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胖子陈建国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上去一个人看看。这天井很高,可以由一个人踩在另外一个人的肩膀上搭成人梯,再加上天井下面的这口朱红棺材的高度,站在最上面的那个人就可以上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以三胖子的体型,如果要叠罗汉的话那只能是我上去了。下面虽然有小梅和栓子看着,我们还是不敢太过大意。三胖子先上去试了试那口朱红棺材的棺材盖是不是结实,两人商量了一下待会的联系方式,就决定动身了。
现在正是夜晚时分,除了煤油灯探出的微弱光线外,四下里一片漆黑,探着头也看不清楚天井内的具体情形。我踩在三胖子的肩膀之上,努力地向上探出脑袋,从天井上方偶有凉风掠过,直接就灌入了脖颈处,再加上洞上方的湿度大,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天井的四壁都是砖头砌成,长满了苔藓,四壁滑溜得难以攀爬,看这砖墙的老旧程度,古旧已经有了些年代了。
忽然我的头就撞到了一个东西,顾不得疼痛我连忙拿起煤油灯照过去,见在天井的最上端压着有一道厚重的石门,只留出大概一个拳头的空隙,月光就是从那空隙中挥洒下来的。而我刚好就悬在那厚重石门向下一点的位置上。
我对下面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已经到了顶点。冷风不断从那石门留下的空隙中吹来,我缩了缩脖子,用手推了推那石门,发觉那石门完全是一块天然形成的青石板,非常沉重。
石门的正面刻着些密密麻麻的阴刻符文,看样子阴刻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石壁上部分剥落模糊,布满了尘埃,如果不是很注意决计是发现不了的。我并不认识其中的含义,但看着像是《金刚经》之类的镇压邪祟的经书。
尤其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在石门上,竟然还刻着与义庄前厅大堂上供奉的那位“青面狐狸仙”一般的神像。
此刻我将半个身子探入天井之中,借着昏黄的煤油灯,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吊诡邪异的狐狸脸,不由得一怔。
那石刻图案中生着一张狐狸脸的老头,身穿少数民族的服装,形象生动,像是正躲在某处偷偷观看什么仪式。在他的身前一块空旷的地方,一群赤身裸体的“人”正围绕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圈,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跳着古老神秘的舞蹈。在圆圈的正中心放置着一口口排列整齐的大棺材,每一口棺材都半敞着,露出里面直挺挺死人的半截尸体。这些尸体都戴着古怪的青铜面具,身着一种类似于鱼皮的衣服,鳞纹分明,一个个都显然经过了精心地装扮。
紧接着有一幅阴刻上,是一株巨大的古木,早已经不知道枯死了多少年了,每一根枝干树杈都巨大如篷,数十个人都合抱不过来;下一幅图,有很多的类似于奴隶的人被悬挂在树干之上,血液顺着古木上开凿的纹路流淌;还有几幅的画面上模糊地出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巢穴,那巨大的巢穴看起来很简陋,却大得出奇,由许许多多的黑色的巨木堆积而成,如山一般,看起来异常神秘和磅礴。
从石门上的阴刻来看,这显然是某个部落或者某种势力的祭祀场面,我一直看下去,却越看越奇怪,这种祭祀的场景非常古怪,让人无法理解。
我皱了皱眉头,接着往下看去,期望能从中找到答案,后面的图案就是一连串仪式性的东西了。许多酷似奴隶的人被杀害,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那巨大的古木树杈,许多带着面具的“人”把这些死人的尸体扔下了深渊……接下来的几幅图却戛然而止,像是有人不想让人知道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将其从石门上抹去了。
这些刻在石门上的连环图案看得我是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但是有一点总是让我觉得有些古怪,那就是这每一幅阴刻中都会出现那狐狸脸老者的身影。他的动作十分地小心,始终鬼鬼祟祟地隐藏在黑暗中。根据我的推测,这个人是在偷看那群面具人神秘诡异的献祭仪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整个石门的阴刻图案就应该是这个狐狸脸老头所留,最不济也是和他或者他的后人脱不了干系。
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就又仔细地在石门上查看了一下,终于在贴近石门和天井壁的交界处发现了半幅残图。抹掉上面的污渍,我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就凑上去看。
阴刻图案上是一幅侧面图,那个长着狐狸脸的老头还是躲在黑暗处鬼鬼祟祟地偷看,在面具人仪式的队伍中,一个像是首领的“人”的面具似乎掉了下来。
如果按照我以前的想法,这些面具只不过是举行仪式的道具之一,并没有什么其他出奇的地方。但是当那个首领弯身捡拾面具的刹那,露出了始终隐藏在面具后的脸,我却被吓了一大跳。
在那个面具人的脸上,似乎布满了坚硬的鳞片。因为阴刻图上的石壁已经剥落严重,看不清它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但显然不像是人类。
按照我的理解,在鄂西地界上能用青面狐狸作为指代的就只有土夫子行当里的“四块板”了。这个盗墓贼应该是在偷看某个古老而神秘的祭祀仪式。那株巨大的枯木就类似于某些古老神话中的通天巨木之类的东西,是某种神权的象征。只是这群掩饰住真实面貌的“人”又是在干什么,难道是在祭祀那巨大乌木巢穴之中的东西?
更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那巨大的乌木巢穴究竟是代表着什么?真的是某种巨型爬行类的生物或者是什么还未被人类发现的巨鸟的鸟巢吗?
如果这石门上的阴刻图案都是按照一定比例雕刻的话,那么对比被钉死在古木树杈上的奴隶尸体,那占据这个乌木巢穴的东西,可就大得实在是常人无法想象了。
我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石门的阴刻图案上,正在猜想着,却听到下面三胖子的催促声,这才想起来现在的处境,不由得尴尬地挠了挠头。又仔细地搜索了片刻,还是没有能够找到出去的道路。这石门上虽然没有任何的锁扣,但想要将其从天井上移开,恐怕需要撬棍才可以。
我见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就在此向下喊了一声,让胖子放我下来。我把在天井内见到的情形同他们说了一遍,所有人都啧啧称奇。三胖子更是惊呼不已:“他奶奶的,真是奇怪了。连天井都被盖上盖子了,这里荒山野岭的,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又没有什么金银珠宝,难道还怕人给偷了不成。实在是没辙了,要不然你们几个把我给弄上去,让胖爷我搬开石门。”
我说:“那敢情好。不过,就凭胖爷你这体格,把我们三个全部弄死,也扛不起来您老哇。所以你还是给我省省吧。你要是从上面摔下来,摔死你事小,万一再把谁给砸死了,那可就连买棺材的钱都省了,直接放在这义庄棺材里,就地入敛了。”
这当然只是些玩笑话了,此时此刻我和三胖子他们都清楚,这毗邻在长江古渡口边缘被无数离奇传闻包裹的“青龙山”,绝对不是一个善了之地。尤其是这半山腰上的义庄中更是古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与我们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青面狐狸,被砖墙砌死的房间,阴笑的黄皮子,攒棺内的铁栅栏,天井上镇压的石门……难道这里真的只是一个为客死他乡之人提供暂时安息之地的义庄?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惴惴,也更加地好奇,在这青龙山上的义庄中究竟还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想起那大堂神龛上供奉的青面狐狸,这义庄的守夜人王老跛子必定是“四块板”行当里的老手无疑,他究竟是什么人?现在又在什么地方?这义庄的古怪是否与他有关呢?还有天井石门上的阴刻图案,里面的内容光怪离奇,匪夷所思,是不是这王老跛子的先人所留?还有……各种各样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翻来覆去,最终也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
就在这时三胖子陈建国冷不丁地一拍我的肩膀,打断了我的思绪,只听他说:“嘿。二八爷,我怎么越想就越觉得这事不对劲,这地方不太干净啊。我突然想起这么一件事来,你看这天井上压着的大石门像什么?我怎么越看就越觉得像是老北京的镇宅石。尤其是你说这上面还刻着看不懂的符文,这里又是义庄,莫不是真有什么脏东西被锁在这里,被咱们给碰上了?”
我的心中原本就有些隐忧,现在一听三胖子这么说心里更是不由得一突。说起镇宅石,在北方最为常见。早些年在民间各种上吊鬼、僵尸、邪魅害人的事情屡有传闻,久而久之,民间惶惶,所以渐渐地老北京的四合院不管贫穷富贵,都要在大宅房屋内外放置镇宅物,以求风水平顺。
要论来历,现在早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只是听老人讲,这是早年间流传下来的镇宅守户、驱凶避邪、镇压邪祟的方法。老书中就有记载,叫做:“埋石镇宅,邪祟不拜。”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和三胖子商量了一下,联想到天井石门上阴刻的古怪符文,也不由觉得那就是用来镇压邪祟的,这义庄内的确有些地方不太干净。我们这一聊开了不打紧,反倒使一旁的小梅更加紧张了,她靠近我一步小声地说:“二八哥,你们快点别说这些了,我都觉得心里更不踏实了。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有等守夜的老王头早些发现我们了。”
我发现经过这一连串事情,小梅的胆子确实是变小了很多。不过这也正常,接连遇到这么多古怪的事情,连我和三胖子这样的老油条都觉得心中有些胆寒,更遑论她这个女孩子了,她心里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就在我和三胖子商量着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那边一直不说话的栓子脸色忽然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并且对我们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们都是一个激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吓成了这样,连忙走到栓子的身前,全部俯下身子倾听。
而就在下一刻,所有人的脸色全部都变了。这一次我们听得清楚,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整个攒棺里突然多出了一种古怪的声响。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类似于指甲抓挠盖板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在这死一般寂静的黑暗深处,就如同一只猫爪子不断地搔挠着众人的心脏,让人在提心吊胆中越发地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不安的情绪来。
很快,我们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那口朱红色棺材上。那声音就是从这口巨大的朱红棺内传来的,所有人终于感到自己的心被揪了起来。
这朱红色的棺材上面布满了尘埃,不知道放置了多少年,现在突然从这棺材内传来抓挠盖板的声音,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我的心跳动的频率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三胖子等人都受到了攒棺内诡异气氛的感染,一个个脸色都开始变了。
随后又是“咚”的一声闷响,原本应该是严严实实的棺材盖子猛地向上顶了一下。
所有人都感觉心中一紧,都停住了脚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我心中隐隐地有些不安,但还是抬眼朝着那口朱红色棺材的方向望去。我和三胖子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发现朱红色的棺材被那股力量震得偏离的方向,露出了一条狭窄的黑洞洞的空隙。
几个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忐忑不安,我们让栓子和小梅站远一些,我和三胖子两人分成两个防线朝着那口朱红色的棺材靠近了过去。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棺材的旁边,那块棺材盖与棺材板之间的黑色空隙也隐隐地出现在我们面前,黑洞洞的一时半会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是从其中隐约地传出来一种古怪的腥气,像是某种鱼类身上的黏液的气味。
我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四周重新回归到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还依稀可辨。我和三胖子再次去倾听那朱红棺材内的指甲抓挠的声音。这一次,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一瞬间的工夫,棺材内似乎连最后一丁点声音也消失了。
眼瞅着就要到洞口了,众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朱红棺材之上。这口棺材与攒棺内的其他任何棺材都不一样,明显是上等的红木制作而成,而且体积更是比一般的棺材要大上一圈。如果按照这个标准,那么躺在里面的人的尸体将大得出奇,怕是最少也要有三米五的高度。
我和三胖子互相做了一个手势,强自按下心中的恐慌,两人合力把沉重的红木棺盖再向外移动了十几公分,希望能够看清楚棺材内的东西。然而,当我最终把煤油灯移到朱红棺材的上方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朱红色的巨大棺材内没有我们想象的尸变发生,甚至没有一件入殓的衣服。因为里面躺着的根本就不能算是人,而是一条足有常人小腿粗细的花斑大蟒。硕大的头颅蜷缩着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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