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个人,但出剑又准又快,每一剑都轻易穿过无数枝叶的缝隙,准确找上一个大汉的咽喉,就好像对方故意送给他杀一般。八名大汉,只出了八剑,没有一丝多余。
“你真的是那个公子哥儿薛真么……”最后一名大汉倒下之前,来得及说出这样一句话。
杀光这八名大汉,薛真再感觉不到一点杀气,但他却知道危险还远远没有过去,对方真正的高手快要出手了。
便听有人一声长笑道:“江湖传言,往往不尽不实。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身法翩翩如蝶舞般的‘风月公子’,在生死攸关之际使用的武功,竟和我们暗冥派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这人话说得不少,却是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声音飘移不定,让人难以辨别位置。薛真索性停下脚步,微闭双眼,不去注意他的声音,只是细心感觉四周的气息流动。
那人又道:“只看三当家此时的反应,就知道三当家绝对有着成为一流杀手的天赋。若非今日你是我的目标,我倒真想和你好好切磋一番呢。”
薛真冷冷道:“你是天杀,还是地杀?”
“咦?你怎么知道?”
“哼,除了这两个,还谁会有这么多废话?”
通常做杀手的人,都是相貌普通,沉默寡言,这样才不容易暴露身份。像暗冥派的一般杀手,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代号,而且每次执行任务,都要重新分配一次代号。在暗冥派中只有两人例外,这两人分别叫做天杀和地杀,据说都是惹人注目的美男子,而且从不刻意掩饰身份。当然,这是以他们超人一等的身手和残酷手段作为基础的,就算有人认出他们,也不敢轻言报仇。至少出道这七年来,他二人还是活得好好的。
那人笑道:“好,好,果然有趣。告诉你也无妨,我便是天杀。刺杀亦是王者之道,只是被一群不入流的混蛋坏了名声。想当年的荆轲、专诸,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是何等的悲壮豪勇,所以能够青史留名。而今这班家伙猥猥琐琐地不敢露面,不敢出声,实在丢尽了先辈的脸面!听说东瀛倭人还美其名曰‘忍’,过着如此异于常人的生活,恐怕迟早会扭曲了心性,堕入魔道!”
听了这一番长篇大论,薛真不由心有所感。当日慕容蝶教他武功之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就是希望薛真不要反被武功路数牵制,不经意间走上邪路。
“哦?”天杀的声音带着点惊讶,“刚才你分了心神,本是我出手的良机。可我看你似乎是在赞同我说的话,就冲这一点,我给你一个正面交手的机会。”说着,薛真侧后方密林深处的一片薄雾中,缓缓显现出一个挺拔的身形。面容刚毅,虎背熊腰,果然是充满了阳刚之美。薛真只觉得自己站在他面前,就好像是拓跋玉寒站在自己面前一般。
薛真长出了一口气。他的确一直没能找出天杀的确切方位,若方才天杀真的出手,他可能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薛真放开秦浅月,让她靠着旁边的树干。秦浅月感觉到了薛真的凝重,娇躯不禁微微发抖。
天杀从袖中拿出一柄泛着荧荧绿光的短剑,笑道:“这是我依古书仿造的‘鱼肠’剑,三当家以为如何?”
一代杀手,用的居然是这么一柄艺术远多于实用的青铜剑?……薛真真的不知该当如何评价面前这个对手。
不待薛真回答,天杀已经一剑刺了过来。和薛真一样,这一剑也是没有任何虚招和花巧,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当胸刺来,似乎很容易就可以避开。
然而,很多人就曾丧命在这一剑之下,因为这平实的一剑,让天地间都充满了无穷剑气,根本避无可避!
薛真眼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天杀的身形,却看不到这一剑的轨迹,因为“鱼肠”剑似乎已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薛真明知此剑当胸刺来,却不知何时刺到,也不知何时闪避才能更好应付天杀的后招。
这的确是真正的王道,光明正大,霸气十足。
因此薛真选择了站在原地不动,同样地一剑刺出,取向天杀的咽喉。在这生死关头,薛真终于不再隐藏实力,浑身功力竟然凝成一线,随着剑尖的牵引,硬生生地在天杀的剑气包围中破出一个缺口。若天杀执意要刺透薛真胸膛,薛真的珠光剑也将穿过天杀的脖颈!
“好!”天杀赞了一句。以命搏命,的确是破解这一招的最佳选择。薛真的真实功力也让他大为惊讶,竟是和他在伯仲之间。
天杀身形一转,化解了玉石俱焚的势头。薛真压力一轻,随即出手抢攻,这一剑一改质朴风格,漫天剑雨,极为华丽。若说天杀那一招是以气劲笼罩天地的话,薛真这一招便是以剑光充盈周遭的空间,恍如无数流星坠落天际,纷纷消失不见的同时,又有许多纷纷出现。
这就是“细雨流光剑”的最后一招“流光”,就在几天之前,薛真还难以将这招顺畅地使出,幸好一场剑舞,让他悟通了不少。虽然还难以发挥出最大威力,但在此时已经是最佳选择,因为比拼实用的剑法,他充其量也只能和天杀势均力敌,要想占据上风,必须用对方所不精擅的武功。
天杀收敛了笑容,他知这一剑和那些华而不实的招式不同,既有风采,又有威力。摸不清虚实之下,他亦不敢轻擢其锋,身形不可思议地在剑光之间穿梭,使尽浑身解数,方安然无恙地避了过去,额顶竟是微微见汗。
第二章 天杀(下)
薛真看着毫发无伤的天杀,心里大为遗憾,他刚刚悟通“细雨”“流光”这两招,还难以发挥最大的威力,若是由慕容蝶手中使出来,哪怕是天杀这般高手,恐怕也难免被刺成渔网。
天杀稳定住身形,道:“三当家能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功风格都发挥到如此水准,已是第一流高手境界,若想再进一步,就看是否可以把这两种风格融为一体。”
“融为一体?”虽然明知此时走神是极为危险的事,薛真仍不免仔细咀嚼天杀的话。“要如何才能融为一体?”
天杀笑道:“这个我也不知,我的武功和三当家只在伯仲之间,所多的只是些经验罢了。”他手中“鱼肠”剑一抖,又道:“若你我硬拼下去,只有两败俱伤,让你我仇家白占便宜,此为智者所不取。这样吧,我还有最后一记绝招,若你破得,我便离开,那紫金匣子也不要了,如何?”
薛真眉头一皱,既然是绝招,说不定这一招就足以使他们两败俱伤了,那结果不还是一样?但不等他答话,天杀已然攻了过来,鱼肠剑气贯长虹,直指薛真,左手骈指如刀,竟是取向秦浅月!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绝招……薛真心中大怒,自己受天杀一番光明正大的言语所惑,竟然忘了杀手不择手段的本质。然而此时应变已是来不及,薛真一咬牙,珠光剑划出半圈,将秦浅月护在剑光之内,却把自己身上的空门,全然暴露在鱼肠剑下。
天杀左手去势戛然而止,右手青铜剑从薛真脖颈边划过,薛真鬓边的一缕头发被剑气斩断,飘落下来。
薛真满脸冷汗,这是他出道以来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说不心悸是不可能的,只是在方才那一刻,他还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了保护秦浅月。
天杀冷然道:“以三当家这一片侠义之心,能在江湖中活到现在,在下倒也佩服。”语气中却全然不是佩服,而是充满讽刺。
“男人保护女人,本是天经地义,何谈‘侠义’二字?”
“即使这女人跟着你的目的,原本就是成为你的拖累,让别人有杀你的机会?”
天杀此言一出,秦浅月顿时脸色大变,显得惊恐万分。
薛真默然半晌,叹道:“不错。”
“既然是你选择的,我也不勉强。”天杀收回了剑,“若想保得平安,最好丢掉那匣子,那里面的东西比这个女人更危险百倍!”
薛真奇道:“你不杀我,也不要那紫金匣子?”
天杀道:“我不杀你,是因为这世上称得上光明磊落之人,本已不多。我不要那匣子,是因为只要它在你身上,自然还会有别人来杀你,我也算是达成了任务。”
薛真心道若别人杀不死自己,那又如何,不过现在对方明显是要放自己一马,问这种话岂不是太傻?当下抱拳道:“如此便多谢了。”
天杀忽然一扬手,打出数枚铁弹子,便听“啊啊”连声,周围树上掉下几个人来,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看服色都是暗冥派中人,纷纷大叫道:“天杀大人,你这是何意?”
天杀望向薛真,薛真心知其意,当下一言不发,走上前去,在那些人咽喉上各刺了一剑。可怜他们原本寄望于跟着天杀立功,却不料天杀莫名其妙地放过敌人,自己却成了灭口的对象。薛真虽然不愿意杀死没有抵抗之力的人,但此刻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天杀点头道:“这还像点样子。至于这个女人,你让辛弃疾看紧了她吧。”说完也不见他脚下如何动作,身形便缓缓后退,逐渐隐入他出现时的那片雾气,消失不见。
林中一片静寂,只听得见秦浅月紧张的呼吸声。见薛真向她伸出手,秦浅月不由迟疑道:“公子,我……”
“没关系,我仍未相信他的话。”薛真微笑道。这话倒不全是为安慰秦浅月所讲,倘若秦浅月真是为了故意拖累他而来,那么恐怕整件事都出自薛德的精心安排。在完全弄清这到底是不是一个阴谋之前,薛真并不愿意怀疑薛德甚至林雪涵。
秦浅月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两人正要继续前进,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咦?你这小娃娃还没死吗?”
薛真心中暗叹,至少天杀在这一点上肯定没有骗他,只要匣子在他身上,来杀他的人就层出不穷。
一个高瘦老者不知何时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他已有七八十岁的年纪,银发白须,满面红光,衣襟下摆赫然绣着一枝紫色的梅花!
薛真见到那朵紫梅,惊道:“难道你是……”
“什么你是我是,似你这般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老者脾气十分急躁,不由分说,便是一掌袭来。
薛真不明白自己如何成了“败类”,可此时无暇细想,那老者动作看似轻飘飘地没用多大力气,但一股阴寒之气几乎要把薛真冻僵。薛真连忙运起全身功力,想要硬拼一掌再作打算。
老者哼道:“小辈不自量力!”骤然发力。双掌一接,薛真只觉自己从身体到意识,都在一霎那冰结,苦修多年的内力根本不堪一击,整个人已经被严寒浸透,甚至浮起了一层白霜,僵硬地倒在地上。
果然是一脉相承,拓跋,难道连你也……这便是薛真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老者看也不看一眼瑟瑟发抖的秦浅月,径自从薛真肩上把包袱摘下,取出紫金匣子,待要打开,突地自语道:“我老人家英明神武,可不要被宵小的机关算计了。”说罢发力将匣子向远处一块青石上掷去,只听咔咔几响,匣中射出几枝小箭,没入旁边的树干,力道极为强劲。
老者得意地笑笑,拿过匣子打开,取出里面一封书信和一面小小的玉佩。薛真若能看见一路带给自己杀身之祸的就是这样两件简单的物事,不知要作何感想。
老者撕开信封上的火漆,取出信纸扫视了一遍,又仔细看那玉佩,点头道:“不错不错,果真如此。幸好被我老人家及时发现,否则就危险了。”
说完,他探了一下薛真的鼻息,皱眉道:“小败类还没死透,还得劳烦我补上一下子……”
秦浅月听言,不顾心中害怕,张开双臂挡在薛真身前,哭道:“不要杀他!”
老者显出十分头痛的表情道:“你快让开,我老人家是决不对没武功的人出手的。那小子不是好人,你护着他作甚?”
“你怎知他不是好人?”
老者一抖手中书信,道:“这上面显示的明明白白,你一个小女子,这些大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秦浅月哭道:“我不懂什么大事,我只知道他重信守义,不管我害得他多惨,都会拼命护着我的安全。如果这样都不算好人,那么这世上还有多少好人?”
老者抓抓头发道:“你还年轻,不像我老人家阅历丰富,但凡大奸大恶之辈,平日都装得一副大善人的模样,欺世盗名。”
“那么如您老人家所说,但凡平日凶恶狡诈之徒,反倒都是大仁大义了?”秦浅月豁了出去,倒显得伶牙俐齿。
老者一时语塞,顿时不耐烦起来,怒道:“我老人家不和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无论如何,今日必要取他小命!”说罢轻轻一挥手,秦浅月便向旁边跌了出去,伏在地上泣涕不已。
“杜老庄主忝为江湖十大高手之一,如此欺负一个小姑娘,不怕人家笑掉大牙么?”一个娇美的声音阻止了老者下一步的行动,佩着面纱的绝美身影,从林间施然踱出。
第三章 蒙冤(上)
老者奇道:“咦?你这个小姑娘是谁,怎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