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不仅使方天仇大力震惊,不知自己有什么对不起林广泰的,居然翻脸不认人,绝情到如此地步。
就连万大海也万分惊诧,几乎不敢相信地问他们:“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那人郑重其事地说:“老大如果不相信,可以亲自出去走一趟,小的绝不敢信口胡说。现在不仅是林老大的人马出动了,连孙探长也亲身出马,派出了大批武装警探,防止闹出大乱子呢!”
万大海听他言之凿凿,由不得不信,因而以诧异的眼光望着方天仇,茫然不解地说:“方兄,这是怎么回事?”
方天仇的神情非常凝重,沉思了一阵,始力持冷静地说:“林老大是个极重义气的君子,他也很了解我不会对他不起,这件事的引起,显然是有人从中离间,或者是……反正我得亲自去见林老大,必须弄个水落石出!”
“方兄现在去?”万大海惊问。
方天仇点点头,毅然说:“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早晚我跟林老大总得见面的。不如现在去见他,趁早把事情扯清,免得误会愈陷愈深,反而让人家有机可趁!”
万大海不以为然地连连摇着头,劝阻说:“方兄,我看你要见林老大也不急于一时,现在他可能正在气头上,万一……”
方天仇霍地从烟榻上站起,理直气壮地豪笑说:“心中无冷病,不怕吃西瓜。我方天仇行得直,坐得正,但求于心无愧,没有什么见不得他的!”
说罢,立即脱下身上的衣服,把万大海替他弄来的全部行头换穿上,显然他已决定即刻去见林广泰了。
万大海急得不知所措,仍然苦口婆心地说:“方兄,以兄弟的愚见,现在你是万万不能贸然露面的,好歹也等其余的人回来,至少把情况全部了解,咱们再从长计议不迟呀!”
可是方天仇的心意己决,他坦然笑笑说:“承万老大如此关怀,兄弟绝非固执,实在是这件事的关系重大……”
话犹未了,忽又见万大海的一个手下回来,气急败坏地报告说:“方爷,林老大的人在各处找你呢!”
方天仇点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万大海急忙追问详细情形,结果他所说的似跟先前两个人回来报告的完全一样。
林广泰的人马,以实力最雄厚的“银星”为主,其他像林公馆的直属手下,“林记航运公司”方面,“朝发贸易公司”的人手,以及俞老幺的一批喽啰……动员了不下百余人,声势浩大,完全是倾巢以赴的势态。
紧接着又是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回报,九龙城方面的郑二爷,居然也不甘寂寞,亲自带了不少人马,过海来参加林广泰的搜索阵容。
然而,尽管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一个个回来报告的情形大同小异,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林广泰如此劳师动众,对方天仇采取这种突然的积极行动,究竟是所为何来?
最后一个消息是,孙奇为了防止意外事件,几乎跟林广泰的人马发生正面冲突,幸而郑二爷从中排解,始避免了双方的动武。但是,搜索方天仇的行动,仍在如火如荼地展开,似乎不得手绝不甘休!
方天仇听完最后的消息,衣服也正好穿妥,不顾万大海的劝阻,毅然告辞而去。
万大海的心意总算尽到,无奈方天仇执意甚坚,他也不便过于阻止,只好等他出了房间,立即吩咐手下:“你们小心点跟着他,把他的行踪随时用行动电话报告我,不得有误!”
几个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气还没有喘过来,又奉命出发,悄然跟踪着这位难侍候的方大爷。
而方天仇的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林广泰为什么采取这个莫名其妙的行动,一心无二用,想得入了神,根本不会发觉被人在后面跟踪。
出了巷子,他立即招呼了一辆街车,吩咐司机驶往麦当奴道。
坐在车上心烦意乱,伸手到口袋里想掏支香烟抽抽,谁知全身上下一摸,竟是空空如也!
他不由怔住了,身上一文不名,回头拿什么付车资呢?
本来他准备直趋林公馆的,可是一想不对,见了林广泰尚不知是怎样个局面,哪好意思先伸手借钱付车资。于是灵机一动,只好叫司机先到“东方大饭店”弯一弯,好向露娜那里暂借个小数目应急。
来到“东方大饭店”,方天仇吩咐司机在外等着,便急步走了进去,乘电梯登上四楼。
跟踪的几个人,也在不远处停了车,遥见方天仇刚走进去,接着有一辆轿车驰来,里面坐了几个大汉,其中一个西装革履地下了车,走进“东方大饭店”的大门……
方天仇来至露娜的套房门口,唯恐她万一不在,那岂不是糟透了,因此他不免有些患得患失的心理,迟疑了一下,才鼓足勇气按了按门上的电铃。
“谁?”房里是露娜的声音。
他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回答:“是我——方天仇。”
房门很快地开了,出现在门口的露娜,满脸露出紧张而惊诧的神色,似乎对他的不速而至,感到非常的意外。
方天仇发觉她的失态,不禁笑问:“怎么啦,是不是房里有客人,不方便……”
露娜这才如梦初醒,忙把门拉开说:“就我一个人在,方先生请进。”
方天仇刚进房,露娜就紧张地关上房门,忙不迭告诉他:“方先生,他们都在找你,好像要对付你呢!”
“我知道。”方天仇若无其事地说:“你说的是林大哥他们那些人?”
“是的。”露娜说:“费先生来过这里,我是听他说的,方先生,你跟他们闹翻了吗?”
方天仇知道她也不清楚其中内情,只好苦笑说:“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了,现在我正准备到林公馆去……”
“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去?”露娜暗吃一惊。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呀!”方天仇沮然说:“车子还在下面等着,我身上忘了带钱,所以到你这里来弯一弯。”
露娜立即进卧房取了皮包,拿出两叠百元的钞票,递给他说:“方先生,我看他们态度很不好,你可得自己小心些呀!”
方天仇勉强笑笑,刚把钱接在手里,忽然门铃响了!
两个人不由一怔,彼此相顾愕然。露娜急忙机警地向方天仇说:“你先在浴室里避一下,我去开门看看是谁……”
方天仇无可奈何,只好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露娜这才惶惑不安地问:“是谁?”
“我——费云。”外面急促地催着:“你快开门!”
露挪一听是费云,顿时心里暗惊,偏偏这时候他突然到来,万一跟她缠绵一阵,或是撞见了方天仇,那岂不是大糟特糟。
但她又怎能不开房门,迟疑了一下,终于把门开了。
费云满脸怒气冲冲,进来眼光向各处一扫,突然声色俱厉地喝问:“姓方的小子呢?”说话时,他的手插在上衣袋里。
露娜惊得魂飞天外,故意茫然说:“你说什么?”
费云冷冷地哼了一声,眼光逼视着她说:“露娜,我不怪你,因为他对你有恩,你就是想帮他,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过……”
露娜强自镇定说:“你认为我把他藏在房里了?那你就搜吧!”
“你真叫我搜?”费云大笑说:“老实告诉你吧,我今天一直守在附近,刚才亲眼看见他进来的!”
说时,他有意无意地,故意把眼光飘向了关着门的浴室。
“这……”
露娜正感到不知所措,浴室的门突然一开,走出了方天仇!
费云霍地掏出手枪,对着他说:“哼!我知道你会自己出来的!”
方天仇神色自若地笑笑说:“费兄真不愧是神机妙算,居然一直守在附近,好像算定了我非来这里不可似的。不过我有一点说明,要不是我坐车忘了带钱,弯来向她借钱付车资,恐怕费兄守候一整天,也是白守了!”
“那无关重要。”费云冷冷地说:“只要能守着你,把你带去交给老大,我就达到了目的!”
方天仇哂然一笑说:“兄弟乐于遵命,反正我也正要去见林大哥,不过,费兄手里的家伙可以收起来了,这样走出去,恐怕不太好看吧?”
露娜也帮着说:“费经理,人家方先生本来就是准备到林公馆去的,你何必还拿着枪……”
费云对方天仇撮合他与露挪,本来是很感激的,可是他发现在露娜的心目中,对方天仇的印象非常深刻,似乎总有些念念不忘的微妙感情,甚至于超过了他。
男女之间的情感,往往是不容许有第三者介入的,费云自不例外,尤其他对露娜一往情深,哪能让方天仇占据着她的心灵。
由于这样,他早已对方天仇存了妒忌的心理,现在看露娜又当面帮着方天仇,顿时妒火中烧,忿声说:“姓方的,你不要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揭开你的假面具,不过是个见利忘义的无耻之徒!”
方天仇怔了怔,忽然朝沙发上一坐,索性毫不在乎地说:“费兄既然说我是无耻之徒,那么我倒要先听听我的罪状,究竟做了什么见利忘义的事情?”
“对不起,我没有向你说明的义务。”费云逼近过来说:“要问的话,最好去问老大!”
方天仇摇摇头说:“不,你得先告诉我,否则恕我不跟你去!”
“哼!去不去可由不得你!”费云郑重警告说:“老大已有交待,活的弄不回去,死的也成,你最好识时务些,否则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方天仇大笑起来,他有恃无恐地说:“费兄如今是千万富翁的身份,我相信你不会情愿做个杀人犯的,哈哈……”
“你错了!”费云满面杀机地说:“我们弟兄是只讲义气,不顾利害的,为了老大的事,即使琅珰入狱,我也甘心情愿!”
“够义气!”方天仇从容不迫地说:“既然费兄有这种赴汤蹈火的精神,何不动手呢?”
费云气得脸色发青,把心一横,正要扣动扳机,露娜一看情形不对,恐怕他当真下了毒手,突然不顾一切地上前抱住他,激动地叫着:“你不能这样,方先生是我们的朋友!……”
她不阻止还好,这一阻更使费云妒火狂炽,猛力一把推开了她,怒喝一声:“滚开!”
手指刚要扣动扳机,不料房门里面没下锁,突然被人推开,闯进来的竟是孙奇!
跟进来的尚有两个便衣警探,他们早已握枪在手,急向张惶失措的费云喝令:“把枪放下!”
费云想不到在这节骨眼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不管怎样,孙奇总是警方的探长,当着他们的面前杀人,未免太目无法纪了。
而且,他只要一开枪,两个便衣警探绝不袖手旁观,即使向他发射,也有充分的理由,对于现场行凶的凶手,警方是可以用武力对付的。
诚如方天仇刚才一针见血的话,费云如今是千万富翁的身份,犯不上以身试法,因此他丢下了手枪。
但表面上仍不甘示弱,忿声说:“孙探长,咱们的私事,自己会了断,阁下最好不要介入,免得彼此伤了和气!”
孙奇朝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的方天仇瞥了一眼,一脸神圣不可犯的神情说:“在香港的法律还存在的今天,我绝不容许私刑!”
“哦?”费云不屑地笑笑:“依孙探长的意思呢?”
“我要带他走。”孙奇断然说:“由警方依法侦办!”
费云在楼下的车里虽然还留着着几个人,但他知道跟警方人员正面冲突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在闹区,孙奇要真翻脸,说不定恼羞成怒把他一齐拘捕。
于是,他莫可奈何地耸耸肩膀,知难而退地说:“孙探长既是不讲交情,那就悉听尊便。不过兄弟得提醒探长一句,林老大的脾气并不好惹,火起来是会不顾一切的!”
“一切后果由我负!”孙奇不受他的威胁,转向方天仇说:“方老弟,你现在跟我走一趟吧!”
方天仇霍地站起来,理直气壮地问:“请问孙探长,是根据什么罪名拘捕我,请拿出拘票给我看!”
孙奇急向他暗使了下眼色,故意声色俱厉地说:“对你这种刑事凶嫌,不需要签发拘票,我以探长的身份就可以拘捕你!”
方天仇对他的暗示茫然不解,只好强自笑笑说:“好吧,探长看着办吧!”
说罢,他自动把手伸出来,表示并不拒捕。
孙奇立即示意那便衣警探,掏出腰间的手铐,当真上前把方天仇的手铐上,另一端则铐在他自己手上,以防犯人脱逃。
“费经理。”孙奇随向费云郑重说:“现在我把人带走了,你可以转告林董事长,这件事只能循法律途径解决,他要是一意孤行,我孙某人只好公事公办,别怪我不给他面子!”
说完也不等费云有所表示,把手一挥,带着方天仇从容离去。
费云气得铁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