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又陷入了沉默。邦德暗自想着走廊那边的那位姑娘。现在,他完全明白了。那个姑娘平静的绝望里包含着如此悲惨的故事。她的确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马勒昂杰从椅子里慢慢站起身来,给自己和邦德的杯子分别倒了些威士忌酒。他说:“请原谅我这个可怜的主人。能向一个人讲述我长期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故事的确使我轻松不少。”他把一只手放在了邦德的肩上。“我想,你能理解我。”
“是的,我能理解。德蕾伊霞是一位好姑娘。在如此的痛苦中,她仍坚强地去生活。我想问一下,你考虑过对她进行精神分析治疗没有?或者去教堂。她是天主教徒吗?”
“她不是。她母亲不信天主教,是个长老会教徒。不过,你还是让我把这个故事讲完吧。”
他走回椅子,沉重地坐下来,继续他的故事:“孩子死后,她就失踪了。
她带着珠宝,驾着那辆小汽车跑走的。我只是偶而得到一点她的消息。她在欧洲象过去一样出卖珠宝,过着疯狂的生活。当然我一直紧跟着她,监视着她,但她总是拒绝我想同她见面或谈话的要求。后来,我听我的一个代理人说,昨天晚上她在帝国旅社定了房间,我就匆忙从巴黎赶来。”
他挥了一下手说,“在这里,我预感到一种悲剧性的后果。这个地方她童年时我们常来避暑,她一直都很喜欢这儿的海滩。她游泳十分出色,天生就爱恋大海。当我得知她在这儿时,我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可怕的记忆。
那还是她小的时候的事情了。有一天,她因为太调皮而被关在房间里,一个下午都没让出去游泳。那天晚上她十分平静地对她母亲说:‘你们把我与大海分开,我感到很难受。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受不了,我会随着月亮或太阳的光辉游进大海,一直游到我沉下去为止。’当她母亲告诉我这件事时,我俩都对这孩子的傻气感到好笑。当时的情景我现在还记忆犹新,看来她还保留着那种孩子气的幻想,而且十分的固执。她想要寻短见,因此还记着她孩子时的想法,决定将它付诸实际。所以,亲爱的朋友,从她到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严密地监视她。对您在赌场的豪爽行为我深表谢意。这件事已经有人告诉我了,当然也连同你们以后的行为一起。”
一时间,邦德感到十分尴尬。马勒昂杰举起一只手说,“昨天晚上你的所做所为没有什么可道歉的。你终归是个男子汉。一会儿我再谈这点。总的看来,您的到来和对她的影响可能意味着她生活的转折。”
邦德的头脑中不停地旋转。他想起来了,当他在那艘汽船上斜靠着她的时候,她发出一种尖利的声音。当然,这只是一个微小的反应,但却比前一天晚上所有的肉体迷恋包含了更多感情,使他们更近了。现在他已恍然大悟,为什么要请他来这儿。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马勒昂杰继续说道:“今天早晨六点,我就去找那位法国国防部情报处的朋友。八点钟他到了档案室,九点钟通过无线电向我报告了你的全部情况。
在这汽车里,我有一个高强度的无线电联络网。”他笑了笑,“这是我透露给你的另一个秘密。我得到的有关你的所有情况,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完全是对您的赞扬。你不仅是一个出色的情报官员,更重要的是,你是个真正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我才懂得了一个男人的真正含义。因此我陷入了沉思,整个早上都在思索。最后我下令把你俩都带到我这儿来。我没必要把所有的细节告诉你。在来这儿的过程中你都知道了。你被限制了行动,在此我向您道歉。也许您以为自己面临危险。请原谅我吧。我想是我的人耍了点小聪明。这也是不得已的。”
邦德笑着说,“我很高兴能见到您。如果我们的认识不是通过两只手枪的交火,那会更有纪念意义。整个事情都干得干净利落,很有戏剧色彩。”
马勒昂杰的脸上流露出可怜的神情,“你是在挖苦我吧。但请相信,我的朋友,过分的手段有时是十分必要的。我也知道是太过份了。”
他伸手拉开了抽屉,拿出一张信纸递给邦德说,“如果你读了它,就不会反对我这样干了。她把这封信在今天下午四点三十分交给了帝国旅社的守门人,要求那个人把信寄给在马赛的我。那时德蕾伊霞出门了,你跟在她后面。你当时好象在怀疑着什么。也许是为她感到担心吧。你还是先读一读信吧。”
邦德从桌子上拿起信,说:“是的,我很为她担心。她值得别人为她担心。”他把信放在眼前,读了起来。信上只有寥寥几笔:亲爱的爸爸:我很对不起您,可我已经活够了。我留下的唯一遗憾是今天晚上我遇到一个人,也许他能改变我的想法。他是个英国人,叫詹姆斯·邦德。请您找到他,并替我还给他二万新法郎。请代我感谢他。
我不想埋怨任何人,是我自己不好。
再见了,请您宽恕我。
德蕾伊霞邦德看完信后,低着头,把信从桌子上递给了马勒昂杰。他喝了一大口威士忌酒,又拿起了酒瓶,在杯子里倒了一些。他说:“是的,我现在全明白了。”
“她喜欢把自己叫做德蕾伊霞,因为以前我们给她取的名字她不喜欢。”
“是这样的。”
“邦德先生,”马勒昂杰的声音显得有些迫不急待,象似在命令,又象是在乞求,“我的朋友,你已听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看到了证据。您愿意帮我一把吗?愿意救救我的女儿吗?这是她的唯一机会了。只有你才能给她希望,给她活下去的希望。您愿意吗?”
邦德仍然低着头,目光不敢离开面前的桌子。他不敢抬头,生怕看到马勒昂杰脸上的表情。他猜对了。他已经卷入了他生平最怕的个人困境之中。
他暗自咬牙切齿地诅咒着。他生来不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也不是医治创伤的医生。他坚持对自己说,她所需要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精神分析学家。
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好似过眼烟云。但他确信会被请求接受这个姑娘,也许在他的余生中都得一直带着她。他已被这种清醒的意识和不可言喻的索链缠住,不能脱身。如果他抛下她不管,就等于宣布她的死刑。
想到这里,他闷闷不乐地说:“我不知道我能帮点什么忙。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拿起杯子,看了看马勒昂杰。为自己有勇气朝马勒昂杰的脸看一眼,他喝了一杯,以表庆祝。
马勒昂杰脸上的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紧张地闪动起来,嘴角的皱纹更深了。他迎着邦德的目光坚定地说:“我希望,你能向我女儿求爱,并娶她为妻。在婚礼那天我打算给你价值一百万英镑的黄金作陪嫁。”
邦德愤怒地喊了起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你女儿是个病人。她所需要的是一位精神分析学家,而不是我这种人。况且,我又不想结婚,不想和任何人结婚,我也不想要那一百万英镑。我的钱够用了,我有自己的职业。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马勒昂杰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邦德看着他,好似被这样的父亲所感动,便温和地说:“你知道,她是一个好姑娘。我愿尽力地帮助她,但怎么也得等她病好了再说。到那时,我一定会来看她的。我知道,她和你对我都有好感,但她首先得自己主动恢复过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任何一位大夫都会这样告诉你的。她应该去医院看看病。据说瑞士好象有这方面的最好门诊所。如果她想重新开始生活,她还应该忘记过去的一切。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重逢。”他向马勒昂杰恳求道,“马勒昂杰,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我可没护士那样的耐心。你是想给她治病,但这样一来,说不定会使她更加沮丧。不管你的女儿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力,这种事我却担当不起。”邦德最后无可奈何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
马勒昂杰无奈地晃了晃脑袋,说道:“朋友,我能理解你。那就不再强求了,我就按你的建议去做吧。现在你再帮我一个忙行吗?现在是九点钟,你陪她一起去吃晚饭,随便聊聊,表示你爱他。她的车和衣服都在这儿。我叫人送来了。只要你能让她相信你愿再见到她,我想其他事就由我来做了。
我想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邦德暗自想,今天晚上可真够受的,但他还是强作热情地笑着说道:“当然。我很乐意帮这个忙。不过,我已订了明天早上第一班的机票,飞机在图盖机场起飞。我走后来照顾她的任务就落到你肩上,你看行吗?”
“这你放心,我一定看好她。”马勒昂杰挥了一下手,回答道,“请原谅我吧。谈到这么晚,你最后总算没让我失望。”他伸了伸手臂,两手干净利落地向下一放说,“我不必向你表示感谢了,伙计,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如果有,请尽管说。我很有办法,而且消息灵通,有的是力量。这些都可以为你效劳。”
邦德眼前突然一亮,高兴地笑着说,“我想打听件事。有一个叫布洛菲尔德的人,你一定听说过。我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在哪儿能找到他。”
马勒昂杰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眼神一下子变得僵直、冷酷,露着要复仇的光芒。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布洛菲尔德?他当然还活着。前不久,他还从我的科西嘉组织中挖走了三个人。他以前也这样收买过我的人。原来老的‘魔鬼党’里的三个成员已被收买了。好吧,让我帮你打听一下吧。”
马勒昂杰拿起了桌上的一部黑色电话机话筒说了两句。邦德立刻便听见电话中传出来的声音:“请稍等。”马勒昂杰放下话筒。“是打给我在阿维克肖的地方总部。五分钟后就能与他们联系上,但必须快点儿讲,否则警方会发现我的电话频率。我们每周都在改变频率,而且常常更换我们科西嘉人的暗语。”
电话嘟嘟响了起来。马勒昂杰拿起话筒,邦德只能听见传出来的叽叽喳喳声。这种声音他似乎很熟悉。接着,马勒昂杰用命令的口吻大声说着一些他人难以听懂的暗话。邦德在一旁如傻瓜一般,激动地听着这些呓语般的语言。
不一会儿,马勒昂杰放下话筒,面带歉意地说:“我们只知道他现在在瑞士某个地方,但不知道他的详细住处。我不知道这点对你是否有用。当然,如果你能找到瑞士的情报机构,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我想,他具体在什么地方是能够查得出来的。不过,那个老家伙老奸巨滑,而且十分富有,对付这种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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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德的心砰砰直跳。这家伙的确神通广大。邦德几个月的寻找一无所获,而这家伙只需五分钟在这个破烂的车厢里就可对一切了如指掌。邦德兴奋地说:“好极了,马勒昂杰,感谢你的帮助。我想我会找得到他的。我在瑞士的朋友会帮我的忙。”
马勒昂杰看见邦德的那副高兴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接着,他严肃地说:“你要是遇到这类麻烦就来找我,好吗?”说着,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便笺递给了邦德说,“这是我的公开通讯地址。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拍电报给我。你需要什么帮助就尽管说。使用无线电不保险。那些玩意你是知道。你就按照上面所写的时间和地址去找我手下的人。他们会立即通知我的。”然后,他狡黠地笑着说:“我知道你与一家国际出口公司有联系,叫什么‘通用出口公司’吧?”
邦德笑了,心里纳闷,这老家伙从哪儿得知这些情况的。他会向瑞士保
安部透露这些情况吗?看来不会的。这个人很讲义气。无论如何,他们事先已讲好过,今天的谈话内容都是“牙齿上的篱笆”后面的事。大丈夫应该说到做到。
马勒昂杰把话题一转,说道:“那么,我可以带德蕾伊霞进来吗?她不知道我们在这儿谈什么。你就跟她说,我们是在谈法国南部的珠宝抢劫案吧。
你装作保险公司的职员。我与你在做一笔私人交易。可以吗?”他站起身来,走向邦德,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说声:“不管怎样,非常感谢你。”就走出了房间。
邦德看着他走出门去,心里想,天啊!现在该我登场了。
第六章 纹章院的故事
两个月以后的一天。上午九点半,邦德正离开他伦敦西区的公寓,漫不经心地驱车向总部驶去。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阳光灿烂。邦德感到很舒服,但从海德公园飘来的烧树叶的烟味却让人感到冬天即将来临。邦德现在一心在盘算着如何打破瑞士保安部门的沉默,得到布洛菲尔德的准确地址。这事看来有些不妙,苏黎世的朋友们一直表现得很蠢,或者很固执。他们一直坚持说,整个瑞士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布洛菲尔德的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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