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此机会,李涵章一个箭步跨出去,借助几块石头垫脚,一连几个腾跃,人已经稳稳妥妥地躲进了那个小石窟。如此一来,周云刚在洞口右侧的那块巨石后面,李涵章在洞口左侧的小石窟里,两个人形成了交叉阻击态势,既可以互相支持、互相掩护,也可以扩大更有效的打击范围。
躲在这个小石窟里,洞外的情况一目了然:大约已经是早上七八点钟,雨虽然停了,但天依然阴沉沉的。山洞下边,他们昨天走过的那条小山道就在峡谷边,一夜暴雨过后,峡谷此时已经成了一条汹涌的河流,不时有树枝、枯草和小动物的尸体漂过。对面右前方,大约三百多米的距离,是另一座山峰。山峰的半腰处,是陡峭的绝壁。在绝壁上,竟然有一处凹进去的巨大石窟,石窟上面的山体,向峡谷凸出,形成了一个绝好的藏身之处。李涵章蓦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现的那四团火光,就是在那个地方有规律地左右移动的,可以肯定,那是四个哨兵举着松明子在站岗。
现在,李涵章基本判定,已经和袭击自己的对手狭路相逢了。观察完地形后,李涵章没有贸然还击,以防过早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他凭着射向周云刚的子弹,从密集度方面判断对方的人数、所隐藏的位置,以及他们使用的武器。
很快,李涵章就分析出,他们藏身的山洞已经被包围了,子弹从左右两侧及上方射过来,使用的武器很杂,都是一些比较常规的步枪和手枪,没有机枪、冲锋枪、卡宾枪。把敌情分析了一番之后,李涵章冲着周云刚喊道:“兄弟,注意节约子弹,他们大约有五十人左右,分布在洞口左右两翼和上方。我们互相掩护、互相配合。你在右侧,集中阻击左侧的敌人;我在左侧,负责阻击右侧的敌人。上边躲着的,伤不着我们,暂时不管他,跳下来一个揍一个!”
“主任,你……”周云刚这才发现,李涵章已经隐蔽在了距自己不到十米远的高处,比自己的位置更有利。
“你什么你?集中注意力,注意隐蔽!他们人数多。我们尽可能节约子弹,实施有效打击,不要让他们靠近洞口。现在和我们交火的,暂时大概只有五十人左右,但他们如果增加兵力,我们就很可能要被围困在这里。”李涵章把两支手枪拎在手里,瞪着眼睛,对周云刚说。
“是!主任!”周云刚答应了一声,俯下身子,开始向洞口的左侧观察。
就在李涵章和周云刚说话的时候,从山洞口上面跳下五个人来,一下子站在了周云刚面前。还没等那五个人反应过来,李涵章抬手两枪,撂翻两个。剩下的三个人,压根儿没料到山洞里还藏有人,见势不妙,立即逃向巨石后边,向李涵章还击。
子弹“啪啪”地飞过来,打在了李涵章藏身的石窟外壁上,迫使李涵章把身体缩回了石窟里。这样一来,虽然对方打来的子弹伤不到自己,但自己也无法再探出身来,还击对方。而对方藏身的那块石头,也处于周云刚的射击死角,他打了几个点射,看看放了空枪,便蹲在洞口右侧的巨石后面,趁机往弹匣里压子弹。
“山洞里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就是插翅膀也逃不掉了。识相的,赶紧出来投降吧,我们只要你们的枪支和钱财,保证不伤你们的性命!”躲在石头外面的一个家伙开始向李涵章他们俩喊话。
这次,李涵章听出来了:喊话的这个家伙,居然是前些天把他从礼泉寺诱骗到铜鼓山的陈家财!怪不得刚才听着声音有些耳熟。看样子,李德生的共军打下铜鼓寨时,让这小子溜掉了。不过,他又咋会在这儿?
2
一想到铜鼓寨,李涵章猛地又想起了一个人:他和陆大哥、胡二哥从叙永去毕节时,遇到的那位黄老爹。他记得这位黄老爹说过,就是他的团长女婿带人打下的铜鼓寨。
“哈哈哈哈……陈家财!原来是你龟儿子在和老子作对!在铜鼓山,老子就饶了你这条狗命,现在把脑壳和手腕养好了,又来找老子送死啦?”李涵章知道对手是谁,心里便有数了,冲着陈家财藏身的方向喊道。
“嘿嘿……李涵章,你终于露头了。老子就是冲你来的!在铜鼓山,你羞辱老子,伤了老子,就不说了。你居然害死了我的兄弟王大福,还背叛党国,投降共党,这也不算。你居然把共军招来,灭了铜鼓寨,害了霍司令!今天,老子就是找你报仇来啦!”石头后边,传出了陈家财声嘶力竭地回应,却并没有把头伸出来。
“陈家财,别往老子头上扣帽子。说我投共,我还没那福分呢。说话要有证据!”李涵章一听陈家财把铜鼓寨的事情全栽到自己头上,气得咬牙切齿!
“嘿嘿……还向老子要证据?洞口石头后边藏的那个共军,还不算证据吗?居然有共军当保镖,李涵章,你还有啥话可说?”陈家财这一咋呼,李涵章才想起来,周云刚身上还穿着那身共军的军装呢。
陈家财这句话,噎得李涵章一时没话可说。
李涵章半天没说话,陈家财有点儿得意忘形了,他躲在石头后面继续奚落李涵章:“当初在铜鼓寨,李楳总司令任命你接替霍司令的位子,你还端着臭架子,假惺惺地说啥不能‘反客为主’。哼,原来你龟儿子早就找好了主子。还是李总司令英明,专门发急电说,如果你不就职,就干掉你。估计李总司令早就知道你投共啦!哈哈哈哈,没想到你龟儿子今天会栽到老子手里……三秃子,快去报告朱司令,就说老子已经把李涵章活捉啦!”
陈家财越说越得意,说着说着,竟把脑袋从石头后边探了出来。周云刚早就听得牙根痒痒,见有脑袋探出来,手里的卡宾枪一抬,“啪”的一声就把陈家财的天灵盖揭了。转瞬间,刚才还伶牙俐齿的陈家财斜着倒在了他藏身的石头旁边,李涵章看到他的右手腕上还缠着绷带。
随着陈家财的倒下,一阵密集的子弹朝洞口射过来。周云刚和李涵章只得暂时隐蔽起来。
就在陈家财和李涵章打嘴仗的时候,埋伏在山洞左侧的七个人,趁着周云刚的注意力被陈家财吸引而躲在山洞左侧石窟里的李涵章又看不到他们,冒死悄悄地朝周云刚围过去,试图生擒这个“共军”,回去领赏。周云刚击毙了陈家财,听到左侧有动静,回过头来时,那七个家伙已经与他近在咫尺了!
周云刚迅速掉转枪口,一梭子扫过去,那几个家伙还没等领赏发财的白日梦做完,就大都见了阎王。让周云刚意外的是,其中有个一头稀黄毛的家伙猫在后边两条腿筛糠,周云刚刚一转身,他就吓得脚跟软,被石头绊倒在地,手里的“三八大盖儿”也甩到了周云刚脚下,所以,周云刚那梭子扫过去的时候,他正好还没爬起来,算是捡了一条命。
“把手举起来!进洞!”周云刚用枪指着他,吼道。
稀黄毛跪在地上,鸡啄米似的磕头:“共军老爷饶命,共军老爷饶命!”
“趴下!给老子爬进洞里,不然,老子让你脑袋跟陈家财的一样,立即开花!”周云刚低声喝道。
“遵命,遵命……”稀黄毛一边答应,一边撅着屁股,往山洞里爬,刚爬进洞口,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枪,“啪”地射中了他的左大腿。稀黄毛“啊”地叫了一声,恶狗扑食般一头拱到了周云刚脚下。周云刚顺手把他拎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身上,压得他哇哇直叫。
稀黄毛瘦得像麻秆,被敦实的周云刚一坐,苦胆水都被压出来了。可他左大腿中了枪,又不敢动弹,只得边号叫边把两只手舞得像蟹爪。
“闭嘴!”周云刚抡起手里的枪,捣了稀黄毛一枪托,然后就伏在大石头上观察敌情。
或许对方看到了这七个家伙是怎么被报销掉的,生怕自己暴露了,成为李涵章和周云刚的靶子,吓得都不敢再开枪,山洞外的动静因此小多了。但目睹这一切的李涵章仍吃惊非小。刚才那七个家伙突然出现时,周云刚哪怕迟疑一秒钟,对方都极有可能先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刚才李涵章躲在高处,已经观察到了几个射击点。此时,他趁着洞外枪声停息的空挡,迅速从石窟内探出身来,朝周云刚所处的左侧,“啪啪啪”开了几枪。树丛里立即传出几声惨叫,躲在那里的四个家伙被击中后,全都滚进了山洞下的峡谷激流里。
看到那四个家伙在树丛里藏得那么严实,都被一枪一个地干掉了,山洞外那帮乌合之众的气焰,顿时被压了下去。
枪声完全停息了,双方进入了对峙状态。这时,李涵章又想起了刚才那个让他很困惑的问题:陈家财为什么会在这里?铜鼓山被共军端掉后,霍金寿的人怎么会跑来这里据险为王?要知道,铜鼓山在四川大足县北的荣昌、安岳三县交界处,距贵州毕节山高路远,还隔着长江天险……看到周云刚抓了个舌头,李涵章对周云刚说:“云刚,别伤那小子的性命,我有话要问他。”
“是!主任!”周云刚答应着,欠了欠身子,对屁股下的稀黄毛说:“滚过去,老子的长官要问你话!你龟儿子给我老实点儿,不然,老子一枪把你的脑壳打成瓢子!”
“是是是,共军老爷饶命,小的这就滚过去。”稀黄毛边说,边拖着那条一直再往外淌血的大腿,“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往李涵章所在的洞窟下爬,身后拖过一条污血带。
“先给他包扎一下。血冒得这么凶,估计伤到大血管了。不包扎,这小子一会儿就会完蛋。”学过医的李涵章一看稀黄毛的伤势不但很重,而且又黄又瘦,一看就是个吸大烟的“双枪兵”,担心这家伙没等他问完话,就翘辫子了。
“是……主任!”周云刚答应得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拿枪指着那家伙吼道:“再给老子爬过来!”
等稀黄毛又橛着屁股爬回来,周云刚麻利地把稀黄毛又脏又破的上衣衣襟扯下一块来,把他的左腿包扎好后,朝稀黄毛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再给老子爬回去!”
就在周云刚给稀黄毛包扎的时候,李涵章探出身子,无意间竟发现峡谷对面那个巨大的石窟里,有一张他很熟悉的面孔正朝自己这边张望!
3
李涵章看到的那个人,竟是昨天在那块“狼头”下面放走的店小二李转运!尽管隔着三百多米远的距离,但李涵章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家伙!不过,这小子不是回毛栗坪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当稀黄毛爬到石窟下面时,李涵章首先要问的人,就是李转运。他居高临下,用手里的柯尔特指着稀黄毛的脑壳吼道:“说!你们是干啥的?你认识李转运吗?”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稀黄毛听了李涵章的话,往上一抬头,看到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马上又磕起头来,“小的这就说,你问啥,小的就说啥。小的是‘川滇黔游击总司令部贵州毕节游击纵队第二大队’的臧黄毛。小的认识李转运,他是毛栗坪张司令的警卫队队长!”
川滇黔游击总司令部贵州毕节游击纵队?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熟悉?李涵章不由得想起了霍金寿的“川滇黔游击总司令部四川永泸游击纵队”。当日在铜鼓山,就是霍金寿奉了李橖之命,非要让他当那个“游击纵队”司令的!现在霍金寿的杂牌队伍被共军抄了老窝,这儿怎么又冒出来个“川滇黔游击总司令部贵州毕节游击纵队”?联想到刚才死在周云刚枪下的陈家财,李涵章似乎想明白点儿什么了,便又问道:“哦,那你老实交代,你们当家的是哪个?”
“朱彪,朱司令。他是我们游击纵队的头儿。”稀黄毛说出的这个名字,让李涵章再次吃了一惊。他想起了那个安排滑竿把他抬上铜鼓山的瘦高个儿,也就是原“国军反共保民军第五军”15师43团4营3连上尉连长、“川滇黔游击总司令部四川永泸游击纵队”第一大队大队长朱彪。这家伙,现在也混成“司令”了?
“哦……这个地方叫啥名字?你们是咋跑到这儿来的?”李涵章不动声色地接着问。
“报告共军大爷,我们‘毕节游击纵队’驻扎的这座山,叫金银山。朱司令说名字好,风水好,地势好,易守难攻,就带着弟兄们在这里扎下窝了。”臧黄毛老老实实地说。
金银山?一听这个地名,李涵章立即意识到上了店小二李转运的当了。昨天他放李转运走时,那小子说他是到金银山贩烟土的,金银山离毛栗坪七八十里远,要走一天才能走到。怎么离开那个“狼头”后,只走了两三个小时,就到了呢?怪不得李转运会在这里,怪不得自己一觉醒来,就被包围了!李涵章此时已经基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他还想从臧黄毛口中得到证实,便问道:“说!李转运和朱彪是啥关系,他们平时有来往吗?”
“报告共军大爷,李转运李队长平时和我们朱彪朱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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