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后面是两排合副武装的守城兵丁,锃亮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威武之气逼人而来。
我前面的谢希大便自豪地昂起头来,介绍道:“那是我爹的精兵,够威风吧?我爹说,咱们大宋朝素来崇文疏武,各地的守城兵丁早已经荒废武备,就他老人家手下的兵丁,还保持着威武之风,据说山东府的将军对我爹十分器重,马上要调他去府里做参将了。”
“是吗?”应伯爵冷眼瞟了谢希大一眼,不屑地说道,“我怎么听说清河县的千户谢晋谢大人夜里喝醉了花酒,不知怎么冲撞了知县大老爷,还被罚了三月的俸禄呢。”
“你——你胡说!”谢希大涨红了脸,争辩道,“那是狗官公报私仇,我爹正准备去将军府里告他呢。”
“好了别吵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斗嘴,顺手一指前面问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前威武的兵丁过处,扛着猎叉的猎户亦队列整齐地开了过来,其中的八名虎背熊腰的猎户抬着一乘八抬大桥,我的目光霎时落在大桥上,那端坐其上的大汉身上!
好一条汉子!
浓眉如剑,狭长的厉目顾盼之间冷辉闪闪,令人不收正视!
只是很随意地往桥上一坐,便如一尊小山盘据其上,其气势如泰山据于东海,令人叹为观止。
袒开的襟间,露出两块强壮的胸肌,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仿佛感觉到了我锐利的眼神,大汉忽然游目向我望着,隔着热闹的人群,隔着数十丈的距离,我们的目光霎时在空气里对接,我感到一股冰寒的冷意自大汉的眸子里传了过来,好重的杀气啊!
“快看!吊睛白额大虫!”应伯爵忽然指着大汉身后喊叫起来,声间里透着莫名的惊惧,“好大的大虫啊,怕不足有八百斤重!?”
大汉的目光霎时被惊声叫喊的应伯爵吸引,我陡然感到身上压力一轻,不由得吁了口气,游目向大汉后面望去,果然看见一头已然死了的大虫,正如一头熟睡的大猫,被十六名猎户吃力地抬着,缓缓地向前移动,围观的人群纷纷跟着指指点点,嘴里纷纷啧啧称奇。
我打马上前,想仔细地看看大虫的模样,不想跨下的马儿陡然前抬头见了大虫依然威风凛凛的样子,想是猛然吃了一惊,尖嘶一声人立而起,落地再不受我控制,竟然疯了一般向前面冲撞而去。
我大惊失色,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我从未曾骑过马,一时间有些失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挡在我前面的人群纷纷闪避,不时有些闪避不及的人被纷纷撞倒,叫喊声、哭骂声纷纷而起,乱成了一团糟。
真是越乱越糟糕,这该死的马居然也有些神智不清,本该本能地远离大虫的可现在它却居然直直地朝着大虫冲了过去,眼看便要冲破人群冲进猎户中间,人群的末端忽然孤伶伶地显出一个孩子来,正抬起无辜的小脑袋,望着飞速迎上前来的人马,浑然不知死神已然降临。
“宝儿!”
人群里我清晰地听见一位母亲撕心裂肺的凄厉呼叫,像利刃般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心肺,似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开,忽然间我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狠狠地一勒缰绳,马儿吃痛,凄嘶一声再次人立而起,高扬的铁蹄在小孩的头顶一阵乱踢。
我使劲地勒住马儿的缰绳,以尽可能延续它落地的时间,因为它的落地就意味着孩子的消失!在它如此急剧的冲撞之下,这可怜的稚子必然小命不保!
危急之间,一道人影倏然从我马前掠过,在我胯下人立而起的马儿重重地踩落之前,掳走了幼童!劣马落地一连几个急旋,始才止住了强大的惯性,乖乖地停在原地,我惊魂方定,这才有空察看究竟。
边上,一名披头散发的妇女已经紧紧地搂住了刚刚从我马蹄下逃生的幼童,嘴里宝儿宝儿地唤个不停,在他们母子边上则气定神闲地峙立着一条大汉,大汉想是感知到了我的眼神,忽然回头向我望来,我一看之下,赫然便是刚才端坐八抬大桥之上的雄壮大汉。
一股由衷的佩服之情从我心底油然而生,我忍不住下马向大汉举起双手作揖。
“壮士好身手!在下感激不尽。”
雄壮大汉冲我微微一笑,亦抱拳回应道:“公子好马术!在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我老脸一红,以为大汉在讥讽我刚才骑术不佳,以致差些伤了人命,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半晌始才讪然笑道:“在下西门庆,多谢壮士援手,来日必当重谢。”
“在下武松。”雄壮大汉脸上却不似那等揪人小辫子的浅薄之徒,爽郎一笑道,“西门公子何需如此客气,就此别过了。”
正好有猎户催促武松重新上桥,武松便向我再一作揖顾自去了。
望着武松坐在八抬大桥上逐渐远去,我心里却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开始忐忑不安起来,阴差阳错地与武松相识了,却不知是福是祸?我们终究会因为潘金莲而相互敌视并最终不死不休吗?
“老大!你没事吧?”
应伯爵和谢希大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跑了上来,他们有我的教训在前,自然不敢再纵马横行闹市,弃了坐骑,跑步挤过人群凑到了我面前,别看谢希大身矮体胖,可他的动作明显比应伯爵要轻捷许多,挤到我面前亦是气定神闲,不若应伯爵早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我没事。”我怅然若失地望着武松消失的方向,脑子里空落落的,这样一条雄壮的大汉,如果能够结识为兄弟,方不枉来北宋走一遭啊!可惜潘金莲亦是我朝死梦想之绝代尤物,一旦与之相会,我却不知是否还有勇气割舍?
第六章花子虚
谢希大一面熟练地接过我手里的马缰,一面疑惑地望着我道:“我说大哥,你什么时候学会这这么俊的骑术?我们做兄弟的居然一点不知?真是奇哉怪也。”
应伯爵也是双目一亮,望着我道:“让希大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说老大,你什么时候偷偷练就了这么俊的骑术了?不行,以我看,你都可以上南山赛马场了,就是那号称马场天骄的铁面人恐怕亦非你敌手呀。”
我却是懒得答理这两个家伙,心里只惦记着春梅,巴不得早些回去和春梅再温春梦如何还肯和这两个粗陋的家伙处在一起?想到这里,我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呼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刚刚我还怕得要死,糊里糊涂却便控住了马儿,你说稀奇不稀奇?”
应伯爵和谢希大听了我的回答明显一呆,然后是应伯爵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一下谢希大的肩膀,大声道:“奇迹!一定是奇迹!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想来便是老天对老大受苦受难的补偿了,哈哈,让你凭空获得一身过人的骑术,扬威南山,呵呵。”
谢希大被应伯爵突然一拍吓了一跳,黑着脸吼道:“应伯爵,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最好别碰我,不然我剁了你的狗爪子。”
“奶奶的。”应伯爵翻了翻白眼,“你又不是娘们,碰一下不得?”
“就是不得。”谢希大抬着冲着应伯爵,扬起了他铁钵似的拳头。
眼看着两人又要再起争执,我摇了摇头,夺路而逃,挤过人群的时候,不小心一头撞倒了迎面向我挤过来的某人。
那人发一声惨叫,被我撞得倒在了地下,我却没事人似的。
“是哪个王八蛋,走路不长眼?居然敢撞你家爷爷!?”
极不客气的骂声从地下传来,被我撞倒的家伙翻身从地下爬了起来,却是一面黄肌瘦、满脸病容的瘦汉,估计全身瘦得没几两肉了,一身绫罗绸缎穿在身上就像是一副巨大的空壳,看起来怪让人难受的。
瘦子翻身爬起,正欲接着破口大骂,甚至还想卷起衣袖动粗,但突然间他的动作僵在了那里,便是吐到一半的骂人的话亦像被人拿刀硬生生砍断般嘎然而止——
“这——这不是西门二哥么?原来是你啊,咳咳,我不知道是你——咳咳——”
出乎我的预料,不想这瘦子居然还认识我。
我有些闹不清这瘦子的虚实,倒也不好过于唐突,只好谦让道:“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怪我走路太急,没看见兄台过来,所以——”
“哎呀,别别别——”瘦子一连别了三个别字,连摇着双手道,“二官人这就太见外了,咱们是邻居,再说平日里二官人你待我花子虚那真是没得说,刚才骂你是我的不是,你若是再向我赔不是,那真是折煞我了。”
花子虚!?
我听得眼前一亮,心头一动,似有袅袅婷婷的倩影在我面前冉冉升起,花了虚,西门庆的邻居,他可不就是李瓶儿的丈夫么?
在古典情色小说《金瓶梅》里,西门庆可是经常在妓院灌醉了花子虚,然后趁机潜回花府和李瓶儿幽会,并且最终气死了花子虚娶了李瓶儿还有花家的万贯家财,不知我这个西门庆,最终却会如何?
我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北宋的历史,自然也肯定改变了金瓶梅故里描述的情节!
那么,我最终仍会和李瓶儿甚至潘金莲发生香艳的故事吗?
诸般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即逝,我在脸上堆起笑意,向花子虚道:“也是,我和子虚兄如此熟络,也就不客气了!不过撞了子虚兄却是小弟不该,理当向兄长赔罪,不如这样,咱们兄弟两人找个地方喝酒,权当小弟向你赔不是了。”
我注意到,花子虚浑浊的双眼在听到酒字的时候忽然间亮了一下,懒洋洋的身躯也忽然间有了精神,连声道:“那敢情好,走,去喝酒。”
应伯爵和谢希大从后面追了上来,闻听有酒喝连声嚷道:“喝酒,岂能少了我们,大伙一块去。”
随着花子虚三人,我们一块来到了醉花楼,在小二的前呼后拥下昂然进了酒楼最豪华的包厢,三五名俏丽的小婢早已经恭恭敬敬地将干净的湿毛巾递到了我们每人的手里,我随便接过毛巾擦了擦手,顺便捏了捏俏丽小婢的脸,小婢白嫩的脸立时便红了,又羞又喜的模样勾人心痒痒。
我似乎很自然地便融入了宋朝的生活,亦很好地融入了我这全新的身份,仿佛我根本就是生活在宋朝似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是从二十一切纪来的,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对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感到如此熟悉而又自然,仿佛我的生来就是为了有一天回到北宋来似的。
酒过三巡,大家便渐渐有些放浪形骸起来,应伯爵一面将负责服侍他的小婢抱到自己的膝盖之上,在小婢的娇躯上下其手,一面滋溜一声吸干了小婢送到嘴边的半杯残酒,红光满面地提议道:“今天有花有酒,大家高兴,不如行酒令?输了的便罚酒三杯,如何?”
花子虚鼓掌而笑,连声附和。
我虽然念书未过高中,但挟二千年的诗词而来,岂会惧了他们?自然也满口应允,独有谢希大面有难色!他本就是一介武大,舞刀弄棒在行,让他吟诗作赋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应伯爵便鸭子一样尖笑起来,讥讽道:“怎么?希大可是怕了?怕了的话先喝三杯罚酒,一边呆着去。”
谢希大的脖子梗得通红,粗声粗气地顶道:“谁说我怕了!咱爹说要文武双修,正想和你讨教讨教文采呢,来就来,谁怕谁是孙子。”
“好!”应伯爵兴奋地一击掌,重重地在怀里俏婢的隆臀上拍了一巴掌,朗声道,“今天你我兄弟相聚,坐拥佳人,享用佳酿,实乃生平美事,就以花酒二字为令,每人即兴赋诗词一首,照吟古人诗词也可以,但需应景应情!既然是我提议,理应由我先来。”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应伯爵装模作样地闭目沉思片刻,蓦然睁开眼将鼻子凑到怀中俏婢的酥胸上一阵乱嗅,然后张口吟颂起来,“好酒应伴兄弟饮,一人喝酒太冷清。”
我差点没将嘴里的酒一口喷到花子虚的脸上,应伯爵这也叫诗词?亏他还自诩文士,我看也是草包一个,除了前面两名是照抄古人文章,后面纯粹就是狗屁。
第二个轮到的是花子虚,花子虚将应伯爵的诗默念了一遍,点点头道:“伯爵兄所赋新诗倒也应景应情,其中也有花酒二字,不错!那现在轮到在下献丑了。葡萄美酒佳人陪,娇喘声声怀里催。醉卧花丛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张嘴将满口酒水喷了花子虚一头一脸。
这个花子虚,娶了一房美娇妻,想必旦旦而伐现在落得是面黄肌瘦,看来离“醉卧花丛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境界亦不远了。
应伯爵亦在一边大笑不止,跟着起哄道:“子虚兄这诗就不太应景了,如要应景怕是还少些东西罢?”
花子虚不悦地瞪了应伯爵一眼,回应道:“伯爵兄如何便说在下新诗不太应景?以在下看来,委实应情应景。”
应伯爵哈哈一笑,指着花子虚怀里的俏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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