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兄弟是受了别人的愚弄,不过砸兄弟场子的人,到现在尚未离开九龙城。兄弟是接到人家的密告,说那小子在二爷的公馆,所以才冒昧前来。如果二爷否认,兄弟自然信得过,改日一定摆下场面向二爷致歉……”
郑二爷余怒未消,冷然说:“这倒不必!”
“二爷,”独眼龙曹金盛说:“兄弟尚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二爷能否帮忙?”
“曹老大的吩咐,郑某人敢不从命!”郑二爷嘴上一口答应,心里却在暗暗盘算,不知道对方又动什么鬼心眼呢。
“二爷言重了”独眼龙曹金盛说:“二爷在九龙城的势力遍布,兄弟的人手有限,如果二爷肯帮忙,发现那小子只要关照兄弟一声就是了。”
“这个郑某还能做到,”郑二爷若有其事地问:“不过,砸曹老大场子的人,是怎样的人物?”
“体格很壮,腮下蓄着一大把胡子,”独眼龙曹金盛肯定地说:“很眼生,绝不是本地的人,可能是外来的。”
郑二爷心里暗笑,你猜得很对,他是外来的,但他腮下那一大把胡子却是伪装的啊!
独眼龙曹金盛正要告辞,忽然被饭厅里传出的美妙音乐吸引,不禁朝饭厅睨了一眼。
郑二爷知道他已起疑心,于是笑着说:“今天是内人的小生日,弟兄们起哄弄了些节目,曹老大可有兴趣观赏一下?”
独眼龙曹金盛满腹心事,哪有心情留下,恨不得赶快回去料理善后,那知周大冲却灵机一动,暗向他使了个眼色。
他立刻会意过来,改变意念说:“承二爷看得起,兄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二爷颇出意料之外,想不到他们居然毫不客气地留下,这倒有些棘手。但事到如今,也只好陪同他们进入饭厅里去。
方天仇忽见郑二爷邀了他们同来,不禁意外地怔了一下,郑二爷连忙使以眼色,表示他是弄巧成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厅内单人表演的一场脱衣舞刚好完毕,那脱得一丝不挂的女郎,拾起了地上的衣物,匆匆退了下去。
九龙城原是弹丸之地,在三尺地面上混生活的,几乎随时照面,那个不认识那个,所以根本无须乎介绍,彼此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独眼龙曹金盛虽然只有一只眼,但那只眼却比谁都尖,一进饭厅就发觉方天仇十分陌生,不是郑二爷的人。
郑二爷倒也细心,立刻灵机一动,冲着方天仇问:“小仇,你带来的节目,可有最精彩的,快去挑几个来表演,我要招待贵宾。”
方天仇马上随机应变说:“是,二爷,我这就去叫他们准备上演。”
说完,就拉了露娜匆匆从侧门出去。
独眼龙曹金盛果然被瞒过,由郑二爷招待在座位上坐定。
方天仇只在厨房打了个转,立刻又回到饭厅,报告说:“二爷,节目马上开始。”
尚东明有些慌了手脚,他不知道预先安排的节目是否有所变动,一时不知该放什么音乐才好,万一弄错了,岂不当场露出马脚。
幸而方天仇胸有成竹,走过去低声对地说:“外甥打灯笼!”
尚东明心里有了谱,一切照旧,放音乐。
灯明时,一位装束时髦的大脯乳女郎已登场,随着疯狂的音乐,表演出喷火的舞姿,然后把衣服一件件地脱下,直到全身赤裸……
节目一个紧接一个,虽然最终都是千篇一律地脱光为止,但因为经过别出心裁的设计,真是各有千秋,各有巧妙,看得独眼龙曹金盛他们,也不由一个个心魂荡漾。
毕竟独眼龙曹金盛心里有事,便暗向身旁的周大冲示意要离去,但周大冲却另有主意,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表演最高潮的时候,以极低的声音向独眼龙曹金盛说:“这几个妞儿都是蓝天戏院的,刚才跟那小子进去的叫露娜,是蓝天的台柱!”
这几句话,使独眼龙曹金盛恍然大悟,原来周大冲粗中有细,心里早有了计谋,今晚总算既饱了眼福,又不虚此行呢!
等这个节目一表演完,独眼龙曹金盛便起身告辞说:“今晚多承二爷招待,兄弟这里先谢了,至于打扰之处,改天兄弟一定专程陪罪,现在兄弟告辞了。”
郑二爷寒喧了几句,亲自送他们离去,回到饭厅里来,只见方天仇郑重地说:“独眼龙在打这些舞娘的主意了!”
“何以见得?”郑二爷尚未往这上面想。
“二爷方才不是对他们表示,我是这群舞娘的领班吗?他们要想知道我这扎眼人的底细,自然会从舞娘身上入手。”
“这倒不妨,”郑二爷乐观地说:“好在她们只知道你是我的客人,并不知道你就是那个大胡子呀。”
“不过,”方天仇沉思一下说:“刚才吴环进来报告,露娜和金氏姊妹都在场,我们的话她们都听到了……”
“呃——”郑二爷也觉得当时疏忽了这点。
“这个好办,”尚东明有了主意,他建议说:“如果担心露娜和金氏姊妹受要挟,就让她们暂时在我们这里住下,不要回戏院去。”
“露娜是蓝天的台柱,恐怕营业会受影响吧?”方天仇不愿为自己的事影响别人生计。
“这倒无所谓,”郑二爷慨然表示:“蓝天方面由我出面打个招呼,所有损失由我付就行了。”
事情已经如此,同时也想不出更妥善的方法,只好这样决定了。
时间已近午夜,表演节目到此便告一段落。
接着是慰劳方天仇的下一个节目,由特地从香港请来的两位日本籍按摩女郎,替他洗身,按摩……消除他周身的疲劳。
再下一个节目,到了郑二爷特别为他准备的卧房。
尚东明负责招待,亲自陪送到房门外,神秘地笑着说:“方兄,希望今晚你能尽兴,……”说完,转身就走。
方天仇经过刚才的一阵按摩,己使他的几分醉意消散,感觉浑身无比舒畅,精神也非常振奋。
他进了房,一眼发现席梦思床上,斜卧着一个身披薄若蝉翼晨褛的女郎,巧目微睁,意态动人,好一付撩人心魄的画面!
他以为是尚东明喝醉了酒将他领错了门,转身即欲离去,那女郎却在他身后,忽然娇唤道:“方先生!”
方天仇甚感意外的转回头,她已下了床。仔细打量之下,更令他深感尴尬。
“露娜,原来是你?”
露娜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妩媚地说:“你刚才已经答应我,该不会说了不算吧!”
说完,她的唇又落在他的唇上……
三、围墙
凌晨。郑公馆的电话铃声大作……
睡在客厅沙发上的尚东明,从甜梦中惊醒,一面揉着惺松的睡眼,随手抓起茶几上的话筒。
“喂!是郑二爷公馆吗?”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声音。
“是的,”尚东明说:“你是那一位?”
“我是林公馆,请方天仇老弟讲话……”
“他还没起身,要不要我去叫醒他?”
“不用了,”对方说:“麻烦老兄告诉方老弟,林老大这里有点急事,请他尽快赶回香港!”
尚东明刚“噢”了一声,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林广泰有急事,尚东明哪敢耽搁,立刻就上楼去通知方天仇。
方天仇听说林广泰有急事,召他返回香港,于是便匆匆的奔下楼。
来到客厅,郑二爷已得到消息在这里等候。
“天仇,”郑二爷见了方天仇,就急不可待地说:“你快赶去香港,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好,我们随时保持联络,”方天仇说:“一切谢谢了!”
说完就告辞而去,但他刚要走出客厅,马老三却匆忙地闯了进来。
“二爷,”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着:“公馆附近,九龙城外,一直到尖沙咀码头,布满了独眼龙的人,还有很多是生面孔一看情形咱们这里有人放了风。”
“独眼龙,你好大的狗胆!”
郑二爷怒极骂了出口,眼光向众人一扫,尚东明是内亲,神手小李,飞毛腿常三通,歪嘴盛国才……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死党,绝不可能向独眼龙放风的。
方天仇乔装大胡子捣散了“同心会”的事,只有这几个心腹大将知道底细,他们既然不会出问题,那么……
郑二爷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问:“蓝天的那些脱衣舞女,昨夜都回去了?”
小李接口说:“小的跟马老三负责送他们回蓝天戏院的。”
“姓金的两姊妹呢?”郑二爷追问。
“他们大概还没起来,”尚东明说:“我去看看……”
尚东明勿匆奔出客厅,方天仇忽然说:“二爷不用担心,谅他独眼龙也难为不了我的!”
“谨慎一点好,”郑二爷慎重地说:“独眼龙是‘烂仔’混出来的,什么卑鄙手段都要得出,我们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
说话之间,尚东明已经气急败坏地奔来,紧张地说:“她们都不见了!”
郑二爷气得脸色一沉,向尚东明大吼起来:“你办的什么事?交给你的人,在我公馆里还看不住!”
“我先问问蓝天戏院,”尚东明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去拨电话。
电话接通了,对方是蓝天戏院的总务。
“金氏姊妹回戏院没有?”尚东明急急地问。
“没有呀,”对方诧异地反问他:“他们不是要在郑公馆住几天吗?”
尚东明木然挂断了电话,沮丧着脸说:“她们没回戏院……”
郑二爷大发雷霆,传令给马老三,查问公馆里所有的人,金氏姊妹的失踪,不仅对郑二爷颜面有关,就是蓝天戏院来要人,他也无法交代,所以事态可说异常严重。
方天仇却也未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离奇的变故。要说戒备森严的郑公馆,能让独眼龙登堂入室,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两个人弄走,他实在不敢相信对方有这等神通。
但金氏姊妹在公馆里失踪是事实!
马老三查询的结果,除了他自己派出的几批小角色,从昨夜到现在,郑公馆里根本没有任何人进出。
难道金氏姊妹还在公馆里藏着?这似乎不可能,要不就是她们插了翅膀,飞了出去!看情形,郑二爷公馆附近,九龙城外,一直到尖沙咀天星码头布下的人,便是有目的的安排了!
方天仇这次化装来九龙城,独力破坏了“同心会”组织,可算是大获全胜。但由于身份终于泄露,对于林广泰的全盘计划,却是受了极大的影响,看来正面冲突已是势在难免了。
现在林广泰那边来电话告急,方天仇必须赶去香港,纵然独眼龙布下了千军万马,他也不能不去。
方天仇沉思良久,终于灵机一动,把郑二爷叫到饭厅,关上门秘密商谈起来。
过了片刻,郑二爷单独出来,向小李和常三通关照:“你们带着家伙,跟我找独眼龙去!”
“二爷,”尚东明诧然说:“您不多带几个人去?”
郑二爷豪气遗飞地说:“不需要,我又不是去砸他的场子!”
说完,立即带了两员大将,向门外走去。
尚东明怔了怔,急向饭厅里去,却已不见方天仇的影子,一时把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
郑二爷专用的豪华轿车,平时都停放在车房里,很少动用,现在却已驶出。
他们登上轿车,立即驶出大门,风驰电掣而去。
徘徊在附近的独眼龙手下,认得这是郑二爷的专用车,虽然惊鸿一瞥,却也认清了车内的人,司机旁的是常三通,郑二爷和小李坐在从座。
郑二爷这一大早出门是绝无仅有的事,但谁也不敢贸然招惹,神手小李的快枪,在九龙城确是数一数二的!
一路无阻,郑二爷的座车直驶到“金盛开赌馆”门前,停住了,二爷领着两员大将下了车,径往里去。
经过昨晚的事件,“金盛开赌馆”外边损坏尚不大,里面则已面目全非,大部分设备已告毁坏,四壁和天花板竟被熏得乌黑!
独眼龙曹金盛满面沮丧,跟他的手下正在交代如何整修,一见郑二爷来了,马上迎上去,忿声说:“二爷,您瞧瞧!我曹金盛在九龙城混了大半辈子,今天居然让人把我的场子给砸了!”
郑二爷哈哈大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曹老大正好借这个机会把赌馆面目重整一新,大展宏图呀!”
“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独眼龙曹金盛脸色一寒,忿忿地问。
“我说的是实话。”郑二爷从身上掏出张事先开好的支票,递在他面前说:“昨晚我已经说过了,你我都是三尺地面上混出来的,你曹老大遭遇意外损失,我郑某人理应相助一臂之力。这一点小数目,就算我的一点心意,务必请曹老大收下。”
独眼龙曹金盛大为意外,独眼朝面前的支票上一瞥,竟是凭票即付的五十万港币!
这数目使他惊得目瞪口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