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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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的罪人-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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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谷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先生。”他努力保持着几分尊严说。
  “那么,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熊谷医生,基于这些事实,你送去化验室的样本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从卡洛琳·波尔希莫斯女士体内采集到的?”
  熊谷靠在椅子上。他用手推着鼻梁上的眼镜。
  “我是按照规定程序来的。”
  “那么,先生,你是不是在告诉陪审团,你完全清楚地记得是你亲自把杀精剂的样本从死者身上取出来,作了记录,并亲自送到实验室的?”
  “也不是记得那么清楚。”
  “我再重复一遍,那份含有杀精剂的样本,那份和萨比奇先生血型一样的精液样本,是不是有可能不是从卡洛琳·波尔希莫斯体内提取出来的?”
  “不痛”又摇了摇头,但这次,他并不是在否认,他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医生,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是有这种可能。”最后,他终于说。
  偌大的法庭里,我清清楚楚地听到对面一位陪审员惊呼了一声:“天哪!”
  “熊谷医生,在你把这份样本送到化验室的时候,是不是正是你和莫尔托先生保持密切联系的时候?”
  听到这里,熊谷终于爆发了,他蹭一下站了起来。
  “你这是在指控我什么吗,斯特恩先生?”
  斯特恩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在这个案子里,我们已经遭遇太多无端的指控了。”他说。然后,斯特恩朝熊谷点点头,补充了一句“熊谷医生”便坐下了。
  休庭以后,肯普和我坐在斯特恩的会议室里,对一小群听众描述起了斯特恩对熊谷的询问过程,这些听众包括斯特恩的秘书、私家侦探波曼,还有两个在斯特恩公司担任文员的法学院实习生。肯普拿出了一瓶香槟酒,一个实习生还把收音机里的音乐打开了。肯普真是个好演员,他又是扮斯特恩,又是扮熊谷,把整场询问活灵活现地演了出来。他先是用严肃的口吻复述了斯特恩咄咄逼人的问题,然后又学熊谷,跌坐在椅子上,跺着脚,大口喘着粗气。我们正笑得前俯后仰的时候,斯特恩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晚礼服,更准确地说,是晚礼服的一部分。只有烫得笔挺的裤子和衬衫,一条红色的领结还没有系好,只是套在领子上。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脸色铁青、怒气冲天。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忍着没有爆发。
  “这太不合时宜了。”他是在对肯普说,“太不合时宜了,我们还没有结案,还不是庆祝的时候。我们如果把这种自大的情绪带到法庭上,陪审员是能感觉到的,他们会讨厌的。你们现在赶紧收拾一下,我要和客户谈一谈。拉斯迪。”他说,“你有空来一下。”
  他转身走了,我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办公室装饰的格调很温情,甚至有点女性化,我猜他的妻子应该参与了装修。办公室里的每样东西都是乳白色的色调,窗户上挂着落地的窗帘,沙发上堆着纯棉的靠枕,坐上去软绵绵的。斯特恩在他办公桌的四个角上都放了一个沉重的水晶烟灰缸。
  “这都是我的错,别怪肯普了。”我一走进办公室就开口说。
  “谢谢你,不过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作决定的人,他才是!这样的行为太不恰当了。”
  “今天我们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我们就是开心一下。他工作那么努力,他只是想让我放松放松。”
  “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说肯普的好话。他是个很优秀的律师,我认为他工作很出色。也许该责怪的人是我,案子越是要结束的时候,我就越紧张。”
  “斯特恩,你今天应该放松一下。几乎没有哪个律师能够完成这样厉害的询问,尤其是对检方的专家证人。”
  “那倒是。”斯特恩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怪怪的微笑,“熊谷真是犯了个弥天大错啊!”他哼了一声,摇摇头,“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你一直都坚持得很好,所以,我想和你讨论一下如何进行抗辩。我很希望多点时间,但几个月之前,我就已经答应了要出席马格纽森法官的退休晚宴。尼可也会去,这回我们可算是势均力敌了。”他为自己这小小的幽默又露出了一个微笑,“无论如何,这是你的辩词,最终要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想听,我会给你我的意见。如果你不想听,你只管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听你的。”和我一直以来预料的一样,斯特恩等到我们已经明显取得了优势之后,才让我自己作决定,我知道他的意见是什么。
  “你觉得我们还需要提出抗辩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为拉伦法官明天就会对我们作出直接裁定吗?”
  “你觉得有可能吗?”
  “如果是真的,我倒是惊讶了。”他把雪茄烟从烟灰缸沿拿起来,“说真的,我认为不可能。”
  “还有什么可能让我定罪的证据吗?”
  “拉斯迪,这就不用我来告诉你了吧。在这个阶段,各种推论都应该是在有利于检方的前提下进行。即便是熊谷看起来荒谬的证词,也必须得到采信。至于你问的那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所有的证据都能够定你的罪,证明你在犯罪现场出现过。你的指纹在那儿,和你家地毯一样的地毯纤维也在那儿,你家的电话记录表明你和卡洛琳有联系,所有这些都铁证如山。”
  “从更实际的角度来说,没有哪个法官会在这样一个大案子中抢夺陪审团最终作决定的权利。这会招来批评,更重要的是,会给外界留下案子没有得到公正解决的印象。检方的有些证据确实站不住脚,法官大概也这样认为。但毫无疑问,他会更愿意让陪审团最终决定你无罪释放。就算陪审团无法作出决定,他也可以在庭审完以后,批准我们无罪释放的申请,而不是直接裁定。我认为在这个案子中,这种情况才更有可能。”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多么希望他说的是另一种情况。
  “所以,我们就要面对抗辩的问题了。”斯特恩说,“如果我们要继续下去,当然就要提供一些证据。我们希望能够证明巴巴拉在案发当时确实如你所说,是在学校。所以,我们需要拿到她上班时使用电脑的记录单,证明她是在八点刚过就到了那里。我们还想找租车公司和出租车公司出具证明,证明四月一号晚上没有送过你从尼尔林到市区。我们今天说到的那个妇科医生的报告当然也要拿到,还有其他一些吧。我这会儿就不多说了,还要不要找证人出庭作证也是个问题。”
  “你打算叫谁呢?”
  “能证明你人品的人,当然是巴巴拉最好。”
  “我不想让她出庭。”我立刻回答。
  “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拉斯迪,陪审团里有五个男人。她能有力地支持你的不在场证据,而且她也一定会愿意出庭来作证的。”
  “如果我上庭作证,只要她坐在第一排微笑地看着我,陪审团就会知道她支持我的不在场证据了,没有必要让她来接受审讯。”
  斯特恩清了一下嗓子,我显然打乱了他的计划。
  “你不想让我上庭作证,是吗,斯特恩?”
  一开始,他并没有回答,而是从衬衫上掸去了一点儿掉落的雪茄烟灰。
  “你不愿意让我出庭是因为我和卡洛琳之间的关系吗?”我说,“我不会在庭上撒谎否认的,你知道。”
  “我知道,拉斯迪。我觉得这不太好,我觉得这会给检方一个反攻的机会,而他们现在正需要这样的机会。老实说,如果巴巴拉上庭作证,检方对她进行交叉询问时,我们也可能面临这个风险。虽然按照法律中有关配偶之间的保密规定,他们应该不能问你妻子你有没有对她坦白过婚外情,但毕竟还不能确保。总而言之,不值得冒这个险。”斯特恩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番话,他也承认我是对的,确实没有必要让巴巴拉上庭作证。“但这些事情并不是我最担心的。”斯特恩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他假装伸了个懒腰,我知道,他很想坐在沙发上,坐在我旁边,他每次要跟我说什么坏消息的时候,都会这样。他把他桌子后面白色书架上的一张家庭照片整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坐到了我身边。
  “拉斯迪,我一般都很愿意让被告上庭作证。虽然法官会一再告诉陪审员,如果被告保持沉默,也绝对不能对其产生偏见,但这样的告诫陪审团往往不可能真的听进去。陪审团想要听到被告自己的辩解,尤其是这个被告还是一个经常在公众场合露面的人。不过,在你这个案子中,我不建议你出庭作证。拉斯迪,你我都知道,两类人才能成为好的证人。一是真正说实话的人,二是撒谎娴熟的人。你本质上是一个真诚的人,基本上也能成为一个好的证人。而且,你还有那么多年的工作经历,知道如何和陪审团进行良好的沟通。我毫不怀疑,如果你能作证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你的表现会非常有信服力,陪审团一定会判你无罪释放。而且,我认为,你也应该得到无罪释放。”
  他迅速看了我一眼,时间很短,但目光却很深邃。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相信了我的清白,还是认为检方的证据确实无法定我的罪,但我感觉,应该是前者,我感到很惊喜。当然,斯特恩也有可能只是在安慰我。
  “但是。”他接着说,“在观察了你几个月之后,我认为,你上庭作证时,大概不会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有些事情是你的秘密。当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并不是要打听这些秘密。我是说真的,有些客户,我会劝他们说出所隐瞒的事,但有些客户,这些事情我还是不知道的好。在很多案子中,有些内幕最好不要去碰,这就是我的感觉。我相信,你最后作出的决定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但无论怎样,当一个人站上证人席,却没有打算说出全部的真相时,他就像一只只有三条腿的野生动物。你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如果尼可问到很敏感的话题,形势就对你非常不利了。”
  他停了一下,沉默的时间稍稍长了点。
  “我们必须让案子保持现在的局面。”斯特恩说,“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进展一直都比较顺利,除了有一天。我们对检方所有的证据都找到了漏洞,今天下午,我们对他们的打击估计他们是再也没法恢复了。从我职业的角度来判断,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庭作证。经过今天之后,我们的胜算很大。无论你上庭作证会有怎样的效果,目前还是维持原状的好。”
  “我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要提醒你,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是你的律师,如果你决定了出庭作证,我会帮你准备证词,对你充满信心,无论你选择要说什么。当然,你也不需要今天晚上就作出决定,但我希望你在作最后决定的时候,好好想想我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他把领结系好,从门后面的衣架上取下了烫得笔挺的西装外套。我留在他的办公室里,认真想着他刚才说过的话。这是这么久以来斯特恩和我最掏心的一次交流,在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压制后,他的坦率,无论是多么真诚、说出来是多么动听,都让我感到很意外。
  我沿着办公室的走廊离开了,想去喝一杯。肯普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还在他的小办公室里加班。一个文件柜的后面贴着一张海报,鲜红色的背景上,是一个穿着亮闪闪外套的年轻人,照片上正是他跳动的一瞬间,他弹着吉他,满头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像是一朵蒲公英,海报上方用白色的大字写着“银河乐队”四个字。我敢肯定,看到这张海报的人大概都认不出来,他就是十二年前的杰米·肯普。
  “我让你挨老板骂了。”我说,“对不起。”
  “没事,是我自己的错。”他指着椅子让我坐下,“他是我所认识的最自律的一个人。”
  “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律师。”
  “是吧?你之前见过今天这样的庭审场面吗?”
  “还从来没见过。”我告诉他,“十二年里从来没有见过。你们知道这件事多久了?”
  “星期天晚上,斯特恩看到了验尸报告中的那句话。我们昨天从妇科医生那里拿到的报告,你知道吗?斯特恩认为这只是个失误。他认为熊谷做什么事都不靠谱,当熊谷拿到实验室的报告后,他就没再管了,忘了自己最开始做的验尸结果。但是,我认为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那你认为是怎样的?”
  “我认为你是被陷害的。”
  “嗯。”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很久前就想过了这种可能。”
  肯普说:“基本上就是。”我敢肯定,他又想到了我家里那份可疑的电话记录,但他没有说出来,“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想了一会儿。
  “我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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