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档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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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档案系列-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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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寻常夜里,病房里出现这么一位护士,不会有人注意,在今晚的急救中,同样没有人注意到另一张病床前默立的这位护士。

那兰走到那护士身后,发现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病床上形销骨立的病人,根本没有在意那兰的走近。

“那些书,你是怎么给他的?是自己到监狱中心医院亲手传递给他?还是通过你的护士朋友、也许其中一位正好在监狱医院上班?”

那护士身躯微震,缓缓回过头,她戴着口罩,又在病房阴暗的墙边,那兰还是能认出,她就是四姨。

“怎么给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吗?你可以放心,里面没有任何阴谋诡计,没有任何越狱指南,没有血巾断指案。”四姨冷冷地说。

“你好像不觉得很震惊,你们的小秘密被揭穿了。”

四姨不屑地一哼:“需要我高声赞颂你的聪明睿智吗?你和大山都不是笨蛋,你们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合计,迟早会发现我这点小历史。”

“你也是米治文的受害者!你难道不恨他!”

“恨他的都是不了解他的人!”四姨努力忍着没有叫出声,“如果你知道他小时候经历过的那些事,怎么还会恨他?”

那兰摇头:“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但还没有找到任何残害女性的理由!”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愿去相信?你真的看不出来,他每每在得到女孩子青睐的时候就要露出丑恶面目,是在把她们从身边赶走!他知道自己骨子里随时会发出来的恶,会伤害这些女孩子!懂事的,像我,就走了,远远地、暗暗地念着他;不懂事的、倔强的,像那个女老总、以前那个自杀的女孩子,她们要硬来,结果就是受伤!你喜欢研究犯罪的,倒是仔细想想,听说过哪一个像米治文那样永远‘不遂’的强奸犯吗?这样的人,会成为十几起成功绑架凶杀案的罪魁祸首吗?”

那兰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说的不无道理。

或许,四姨真的是唯一从米治文作恶根源来看待一切的人。

“你是说,血巾断指案,不可能是米治文做的?”那兰轻声问,明知答案,“但他是怎么知道那些尸骨的埋藏点?”

四姨说:“当然是别人告诉他的,比如在江城坊监狱里。监狱是改造人的地方,有时候也是害人的地方。”

那兰摇头:“江城坊是重刑犯监狱,进去的很少有人能出来,近两年释放的,早都被排除了作案的嫌疑。米治文为什么说血巾断指案还会继续发生?”

“了解他,理解他,同情他,并不代表相信他说的每句话。”

“四姨!”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楚怀山大概在护士办公室等不及了,自己闯进了病房,但似乎摇摇欲坠。

四姨愤怒地盯了那兰一眼,冲上去扶住了楚怀山:“大山!你这孩子!”她再次回头怒视那兰:“你难道不知道大山的情况?你为什么要这么晚带他出来?从你第一次上门来我就知道你会毁了大山!你是那种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在乎牺牲别人的人!”

楚怀山呼吸有些急促:“是我自己,要来的,和她无关!”

那兰说:“前几天跟踪我的,是你!我两次昏倒、遇险,都是你在后面看见了,告诉了楚怀山!你甚至在清安江边我晕倒后挪动了我的身体,让我头朝下、脚朝上,帮助血液往大脑回流!你是护士,所以有这方面的经验!”

四姨说:“你不用谢了!这习惯养成,还是要归功于你那次把大山带到江大去。你知道吗?多少年了,那是第一次大山离开我,跟着别人出门!”她看了一眼楚怀山,楚怀山脸色惨白。

类似护犊母爱的占有欲,一种常见的心理扭曲,素来是婆媳关系的杀手锏,没想到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下。

那兰努力让自己心情缓和下来,柔声说:“没有任何人能代替您对楚怀山无微不至的照料,我只是从专业角度出发,试图通过鼓励他外出,少量多次地接触外界,缓解他对外界环境的恐惧。也许我操之过急,可以慢慢再试。”

“免了吧!”四姨摆手不止,“不要有‘再试’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自作多情,大山不见得想要打破他习惯安稳的生活,接触外界?”

那兰再次无语。

“四姨!”楚怀山语气里的不愠之情明显,“你这样说,不好。”

楚怀山最“言重”的话,大概也超不过“不好”了。

四姨睁大了双眼看着楚怀山,仿佛不敢相信他说出那样的话来:“你……你怎么能对我这样说话?你难道真的翅膀硬了?你难道认为自己真的能离开我们的小楼,真的能离开我?”

楚怀山负气道:“为什么?不能!”忽然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那兰还是第一次意识到,楚怀山人高腿长,走起来原来可以很快。

本以为四姨会立刻追上,拽住一时冲动任性的楚怀山,孰料她只是再次转向那兰:“你看到没有?这样的后果是你想要的吗?”

那兰说:“这样未必是最差的结果。”

四姨看一眼病床上的米治文,长叹一声,恨恨地走出病房,那兰犹豫了一下,也看了眼米治文,无声无息和邻床病人的命运似乎差不太多,暗叹:至少他还有个红颜知己。然后也匆匆下楼。

到病房大楼门口时,那兰的心一阵抽紧:一个保安和几名护士不顾小雨纷落,正围成一圈,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比她早一班电梯下楼来的四姨已经走到人群前,努力挤了进去,发出一声惊叫。

那兰快步赶去,只见四姨扶起了委顿在地上的楚怀山,呼喊着“大山……大山”,又叫:“你们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拿担架!”

“没关系的,扶起来走走就好了。”那兰看见楚怀山的目光望向自己,那目光中充满着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渴望,对自由的渴望,于是淡淡地说了这句听上去“没心没肺”的话。

那兰目送楚怀山和四姨所搭的出租车驶离住院部大门,才舒了口气,刚得到的那些信息令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谜一样、噩梦一般的米治文,莫非真的也有值得同情之处?

任何人都有值得同情之处,但伤害他人的行为没有任何值得同情之处。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巍巍耸立的病房大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在耍小聪明,她竟然看见十一楼的窗口,站着个枯瘦的人影,仿佛米治文立在窗口冷眼瞧着下面的热闹。不可能!他不是从前两天起就一直在昏迷中吗?而且,那病房有窗口吗?那兰一凛,掉头又跑进了病房大楼。

米治文所在的病房的确有窗口,但站在窗口的肯定不会是米治文,或者,从来就没有人站在窗口过。那兰之所以过去对窗口印象不深,多半是因为经常晚间来,落地百叶早已遮住了大窗。此刻,对临终病人的抢救似乎已近尾声,护士之间嘀咕的是做死亡记录、正式通知家属,料理后事。

那兰走到米治文床头,米治文仍旧静静地躺着,深陷在昏迷中。

她低下头仔细查看,是否有刚才醒转过的迹象。没有。米治文如死了一般。

那兰不由多看了他几眼,高耸的颧骨和深陷的两腮,如同骷髅脸骨上充数般随意地蒙上一层皮,要同情他吗?

永远忘不了董珮纶的话,如果给米治文机会,他会怎样?

忽然,那兰垂在床边的手被紧紧箍住,床上的米治文竟抬起了身,枯手抓住了那兰!

那兰惊惧得一时竟忘了呼叫。

米治文喉中嗬嗬有声,似乎想说什么,又被痰堵上了发不出完整的话。

“你想干什么!”那兰终于狠狠发问。

米治文又一阵努力发声,但还是含混不清。

那兰凑近:“你说什么?”

“来不及了!”这是那兰勉强能分辨出的话语。

那兰想问,什么来不及了,但米治文已经松开了手,直挺挺地躺了回去,头砸在枕头上,再度陷入昏迷。病房的这个角落再次安静下来,似乎刚才米治文的举动只是他噩梦中一个不自主的动作。

或者,根本就是那兰的幻觉。

但那兰的手腕兀自热辣辣地痛,皮肤上几道深深细细的红印,仿佛恶鬼留下的反符咒。

来不及了!

血巾案会继续下去。

只有你,可以终止这噩梦!

但是,来不及了!

雨水肆虐地打在她脸上,彻底摧毁了她新剪的头发。但此刻,她全然忘了这些,她只求能多喘一口气,让口鼻在土上多露一刻。

求求你。

救救我!

最终唤醒那兰的还是手机铃声,肖邦的《悲伤练习曲》。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凌晨4:12。来电不能不接,是巴渝生。

来不及了!

不祥之感如重拳,一记记打向那兰,但她还是拿起了手机。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

“巴老师?”

“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再让你卷进来,”巴渝生的声音拘谨、压抑,“但是没办法……断指案又发生了,我们又有了一个受害者!”

那兰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又开始剧痛,在想是不是该用另一个电话向周长路院长呼救。但她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说:“我从来就卷在里面,从来没离开过……”就像陈玉栋,就像巴渝生,难道注定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我是说对新案件的直接侦破工作——腾龙广场附近一个时装精品店的女员工,一个叫韩茜的女孩……”

“哪个qiàn字?”

巴渝生愣了一下:“好像是草字头下一个东西的西。”

符合规律,不是寻常的失踪案,或者杀人案,或者拙劣仿效,是真正的血巾断指案。

“她昨晚下班后就不知去向,手机关机,她的同居男友问遍了她所有的朋友,没有回音。大概凌晨十二点前,这位同居男友发现他们家门口拴着韩茜的提包,他满心以为是女友终于返回,但屋里没看见任何人,他开始翻那只包,里面找到了什么你一定能猜到。”

那兰透出沉重的一口气:“血巾、断指。”

“一片白色牛仔裤的布料,带血,包着韩茜的手指。那位男友吓傻了,他有些小前科,会干些不干不净的营生,以为是自己和黑道的什么过节惹了麻烦殃及女友,所以开始两个小时里一直不敢报案,直到后来越想越怕,怕自己也要小命不保,才打了110。”

“米治文!他是……他知道血巾案会再发生,快去找他,不管他怎么装昏迷,也把他揪起来,问他,审讯他,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

“他……他也失踪了。”

第三十章 邪灵不散

他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成功离开这间病房,警方会怎么定性,算是潜逃,还是失踪?他是犯人,如果消失了,当然是“逃”。但谁又能把半截朽木的他,和撒开两腿飞奔的“逃”联系在一起呢?更何况,自己是保外就医,本身就有一定的自由度。当然,警方并不这么看,护士值班室里那个小警察,就是专门对自己负责的。

其实叫“逃”也没那么可怕,他对自己充满信心,他的“逃”,和“胜利大逃亡”的逃是一个档次上的轰轰烈烈。

那兰和楚欢,他的新欢和旧爱,离开病房已经有一阵子了。他听见了两个傻女人所有的谈话,一度感动得几乎要流出鳄鱼眼泪来,但他已非当年冲动多情的少年,情绪失控早已和他告别——前不久被那兰提及往事的时候虽然暴怒过一次,但也是演戏的成分多于真情流露。

隔壁病床的抢救工作也已告尾声,结局他不用问也知道,住进这个病区的人们十有七八都是相同的归宿,基本上就是去见上帝前由一堆白大褂们主持无声地联欢一下,省得在天堂里寂寞。

除了他,他是执意要去地狱的,都说地狱里更暖和。

急救的人马撤离后,病房里除了几台机器轻微的嗡嗡响,静得像太平间。太平间,是不是很有讽刺意味?病房外走廊里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响,他知道,是时候了,闭上眼,躺在床单下,纹丝不动。以他的病体和风烛般的精力,保持纹丝不动大概是整个计划中最容易的一步了。

病房门开了,脚步声到了他的床前。然后是病历夹开关的声音,然后是护士的声音:“张医生签过字了,病人家属也签过字了。”都死了,还叫病“人”吗?这个脑子缺根筋的护士,应该说是“死者家属也签过字了”。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拜拜了,老兄。”

他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医生签字、死者家属签字,自己算是正式死亡了。

他身下的病床开始移动。他早就注意到了,重症监护病房里用的都是这类脚下带轮子的病床,因为危重病人往往都是深度卧床,特别需要推进推出地去做各类检查和治疗,带轮子的病床很方便,直接往外一推。

包括去太平间,大多数重症病房租客的最终去处。这是普仁医院的有趣之处,病床直接被推到太平间,然后直接抬进冰柜,床送回病房,不需要再有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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