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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德来到了一扇刻了金名的厚门前。门的上方挂着一个可怕的长着鸟嘴的黑色怪物的纹章。他进了门,走进一间明亮干净、摆设舒适的房间。与前一间房间不同的是,这间房子的墙上挂着一些赏心悦目的图片,书也摆得井井有序,屋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土耳其烟味。一个看起来比邦德还年轻的的年轻人站起身来,走上前向他打招呼。他身材看上去很单薄。一张清瘦英俊的脸上露出泰然自若的神情。嘴巴两边有一些皱纹,不时冷冷地笑一笑。
“你是邦德先生吧?”他紧紧地握了握邦德的手,“我正在等你。你怎么会掉进我们可爱的格利芬老先生的书堆里去的?当然,他有事业心,十分虔诚,是个很不错的人。我想你明白,他书呆子味太浓了点。”
邦德的心情和刚才大不相同。他觉得这地方很象个学院。这里的气氛很容易让人想起大学中的阅览室或接待室。看来,格利芬先生没把巴图利斯克放在眼里,只认为他是一个对事情一知半解的年轻人。邦德说:“他总是要把我和邦德街扯到一块。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摆脱了他的纠缠。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邦德,而他却认为我这样太没出息。”
巴西利斯克笑着,在桌子边坐下来,让邦德坐在他身边的一把椅子上,把一份档案递给了邦德。“好吧,咱们开始谈正事,”他眼睛直瞪着邦德,“首先,我想你来是为了情报局的事。我在英国驻西德情报局里服过务,你不用为安全性担心。第二,在这栋楼里,我们拥有大概和政府部门一样多的机密,可能更广一些。我们的一项工作就是给上了荣誉册的贵族封位。有时,我们也受命给没人用的爵位找主人。追名求利的人老是想钻进我们的档案。
在我来之前,有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绅士,在轻工业品生意中赚了几百万元,为慈善事业和党派捐了不少的钱。他想就此给自己封个皇家本特利勋爵。本特利这个名来自埃塞克斯的一个村,我们跟他解释,‘皇家’这个词只能用于皇族,而普通的本特利勋爵暂时还没设立。”他笑了笑,接着说:“明白我的意思吗?要是这件事在全国传开,这家伙就会成为人们的笑柄。有时我们还得去追回财产。设想一下,某个人声称他就是布兰克公爵,理应领自己的钱。而实际上,他只是碰巧姓布兰克,他的祖先却早不知移居到什么地方去了。在这些屋子里,我经常要与那些唯利是图、追求虚名的人打交道。”
巴西利斯克拿着记录册,接着说:“这是我们工作中最低一级的层次。
我们还为政府和大使馆办正经事,例如安排时间顺序和处理有关外交议定书,参加勋章授予仪式等等。这一行在英国已有五百年左右的历史了。所以,我想我们这一机构在社会中还是很重要的。”
邦德接着他的话说,“确实比较重要。刚才你已谈到了安全性,我想,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布洛菲尔德是世界上最大的诈骗犯之一。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件‘雷弹行动’事件吗?虽然报纸只披露了几个罪犯,但实际上,我可以告诉你,这一事件完全是布洛菲尔德一手策划的。关于他,如果你听说了些什么或掌握了什么情况,请都详细告诉我。”
巴西利斯克的目光此时落在档案里的一份函件上。他若有所思地说:“好吧,昨天,外交部和国防部给我一连打了几次紧急电话,都谈到这个家伙。
起初,我并没有把他与罪犯联系在一起。要不然,我会早一些告诉你们。看,这是去年六月十日收到的密信,是一个颇受人尊敬的律师事务所发来的。写信日期是六月九日。我给你读一读这封信。”
尊敬的阁下:我处兹有一尊贵的诉讼委托人,其名为厄恩斯·斯塔夫罗·布洛菲尔德。该先生自称为巴尔塔扎尔·德·布勒维勒伯爵,并宣称他是这个爵位的合法继承人。我们一直就不知道该家族有这样一个继承人。该先生这种信念完全建立在他小时候从父母那儿听来的故事。事实上,在法国大革命时期,他随家逃离了法国,在德国定居,改名为布洛菲尔德。其理由是逃避法国革命政府和保全家中财产。这批财产现在保管在奥格斯堡。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他们又举家移居波兰。
该当事人现在急于核实其身份,以便能合法继承德·布勒维勒之爵位。德·布勒维勒这个爵位的证明书必须在适当时候由巴黎司法部审批。
此外,该委托人还建议继续暂时用纳德·布勒维勒伯爵之爵位和其家徽。据他所说,该家徽为“红底上的四支银质燧火枪,”箴言是“为了我们的庄园。”
“太巧了!”邦德插一句。巴图利斯克笑了笑,接着读道:尊敬的阁下,我们知道只有您才能查明事实。我们受命要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与您取得联系,以免产生不好的外界影响。
该委托人为办此事不惜代价,不计较费用。我们提出要将接受委托的预支酬金一千英镑转到你们指定的银行帐户上。
望早日回复。
律师:格布吕德·贡波尔德·莫斯布吕格尔苏黎世火车站街巴西利斯克放下了信件,抬起了头,看见邦德眼里闪射出激动的光芒。
巴西利斯克笑了笑说:“对这件事,我们可能比你更感兴趣。给你透露个秘密,我们的薪水可能会降低。我们各个部门都有一套赚外水的门路。我们这里的外水主要是通过处理这些特别的工作得到的。这些都是十分棘手的研究工作,例如,帮助教民登记和墓地帮忙之类的事。这些事可以捞到钱,但很少能超过五十个金币。墓地的工作常常是为别人查祖列宗。接到这封信时,我正好在值班,所以,这个美差就归我所有。”
邦德急忙问道:“后来怎么样?你与对方保持联系了吗?”
“当然进行了接触,但进行得十分微妙。我当即回信表示愿意接受这个委托,并保证严守秘密,”巴西利斯克笑了笑,“现在你大概是以‘公务秘密法’来强迫我不守信用了吧?我现在只能依照不可抗力的原则行事,你说对吗?”
“的确如此,”邦德肯定地说。
巴西利斯克小心地在档案第一页上做了个记号,继续说道:“当然我所需要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得该人的出生证书。拖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告诉我,说是出生证书已经丢失,并要求我完全不用看出生证书。他们告诉我,伯爵于1908 年5 月28 日出生于格丁尼亚,父亲是波兰人,母亲是希腊人。
问我能否根据这些信息去追溯德·布勒维勒的祖先。我顺水推舟就回答可以。
我们在图书馆的资料中完全证实了在十七世纪有一家族叫德·布勒维勒的,住在一个靠海的叫卡尔瓦多斯的地方,他们的纹章和箴言与布洛菲尔德所说的完全一样。”
巴西利斯克停了一下,又继续说,“当然,他自己肯定了解,捏造一个德·布勒维勒家族来试图堵住我们的嘴是毫无意义的。他让我们自己去找证据。我把我的进展告诉了瑞士的律师。可以说,法国北部或多或少是我个人从事纹章研究的重要地点,因为这些地区与英国有密切的联系。与此同时,为了例行公事,我写信给驻华沙大使,请求他与在格丁尼亚的领事联系一下,雇一名律师对出生登记册和可能给布洛菲尔德洗礼过的教堂作一项调查。九月初我得到了答复,结果令人吃惊,不过现在看来已经不足为奇了。记载有关布洛菲尔德出生日的地方都被整齐地剪去。我只把这个情况记在心里,并没有告诉瑞士的律师,因为我得到过明确的指示,不能在波兰查询任何有关事情。在奥格斯堡我通过一位律师作了同样的调查。确实有布洛菲尔德的记录,但那里叫布洛菲尔德的人很多。这是德国一个非常普遍的姓名,但没有什么能把其中的任何一位与卡尔瓦多斯的德·布勒维勒联系起来。这一下可把我难住了。我给瑞士律师写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报告,说我正在继续研究。”
说着,巴西利斯克合上了档案,“可就在昨天,我的电话响了。也许外交部的北方局在检查华沙的文件档案副件时,布洛菲尔德这个名字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他们这件一直搁着的事有了新的眉目。”
邦德搔了搔头问:“事情还没有结果吧?”
“当然没有。”
邦德又问:“你能继续调查吗?我想,布洛菲尔德现在的住址可能还没搞到吧?”
巴西利斯克摇了摇头。
“有没有什么比较适合的借口由你院派个人去调查?”邦德笑着问道,“比方说,以学院的名义派我去与布洛菲尔德会晤,毕竟有些复杂的问题靠信件是说不清楚的。有些事需要与布洛菲尔德面谈。这种想法可行吗?”
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可行的,“巴西利斯克不确切地说,”有些家族有一种明显的生理特征,是代代相传的。比如,哈布斯堡家族的嘴唇突出;波旁的后裔常患血友病;而梅迪契家族的特征是鹰鼻。很奇怪的是,有的皇族有一些不易察觉的退化了的尾端器官,例如,迈索尔家族的后裔生下来每只手都是六个手指头。我还可以举出更多这样的例子,刚才说的都是些最典型的。另外,那天晚上,当我在布勒维勒教堂的墓地里东摸西转时,我看了一眼古老的布勒维勒的墓碑。我用手电筒在那些石板上照了照,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这一点我一直把它记在心里,刚才你提出的问题却让我想起来了。
我所知道的那些姓德·布勒维勒的人,不论老的少的,在这一百五十年中,他们的耳朵上都没长耳垂。”
“噢,”邦德回答道,脑子里迅速现出了自己在记录上看过的布洛菲尔德的象貌和身材等特征。“这么说,这个布洛菲尔德的耳朵上也不该长耳朵垂。如果真的发现是这样,那就是一个有力的旁证。”
“是这样的。”
“但如果他的耳朵上有耳垂,”邦德说,“这又能帮助我们说明什么问题呢?”
“如果是那样,就说明他可能根本不是德·布勒维勒。”巴西利斯克狡猾地转了转眼珠子说,“不管怎样,与他见面时,他是不会知道我们想了解他的生理特征的。”
“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试一下?”
“是这样的,不过……”巴西利斯克略带歉意地说:“我必须向纹章院的主管人请示一下。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纹章院的院长。我不记得我们从前参与过这类秘密活动。现在,实际上,我们已经卷进去了,也只得卷进去,用不着前怕狼后怕虎。”
“说的对。我相信你会得到批准的。可话说回来,如果布洛菲尔德愿与我见面,那这个角色究竟我该如何扮演呢?你们这个行当我可是一窍不通。
我就连金色纹章和金币都区分不出来。我一直没弄懂什么爵叫从男爵。我得在布洛菲尔德面前编造点什么?我用什么身份呢?”
一提到自己的专业,巴西利斯克的兴致立即来了。他高兴地说道:“这事不难办,有关德·布勒维勒家族的所有情况我可以告诉你。你只需抓紧时间认真读几本普通的纹章学方面的书就可以了。书中的主要内容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记住的。事实上,没几个人懂纹章学的。”
“也许是这样的。可布洛菲尔德这家伙很厉害。他在会见任何人之前,总要看一大堆信件和资料。除了他的律师和经纪人例外。我以什么身份出现最好呢?”
“布洛菲尔德老奸巨滑一点也不假,但你只看到了这个人的一方面,”
巴西利斯克很得意地说,“在伦敦城里,狡滑厉害的人我见过几百个,有企业界的,也有政界的。名人一进我这间屋里,就感到非常害怕。他们想要赢得别人的尊敬,变得有声望,不是想选个爵位就是为了弄个盾形纹章挂在他们家的壁炉上。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在你面前就变得十分渺小,而且越来越小,直到小得还没有侏儒那么大。女人的情况就更糟了。那种要在她们的小圈子里突然变成一位高贵的贵族夫人的想法是那样让她们陶醉,以至于她们把灵魂赤裸裸地暴露在你面前。”
巴西利斯克皱了皱浅色眉毛,终于找出一个恰当的比喻,“比方说,那些本质上不错的市民,那些姓史密司的、姓布朗的和姓琼斯的,”他朝邦德笑了笑,“他们把封为贵族的过程当成摆脱单调乏味生活的一种手段。也就是说,这是他们摆脱先天不足和自卑心理的手段。别担心布洛菲尔德,他已经把诱饵吞下了。从我所知道的情况看,他可能是个可怕的歹徒,蛮横无礼、心狠手毒。但如果他要证明自己就是德·布勒维勒伯爵的话,你就可以来掌握大局。很明显,他想改名换姓,想摇身一变,变成一位可敬的人。但最重要的是得先成为伯爵。”
巴西利斯克把手抬起,以示强调,“邦德先生,这一点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