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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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史话-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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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被极端守旧派包围,使义和团举着“扶清灭洋”的大旗在宫阙京畿四处活动,守旧大臣们的想法,是依恃义和团把洋鬼子完全赶出中国。
光绪廿六年(1900年)四月中旬,涞水拳民烧毁保定铁路,直隶总督裕禄派武官杨嗣同前往弹压,杨被戕于易州。清廷派枢臣赵舒翘往涿州察看,赵回京后不敢把义和团的真相向慈禧陈说。五月十五日在京城内拳民把日本公使馆的书记杉山彬杀死,毁教堂杀教民,五月廿日并烧毁了正阳门。
五月廿日,慈禧在仪鸾殿召见王公大臣,六部九卿。大臣们跪满殿内,后至者乃跪于殿外。慈禧和光绪背窗向北坐,枢臣礼亲王世铎、王文韶、赵舒翘跪御案旁,另一枢臣刚毅因出京考察未归,大臣们自南而北,排列若雁行跪地行一叩礼。光绪诘责大臣为何不能弹压拳乱?这时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永亨由后排膝行而前,启奏说:“臣刚才见到董福祥,董愿请旨驱逐乱民。”刘的话还未讲完,端王载漪便伸出大指厉声说:“好!这就是失人心的第一法。”刘永亨慑息,不敢置一词。慈禧亦默然。太常卿袁昶跪在殿外,乃抗声说:“臣袁昶有话上奏!”慈禧命李莲英传袁入,袁乃详陈义和团是乱民,是乌合之众,不可依恃,纵令真有邪术,古今中外没有依赖邪术乱民可以成事的。慈禧听了立即厉声问袁说:“你说法术不可恃,难道人心也不可恃吗?今日中国积弱已极,我们所谈的就是人心,如果人心也失了,那如何立国?”太后继续说:“现在京城扰乱,洋人有调兵之说,我们该怎么办?你们大臣可从速奏来。”大臣们意见莫衷一是,或言战,或言和。慈禧乃派侍郎那桐和许景澄劝阻洋兵,同时安抚团民设法解散义和团,后面一点实在表示得很勉强,好像只是敷衍。光禄寺卿曾广汉、大理寺少卿张亨嘉、侍读学士恽毓鼎和朱祖谋见慈禧仍维护义和团,乃联同一齐,待大臣们退出时留后并向殿上朗声说:“臣等尚有话上奏。”于是张亨嘉乃力言拳民当剿,只要能杀为首数人乱即可平。张是福建人,语气又急,所说的话几乎完全听不清楚。朱祖谋更问慈禧:“信乱民,敌西洋,不知倚何人主此大事?”太后说:“我恃董福祥。”朱祖谋朗声说:“董福祥就第一不可恃。”慈禧大怒问:“你是何人?”朱对:“臣为翰林学士朱祖谋。”太后问:“你言董福祥不足恃,你可保一人。”朱仓促不能对,恽毓鼎应声说:“山东巡抚袁世凯有胆识,可调入京。”曾广汉说:“两江总督刘坤一也可以。”军机大臣荣禄见太后生气乃缓和空气说:“刘坤一太远,袁世凯已往调了。”这样才把一场紧张局面化解,张亨嘉、朱祖谋、恽毓鼎、曾广汉乃告退,出殿时慈禧还怒目向着朱祖谋。
五月廿一日,慈禧再召开御前会议,王公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都参加。太后说:“皇帝不主战,反对用兵,我现在心很乱,今是廷议,大家可以尽量发言。”光绪说:“战非不可言,不过中国积弱已久,兵不能战,光是用乱民怎么能打仗?”侍读学士刘永亨说:“乱民应早除,否则会闯大祸。”载漪抢着说:“义民起自田间,万死不顾以赴国家之难,倘先除义民,人心岂能维系?”光绪说:“乱民都是乌合之众,人心也是空的,主战是危险的。”这时慈禧突然宣读一个文件,她说:“刚才得到洋人照会,内有四点:一、指明一地令中国皇帝居住;二、代收各省钱粮;三、代掌天下兵权……等等。洋人既然无义,国亡已在目前,倘竟拱手奉让,我有何面目见列圣列祖。接受洋人条件,也是亡国,与其不战而亡,宁肯玉碎了。”慈禧说这话时声色俱厉,王公大臣伏地顿首,有的凄然泣下,都众口同声说:“臣等愿效死力”。各大臣对于太后只宣读了洋人照会三条,下朝后纷纷打听第四条的内容,原来第四条是勒令皇太后归政,所以她老人家说不出口。其实这个洋人照会并不是真的,究竟是守旧派捏造的,还是慈禧自造,谁也不知道,可以证实的,则是决非来自外国使领馆。这一次的御前会议,由于慈禧宣读了这个文件,使得主和的人不能再持和议,于是慈禧以高昂的语调说:“今天之事,诸大臣都已听到,我为了江山社稷,不得已要宣战,可是战争的事很难逆料,万一江山社稷不保,诸公今日皆在此,当能体念我心,将来不要归咎于我一个人,不要说是皇太后断送了大清三百年天下。”慈禧在朝堂上对臣下如此客气,一则曰大臣,再则曰诸公,使得跪在下面的王公大臣咸为震动,反对主战一派的大臣们也不敢再反对了,只好众口同声说:“臣等同心报国。”于是,慈禧乃命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大学士联元到东交民巷向各国使馆宣谕,问洋人是不是要打战,如要打战可即下旗归国。立山以自己不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请辞。光绪说:“去年各国使臣参观颐和园不是你接待的吗?今日危险你就不敢前往了吗?”慈禧也勃然震怒说:“你敢也要去,不敢也要去。”于是徐用仪、立山、联元三大臣先行退出。慈禧怕洋人真的对徐等三臣有行动,乃命武卫军统帅荣禄积极布置,并派军暗中保护他们。
五月廿二日午后,慈禧再召御前会议筹商和战,载漪主张攻使馆,慈禧同意。联元顿首反对,认为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倘使馆被毁,万一洋兵入京,不堪设想。载澜请太后杀联元,庄亲王载勋力救得免。大学士王文韶力陈不可开战,认为无法可善其后。太后以手击桌怒责王说:“你能令洋兵不入城我就听你的,不然就杀你。”王不敢辩。光绪持许景澄手大哭说:“朕一人死不足惜,如天下生灵何?”这次会议不得要领而散。
廿三日午,慈禧再于仪鸾殿召见臣僚,决定要和各国宣战,命许景澄等通知各国使臣,即24小时内出京,清朝当派兵护送出境。光绪很激动,拉了许景澄的手说:“再商量一下。”慈禧厉声说:“皇上放手,不要误事。”联元跪在地上大声说:“宣战只该对一个国家,如为了夷教,法兰西是传教国,只能对法宣战,怎可和十余国宣战?”慈禧置之不理,并命载澜等加意捍卫宫墙,以备不虞。
廿四日天明前,召集王公、大臣、六部、九卿集合于瀛秀门,慈禧升仪鸾殿,召见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荣禄、刚毅三相和启秀、赵舒翘二尚书,询问宣战事宜。荣禄泣请勿攻使馆,慈禧颇不高兴。其他大臣仍主战甚力,于是李莲英跪请太后先回暖阁用茶膳。膳后,驾临勤政殿召见全体王公大臣六部九卿,光绪先到,在殿外跪迎。慈禧乘四人轿,由李莲英扶掖升宝座,光绪这天面色苍白,坐在慈禧宝座之右。
慈禧以激烈的语气宣布宣战的原因,她说:“本来我是要严办义和团杀洋人的,怎知洋人竟迫我归政,这是朝廷大事,洋人怎可干预,皇上身体素来很弱,我垂帘听政是不得已事。今日无法宽容洋人,因为宽容就无以对祖宗。我卧薪尝胆已四十年有余,现决定和洋人决裂,荣禄以老成谋国,中外都尊为大臣,此次力主保护使馆,实在荒谬。至于你们汉大臣应该明白,我朝二百多年对你们深恩厚泽,你们应该效死报答,不负我望。”慈禧说完就问光绪有何意见?光绪满脸悲戚,默然良久,欲言又止,最后只请太后听从荣禄所请,勿攻使馆。接着赵舒翘请杀内地教士。立山、许景澄、袁昶仍泣请勿和各国宣战,勿倚赖义和团,并陈述洋人决不会要求太后归政。载漪又大骂立山等是汉奸,慈禧挥手令大臣们退出。廿五日正式颁布宣战书,宣战书是军机章京连文冲起草。
慈禧倚仗义和团而向列强宣战。庄亲王载勋、军机大臣刚毅被派为统帅义和团的总统,可是这只是挂名而已,义和团根本不受节制。
当时,王公邸第以及各衙门司署,都设坛拜祷,甚至慈禧也在大内设坛。太后每日必诵念义和团70遍,诵毕,由李莲英在旁叫一声:“又亡洋夷一名。”至于士大夫阶级,公然上书言神怪者也不胜枚举。如:王培佑以首附义和团遂擢升顺天府尹;御史徐道焜扬言洪钧老祖令五龙守大沽,使龙背拱翻洋船;翰林院编修万荣爵说:这次上天假手义和团要尽灭洋人,因为洋人无君无父二千年;御史陈嘉言自称曾从关壮缪处得帛书,书上说洋人不足畏,必会自灭;吉林将军长顺说:义和团有两个神童,自天降落教堂上,教堂就会自己发火燃烧。诸如此类荒谬绝伦的言论书不胜书。
端郡王载漪之子溥儁被立为大阿哥后,溥儁便在宫中骄蹇横行,凌辱光绪。有一次竟指着光绪辱骂,叫光绪为二毛子,光绪训斥他,他竟以拳击光绪。光绪只好报告太后,慈禧震怒,命总管崔太监鞭挞溥儁臀部20鞭。溥儁被责后,他父亲大为愤恨,几天后载漪喝得酩酊大醉,约了庄亲王载勋和载濂、载禧带领了义和团60余人,鼓噪冲入大内,搜拿教士,嚷着要见光绪皇帝,口出不逊,也骂光绪二毛子。这时慈禧正在用茶膳,听到他们吵闹,大发雷霆,立刻传召荣禄入宫把端、庄二王叫到面前痛责,她说:“你们胡闹什么?想造反吗?我还在此就敢如此,废不废皇上,是我的事,载漪!我告诉你,我随时可以撤除溥儁的大阿哥地位,赶他出宫,现在你们一齐给我滚出去!除了入值时外,永不许擅自入内。出宫前可先去给皇上叩首,求恩恕罪。”慈禧一边骂一边用手拍着台子,看起来真是气极了。然后又命荣禄把随同入宫的义和团为首头目20余人立时处决。荣禄领旨,乃把随载漪肇事的团民,绑了去东安门外正法。
吏部尚书立山曾和庄亲王载勋为了争一个艳妓媚菁有隙。立山曾长内务府,家资豪富,又得慈禧宠信,载勋曾向立山借贷不得,益加怀恨。义和团起事后载勋附和载漪,乃报私仇,诬立山家中有地道通教堂,立山遂被逮,由载勋前往搜拿,扣押立山的诏文非常荒诞:“钦命义和团大臣奉懿旨,闻户部尚书立山藏匿洋人,行踪诡秘,着该大臣查明办理。该大臣至该尚书宅搜查,并无洋人,当将该尚书拿至坛中,焚香拜表,神即下坛,斥以勾通洋人,行踪诡密。该尚书神色仓皇,着即革职交刑部牢圈监禁,倘有疏虞,定惟该王大臣是问。”其后立山遂和许景澄、袁昶一同被害。
德国驻清公使克林德在清廷对各国宣战的前两天,就是光绪廿六年(1900年)五月廿三日,由东交民巷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途中,与清军冲突被杀。克林德是一位男爵,于1853年11月20日诞生于德国普斯德姆,年轻时学过中文,做过德国驻粤领事的翻译官,1888年因在粤护侨有功,曾获德皇威廉第一颁给奖章,1896年担任德国驻墨西哥公使,后来调来中国,他的太太是美国人。
这时东交民巷使馆区内已有戒备,听说清军和义和团即将前来攻击,乃把留在北京的各国侨民全部集中在英国使馆内,各使馆联合武装抗卫,同时以重金派遣专差到天津求援。此后在北京各街市上,中西军士便展开激战,使馆区被围攻,意大利、奥地利、比利时、葡萄牙和俄国使馆均被焚,海关、教堂和各传教士所寓的房屋,亦悉遭焚烧。各国公使、外交人员及侨民既然受困于东交民巷,求救的信函均由海关总税务司赫德负责遣派专差递送至天津。每次送信的专差可得银一百两至五百两,由此可知当时投送函件之困难。而每封信内都是说:“……情形十分危急,请火速发兵营救。”
武卫左军统帅直隶提督聂士成在天津战死,是拳变后首先殉国死难的大将。死难经过情形甚为曲折,他是由于两面作战,一方面抵御洋兵,一方面又和义和团作战,终于在六月十三日战死于天津八里台。
拳变时聂土成统武卫左军驻芦台,直隶总督裕禄乃调聂军二营至涿州,一营防守津京路。五月初八日义和团焚杨村铁路,聂军派一支队往救,被拳民击伤数十人,聂军乃痛剿义和团,自此聂军和义和团成仇。慈禧闻讯乃令总统武卫全军的荣禄致书聂士成,劝勿和义和团作对,聂复书说:“团匪害民,士成守土有责,境内有匪,理宜肃清,事定之后,虽受大罚,靡所逃死。”于是聂军专守杨村以阻义和团。
五月十四日英提督西摩尔统各国兵入京,过杨村,聂军不让路,洋人见寡不敌众所以折回。清廷以为乃义和团大功,特予赏赐,却不及聂军。到了五月廿日聂奉命攻击天津租界,剧战八日,这是清军唯一和洋人真正战斗的一幕,如果没有聂军的苦战,则洋军早已攻进北京了。到了五月廿八日各国大军驰援天津,聂军因为久战无援,势始不支,但仍退守天津附近。
当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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