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生前没有任何仇人,也从未与人结过怨,虽然身为电视台主播,但是生活圈子却极为简单。她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是这周二的晚上八点半,她下班后按照惯例前去路口搭出租车回家。但是直到当天午夜,她母亲都没有等到女儿回家。我也看过了路口的监控录像,一切正常,死者搭上一辆深蓝色出租车后就离开了电视台。根据出租车的颜色我们走访了市里最大的宝鼎出租车公司,经过GPS定位排查,结果显示,在这个时间段,根本就没有该公司的出租车在电视台的附近搭载过客人。也就是说,这辆带走死者的神秘出租车很有可能是凶手假冒的!”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费手脚呢?一辆假的出租车?就只为了杀一个女人?”
听到这样的质疑声,王亚楠刚想回答,那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陌生男子站了起来:“我来说几句。”
李局在一边介绍说,“这是市检察院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刘春晓检察官,他这一次是专门过来协助我们侦破这个系列凶杀案的!”
刘春晓微微一笑,向大家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专家这个头衔我可不敢当,这只是我的业余爱好而已。那么,我就直接说说我的看法了。”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面前摊开的笔记本,随即开口直奔主题:“将前后两个案子合并起来看,这个犯罪嫌疑人所定下的目标都是那种社会性质非常简单的女性,可以说他的选择是随机的,她们之所以被挑选中,只不过是因为她们的各自条件在不同程度上符合凶手的要求而已。她们本身并没有做过什么。凶手选择第一个目标女大学生的时候,显然作了很充足的准备,从最初的接近到后来的动手乃至于抛尸路线,他都精心挑选。死者从被绑架到被害,中间持续了一段比较长的时间。而对第二个死者,却显得很匆忙,绑架后没多久就加害了,这一点说明凶手受到了外部信息的刺激,所以第二起凶杀案比较匆忙,凶手主要就是想向我们传递信息,他通过死者来向我们证明他的无所不能,我们抓不住他。”说到这儿,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我下面想就这个凶手的一系列相关情况作一个性格分析。”
王亚楠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自己干得好好的工作被别人横插一脚,可是又不好表露出来,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听。
“这个凶手是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并且很自恋,这一点可以从他对死者的尸体处理方式中很明显地看出来。死者的尸体就像是他的杰作一样,他哪怕花上很长的时间,都要一丝不苟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理好,控制欲望非常强烈。他的生活中曾经经历过一场很大的变故,使得他对周围的某种人或者事物充满了说不出的仇恨,他是在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他或者他生活中最在意的那些人或者团体。这一点上我倾向于我们公安部门,他要看我们的笑话。如今我们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媒体和社会大众的巨大压力。上一起案件发生后到现在,很多报纸杂志上都对我们的破案速度颇有微词。而这些,我想都是他最愿意看到的回报。
“关于凶手,我给出的描绘是男性,30岁至45岁之间,体格强壮,有着深厚的医学背景知识,精通人体解剖学和生物药理学。单身。收入丰厚,至少有一辆桑塔纳2000型小轿车。拥有私人住宅,因为如果没有私人住宅的话,那么,他没有地方对第一个死者进行那么繁琐的解剖。
“我的建议是,对我们天长市境内近期发生过的所有和我们公安部门相关联的引起死者家属争议的案子进行排查,再结合凶手的年龄和医学背景,两方面比对后,应该就会有所发现。”
刘春晓的陈述有条有理,话音刚落,刚才还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就连起先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王亚楠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转而用敬佩的目光暗自打量起了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检察官来,尤其是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给王亚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小桐,你知道那个叫刘春晓的检察官吗?”王亚楠的目光中神采飞扬。这在章桐看来,可是很难得的。这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王亚楠不是因为公事而在上班时间前来法医解剖室找章桐,“我刚开完会,他真厉害!是个心理学专家啊!分析东西头头是道!”
章桐点点头:“我知道,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但他是检察官,心理学并不是他的专业啊。”
“这不重要!刘春晓是你高中同学?真没有想到!”王亚楠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不锈钢解剖台上,“他有女朋友了吗?”
一听这话,章桐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虽然说自己和王亚楠从认识到现在也已经有十来年的时间了,知道她一直独身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的工作给闹的,毕竟没有多少男士愿意自己的老婆是个风风火火动不动就来几招擒拿术的警察,但也有一定的因素来自于王亚楠自身的心高气傲,能入她法眼的男人并不多。如今竟然阴差阳错地对刘春晓动了心思,章桐想到这儿,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
“你看上人家刘春晓,这没问题,我可以帮你牵线啊!”章桐一语道破天机。
王亚楠竟然脸红了,吞吞吐吐地否认道:“谁……谁说我看上他了?我只不过问问,就问问而已!”
章桐笑得更开心了。
一边的赵俊杰却动了心思,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个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女人,尤其是坐在工作台边的章桐。赵俊杰欲言又止,想了想,随即微微叹了口气,又继续埋头写他的笔记去了。
正在这时,法医解剖室的门被推开了,潘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份报告,一言不发地来到章桐身边,伸手递给了她。
章桐看完报告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抬头严肃地看向身边的王亚楠:“在第二个死者的体内查出了过量的恩氟烷残留物,是正常使用剂量的五十倍。”
“恩氟烷?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手术专用麻醉剂!”
王亚楠皱了皱眉。
“尸体表面的消毒剂是医用甲醛,其中还含有一定剂量的次氯酸钠。亚楠,咱们这个对手是个医生!而且是个医学知识非常丰富的医生!他对医学已经达到了近乎痴迷的程度!要知道如果他的次氯酸钠剂量比掌握不好的话,会抵消甲醛的作用,而他却恰到好处地把尸体表面的所有痕迹都去掉了!而死者的衣服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章桐忧心忡忡地看着王亚楠,“说实话,这人让我有些毛骨悚然!他太有耐心了!我有种感觉,只要他愿意,他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线索证据的!”
“他疯了!”王亚楠喃喃自语。
刘春晓并没有立刻返回检察院,他径直来到了楼下的法医办公室,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刚想敲门,赵俊杰推门走了出来,一见到刘春晓,立刻一把把他拖到了走廊拐角处,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说道:“你小子也太大胆了,没事儿净往这儿跑!”
“我怎么了?不能来吗?”刘春晓一头雾水。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王亚楠和章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拐向走廊的另一个方向,两人边走边议论着什么。
直到她们的脚步声消失在了楼梯口,赵俊杰这才把刘春晓拽了出来。
“干什么你?神神叨叨的!”刘春晓没好气地拍了拍衣服。
“你小子惹事儿了,知道吗?人家重案组的‘母老虎’喜欢上你了,刚刚还在向章法医打听你呢!”赵俊杰有时候讲话就是很不给别人情面。
“不会吧?你说的是王队长?”
“重案组除了她还有谁是母老虎?”赵俊杰一瞪眼,“人家王队长和章法医的关系非同一般,我来这边也好几天了,除了王队长过来外,我从未见章法医笑过。她们两人就像亲姐妹一样,黏糊起来比亲姐妹还亲,你说你该咋办吧?你没事儿在会上显摆个啥呀!”
听了老同学的埋怨,刘春晓确实感到了情况的尴尬。他皱了皱眉:“那我去跟人家说去!”
“你说啥?说你只喜欢章法医,都单相思这么多年了?我看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你叫人家章法医怎么做人?”
刘春晓赶紧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你现在只有装傻子,啥都不知道,明白不?如果你对人家王队长没意思的话,以后要注意保持距离,尽量不要两个人单独相处,明白吗?别没事儿惹得一身骚!”
刘春晓感激地看着赵俊杰,连连点头:“兄弟,谢谢你!”
赵俊杰无奈地摇摇头,嘟囔了一句:“我真弄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比你差,怎么就没你那么有人缘儿呢?”
下班了,章桐收拾好工作台,随手关上了台灯,屋里顿时只剩下门口反射进来的走廊的灯光。法医办公室位于地下室,所以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窗户,只要关上了灯,屋子里就几乎是一片漆黑。
“小桐!”是刘春晓的声音,有点忐忑。
章桐讶异地回转身,果然是刘春晓,因为背对着走廊的灯光,所以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你找我有事吗?”自从上次餐厅不愉快的经历后,章桐似乎总是在躲避着什么,她没有直面刘春晓的目光。
“也没什么事,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回家,还好你没走。”刘春晓犹豫了一下,“我想请你吃饭,算作对上次不礼貌的赔罪!好吗?”
“你没错呀,不必赔罪,搞得这么正式干什么,老同学?”章桐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春晓微微一笑,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了:“那,你今晚要是没别的约会的话,我……我想请你吃饭,好吗?”
章桐想了想:“好吧,这一次我就答应你!”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嘀咕了一句,“赶紧走,要不一会儿又该堵车了!”
“王队,这是你要的过去五年当中所有对你们的处理有不满情绪的案件受害者家属的资料。”赵俊杰把一个U盘递给了王亚楠,弄到这些信息对专门报道犯罪案件的他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情。
“你没打印下来?”王亚楠看着手里小小的U盘,皱了皱眉,“我讨厌盯着电脑看那么小的字!”
“节约成本嘛,王队,体谅一点,咱们现在不是整天都在宣传说要低碳环保吗?”赵俊杰狡黠地一笑,转身走出了王亚楠的办公室。
王亚楠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把U盘塞进了电脑插口处,没多久,显示器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份目录菜单,在输入搜寻对象的职业、大致年龄以及家庭条件等更多标准后,目录中只留下了一个案件。王亚楠屏住呼吸点开了这个案件的相关报道文档。
“‘一尸两命’,天长市最优秀的外科医生痛失爱妻,悲愤之余,自杀身亡……”
文档并不长,前后总共也就五百多字。案件发生在三年前,天长市第一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侯俊彦陪同怀孕八个月即将临产的妻子傍晚在江堤边散步时,妻子意外被一辆违章行驶失控的土方运输车撞击身亡,侯俊彦也因此而伤了手部神经,从此后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做外科手术了。他承受不了丧妻之痛和自己事业被残酷终止的双重打击,而肇事司机却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而迟迟无法受到法律的严惩,侯俊彦投告无门,愤然自尽,在临死前留下一份遗书,痛斥某些官员官官相护,包庇罪犯。
看完文档,王亚楠的心情很沉重。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站起身,来到窗前,把打开的窗户又尽力向外面推了推,让更多的新鲜空气能够进到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王亚楠很清楚,无论换了谁,如果处在侯俊彦的位置上,都会产生绝望的心理。家破人亡,事业终止,一个人剩下的生命就是一片黑暗,望不到头的黑暗。可是,暂且不管这个陈年的交通肇事案,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侯俊彦早就在三年前自杀身亡了呀,那么,现在做这个案子的人又会是谁呢?难道自己的判断方向有误?
她想到这儿,又转回到办公桌前,继续查看侯俊彦的相关资料——侯俊彦,男,四十一周岁,在外科手术领域有着很高的成就,被称作天长市的“一把刀”,曾经留学德国深造……
王亚楠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侯俊彦和刘春晓描述中的凶手形象非常相符,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个人已经死了。总不见得是他的鬼魂出来作案吧?王亚楠不由得一阵苦笑。
既然卡壳了,与其在这儿费工夫,那还不如就去第一医院看看,问问他过去的同事,不知道会不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想到这儿,王亚楠拨通了赵云的电话:“走,咱们马上去一趟第一医院。”
刘春晓把章桐带进了星巴克,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经常来这个地方。在和服务生打过招呼后,刘春晓笑眯眯地看着章桐:“我今天请你吃正宗的苹果派!”
“不用这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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