情。
在皇甫珝踏至床榻的那一刻,步清楚隐蔽的身形如同一只迅猛的豹子,瞬间弹地而起,抽出最后一支小巧却不失锋利的箭矢,下一刻便抵在了皇甫珝的咽喉大动脉处。
一切出奇的顺利,只因为皇甫珝连一丝的反抗都不曾有。
步清楚皱着眉:“为什么不反手?”
皇甫珝嘴角微微牵起,静静地看着站在咫尺却轻蹙眉梢的步清楚,笑如三月暖阳:“阿步,你真的会杀本王么?”
两人的身周是橘红耀眼的火焚烧着屋内的一切,渐渐地有物件坍塌下来,不远处的前殿已是摇摇欲坠,周围已渐渐变成了废墟的光景,看着眼前的皇甫珝,步清楚从他的眼里,找不出一丝被袭的愤怒,只是带着柔和的眸光定定地看着自己。
步清楚疑惑了,抵在皇甫珝脖颈的箭矢纹丝不见一动。
而在下一刻,一根房梁轰然落地的声响拉回了她游离的思绪。
八年前,长青高原上的那场灭顶的屠杀又再次映现在她的脑中,身首异处的父王,被乱箭射杀的王兄,被低贱的兵士夺取清白之身的姐姐,遍地都是誓死追随父王那些好男儿们的残肢断臂,她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为什么不?”
步清楚眼里的迷茫,痛苦,到最后的冷冽,一一落在了皇甫珝的眼里,唇上的笑意不减分毫,轻声的话语出口:“本王都忘了,我还欠着你的。”
看着仍旧那般明媚笑容的皇甫珝,步清楚的心率似乎乱了几分。
踯躅间,他猛地抬手握住步清楚握着箭矢的手,在步清楚还未反应过来,将箭矢对准自己的胸口,身子向着锋利的箭锋挺身迎上。
他这是在自杀!步清楚的脑子里猛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纵然是失了内力的皇甫珝,男子的力气终是大于女子,步清楚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在箭矢将要插入那刻,步清楚却是下意识奋力地将箭侧了侧,下一刻,皇甫珝一声闷哼,那箭错开了心脏的部位,埋入左肩。
刷地,步清楚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她察觉到自己的心心居然狠狠地抽痛了。
也在这一刻,她想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心中的那种异常的感受,那是她对皇甫珝……动心了。
凤眼之中早已不见了冷冽,只有满眸的惊慌失措,这样的她仿佛前世十岁那时的她,无助,痛苦,颤抖着说着:“皇甫珝,不,不要,你为什么……”
随即放开握着箭矢的手扶住皇甫珝渐渐失力就要倒地的身躯。
看着眼前不在冷着一张脸的少女,璀璨的凤眼中渐渐涌上框的泪垂垂欲落,皇甫珝眼里的柔情更甚:“八年之前,密林之中,这是我欠你的,不过方才的举动,阿步,你对本王似乎是动心了。”
看着皇甫珝仍旧笑意深深的俊美面容,那一身红艳的嫁衣顿时竟耀红了步清楚的眼。
今日,是她与他的大喜之日。
“王爷!”聂胜对龙和殿并不熟悉,这才刚找到地方,入目的景象就是皇甫珝已经受伤,如刀般的眸子射向步清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亏的王爷对你的一份心,八年前……”
话说到这,皇甫珝略显中气不足的话响起,却仍旧不失严厉:“阿胜,不要多嘴,本王的伤不是阿步所为。”
“王爷。”聂胜走到两人跟前,一个大力推开步清楚,低下头查看皇甫珝的伤势,抬手点穴止住血流,继续说道:“今日无论如何,聂胜都要将当年的实情说出来!”
卷一:乱起炎汉 第68章 动乱京都
“司徒莲楚,你好好听着,当年皇帝下令要假借削藩除去长青王司徒穆时,那日之前王爷便已秘密去了赤夏并未回炎汉国,而是我聂胜易容顶名去了密议,更有甚者,如今的风元正与当年八年前的风元正都不是真正的炎汉皇帝,根本就不是王爷的生身父皇,你如何能将这账算到王爷的头上!”
听着聂胜的话,步清楚的心头如压了千金巨石一般,呼吸都有些困难,压抑得难受:“那为何之前不说,你明知道我是谁,明知道我和长青王是什么关系。”
“哼!”聂胜扶起皇甫珝,讥讽地看着步清楚:“王爷查了八年,也只不过三月之前方知道风元正的真正身份。再者,你的戒心如此之重,若是说了,这等事你也必要亲自查证,只是,这些个事岂是说查便能轻易查得透么,你可信过我们,眼里心里只怕只有你那救命恩人盛周太子夜迁尘!”
一句话堵得步清楚一时之间无从辩驳。
“够了!”皇甫珝厉喝一声,随即竟是呕出一口血来。
“王爷!”聂胜慌张地出声,随即转眼愤恨地看了步清楚一眼,扶着皇甫珝急急地朝外头走。
此时此刻的龙和殿就连唯一的这间多事内室也渐渐燃起了熊熊烈火,外头早已坍塌的不成模样。
步清楚却是捂着心口,仿似利箭穿心一般疼痛,浓烈的烟雾熏灼着她的眼睛,视线越发地朦胧了,抬手碰触面颊,温热的液体顿时遍沾双手。
哭了?
她竟然哭了?
多久了,前世的她十岁之后就未再哭过,忘记了眼泪是什么。
如今那落入唇畔的泪是那般的咸涩,似乎与那年十岁的泪相交叠了。
这些年在炎汉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压过了脑海中给翻涌的长青高原屠杀的那些血腥淋漓画面。
刹那间,她突然发现,似乎皇甫珝只有对着她的时候是有人情味的,人前的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即使必要场合,那双深邃的丹凤眼也是不入温度,只有对着她似乎那眼也是活的。就连明知进了龙和殿后的结果,皇甫珝还是来了,还用那一箭抵了八年之前密林中的恩怨,却独独忽视,当时的她也是想要取他性命的。
原来,不是他欠她的,欠债的人,一直都是她。
步清楚突然觉得好累,心如刀绞般难受,越来越浓烈的烟直扑步清楚而来,在火海之中待的过久,如今的她也已是超过了负荷,眩晕感侵袭而来,砰地一声,已昏倒在地。
得了夜迁尘命令的晁雷再次冲进了龙和殿,正好错开了与皇甫珝、聂胜碰面的档头,一进来就见步清楚昏倒在地,没去思考为何不见了皇甫珝,径直将步清楚带出了龙和殿。
……
“为何会这般?”眼见着聂胜竟是带着面色苍白,前襟血迹斑斑的皇甫珝疾步冲出了龙和殿,皇甫悠虹只觉得双眼眩晕,尤其目光落在那插在左肩之上的箭矢时满是阴鹜:“你的武艺那般好,何人能伤你至此地步?”
聂胜急急地应声:“王爷内力尽失,伤了王爷的正是……”
“阿胜。”皇甫珝喘着气沉声道:“你还……多话是么,再……要……多嘴,你随……皇姐回赤夏吧。”
聂胜见皇甫珝这是要赶他走了,当下也不敢再多说,静默不语。
内力尽失?皇甫悠虹阴沉着脸看着皇甫珝,却不在追问了,她知道,如果皇甫珝不想说,再问也只是多余的。
其余的一众围观者也是晕头转向:这方才龙和殿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阵匆忙地脚步声传来,侍卫疾呼的声音渐渐响起:“报!水龙营的掌事不知被何人所暗杀,如今根本无人可传令主持水龙营。”
一众宾客听到这个消息皆数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这么久竟是无人来救火,愣是将龙和殿烧到如今这般摇摇欲坠的地步。
这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原本应是在正门守卫的副将蒙福竟是疾步也出现了,蒙福环顾了一众人,随即对着皇甫珝,语气焦急地开口道:“出事了!宫外,南北两门的根本无人守城,通往城南的祖庙及城北祖庙的长街一路都起了火,东门守兵竟是无故遭人暗杀,季永将军正在搜查;西门李澈将军却是无故失踪,还有莫名不知哪方杀出的一队人马竟是与西门的守兵厮杀了起来,武状元廉辙竟是怂恿正门守卫反了。”
话音刚落,众宾客中有几位年老者竟是扶着前额踉跄了步伐,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凝聚在熊熊烈火燃其周身的龙和殿。
显然,龙和殿便是导火线。
如今,战事一触即发!
皇甫珝强撑着精神,拒绝了接受太医治理伤口,方才他在龙和殿中风惊澜倒地的尸首他是看见了,现在的炎汉只怕真要乱了,若是他料的没错,阿步是和夜迁尘约定好了,要乱了炎汉的天,如果是阿步想要的,那也就罢了,只怕夜迁尘想要的就是和盛周国的利益挂钩了,这却是他决不允许的。
想到这,皇甫珝将眼看向夜迁尘方才所在的方位,谁知不知何时,夜迁尘早已不见了踪影。
丹凤眼微眯了眯,沉声道:“皇姐,你百里之外的暗藏之兵要借我一用了。”
皇甫悠虹顺着眼看了过去,果真不见了夜迁尘,当即明白了几分,点头应允了。
圆圆的明月亮不过那妖冶狂肆的火光,张牙舞爪般狰狞着。
龙和殿此时被烧的为数不多粗如水桶的梁柱摇曳着身姿。
皇甫珝的心猛地收紧,一动不动地望着龙和殿,阿步她……出来了吧?
就在砰的巨响响起前,所有的梁柱轰然倒塌之前,两道身影赶在龙和殿全然坍塌之前终于出来了,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皇甫珝的眸中渐渐平稳,他认出了,那身影中那娇小的人儿。
今日的夜,似乎特别的长,所有的事都堆砌在一团。
“阿胜……”
听见皇甫珝突然唤他,聂胜应道:“王爷。”
“告诉李观和季凌,所有的一切都按着原定进行,只是东西两门那些变装的兵卫调去西门支援。”
聂胜自然知道如今事态的严重,点头之后,便大步离去了。
一众的宾客皆默然无声,毕竟,方才龙和殿的坍塌,还有未出的风惊澜,而炎汉除却风惊澜,最有话语权的就是皇甫珝了,在场一直禁声的炎汉其他皇室成员皆是默许了皇甫珝担任着大乱的平乱总指挥者。
炎汉四零三年,康正二十五年四月十六日,那一晚在后来的炎汉皇室回想起来都依旧恍如昨日,冷汗淋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前一刻的喜庆欢腾,下一刻竟是五门尽开,京都大乱,甚至自家的新皇与太上皇尽皆离奇死于龙和殿的无名大火之中。
一时间,炎汉京都,所有重要关卡的官员竟是离奇死亡,原因未明,京都大街,广场,店铺,衣着相同的炎汉侍卫相互残杀,哀声四起,悲鸣震天。
……
夜迁尘脚踏雪白战马,衣袍随风蹁跹狂肆宣扬,此刻,距离龙和殿走水事件发生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之久。
短短一个时辰,身前不远处的隆乾京在星辰明月照耀下,伴着火光,充满了战乱血腥。
夜风袭来,还带着隐隐的哀鸣之声自那隆乾京都而出。
可以想象,此刻的隆乾京正进行建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动乱与厮杀之中。
晁雷自夜迁尘的身后而来:“爷,姑娘还是车内昏睡不醒。”
男子狭长的双眼,漆黑如墨,定定将目光射向那战火喧嚣的炎汉京都,下一刻,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兀自勒马转身,低沉的嗓音蓦然响起:“走吧,是时候回盛周了。”
一切,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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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卷:盛周风云
卷二:盛周风云 第1章 国师陌痕
隆乾京都哗变的结束也如开始一般的出人意料。
四月十六日持续一夜的厮杀之后,当第二日的晨光遍洒大地时,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一时之间,关于万盛宫昨夜滔天的大火下太上皇风元正与新皇风惊澜齐齐命丧火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炎汉的隆乾京都。
一切的变化都来的太快,还未从昨夜的厮杀之中反应过来的京都民众顿时茫然无措了,像是无头的苍蝇一般,没有了中心骨。
新皇的突然驾崩,引发的是一系列的皇室夺位之争。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原本应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皇甫珝却是意外的放弃了皇位,倒是全力保举最不受宠的九皇子风或硬是力排众议坐上了皇位。
皇甫珝雷风厉行的行事作风,除却莫名死于城北祖庙长街之上的大将军王卫彦,炎汉的另两位大将军王更是一致地站在了皇甫珝这边,军权的倾斜直接彰显结局会是如何,可以说,炎汉的皇位是皇甫珝拱手送给风或的。
此后的半月之后,就炎汉四百零三年的第二位新皇的登基大典就这样火急火燎地完事了,为的就是安定民心,告诉众人,炎汉的天,没有乱。
虽是如此,盛周国对于这次的趁火打劫做的那是相当的到位,在京都出事的同一日,之后便是边防的将士快马加鞭传来的急报:长青高原失陷!
长青高原原本便是炎汉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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