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基本上,”温纠正道,“是全部。”
他们继续走着。
“当然,”温说,“卡拉可能是为B先生工作的。”
一根冰冷的手指指点着米隆。他明白了温想说什么,但是他还是问了句:“什么?”
“也许卡拉这个女人是B先生的联络人,她为他收回钱,她约见唐宁是因为唐宁欠他一大笔钱。唐宁虽然保证会还钱,但他还是没钱。他知道那些家伙很清楚他的底细。他已经拖欠非常久了,所以他回到她的公寓,杀了她,又跑了。”
沉默。米隆想咽唾液,但他的喉咙感到僵住了。这很好,把一切都谈通了,这很有用。他的腿因为刚才的事还在发软,但他现在真正感到犯难的是如何他才能轻易地忘掉躺在货车里的那个死人。是的,那个家伙可能是个职业歹徒;是的,那个家伙曾把枪塞进自己的嘴里,温要他扔下武器时他没听;是的,这个世界没有他也许更好。若在过去,米隆会对这个家伙感到遗憾。但老实说,他现在没有。他尽力想积聚一些同情,但令他感到难过的惟一事情就足,他并没有为那个家伙感到难受。
足够的自我分析后,米隆甩掉这些想法,说道:“那个推论的顺序也有问题。”
“比如呢?”
“为什么格里格要杀她?为什么不在那个后棚会面之前就跑掉呢?”
温思考着这个问题。“不错的观点。除非在他们会见中发生的事情令他跑了。”
“什么事呢?”
温耸耸肩。
“这都要回到卡拉身上,”米隆说,“她的事一点都没眉目。我是说,即使一个贩毒者也没有像她那样的背景——做女服务员,隐藏连号的百元大钞,戴假发,用假护照。而且,你应该今天中午见见戴蒙特,他知道她是谁,且正很惊慌。”
“你与财政部的希金斯联系了?”温问。
“是的。他在追查这些连号的钱。”
“那会有用。”
“我们也需要掌握从‘浏园餐馆’打出去的电话记录,看看卡拉给谁打电话了
他们又陷人沉默中,继续走着。他们不想靠出事现场这么近就叫出租车。
“温?”
“嗯?”
“前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想去看比赛?”
温继续走着,米隆跟着。过了一会儿,温说:“你从未看过重播,是吧?”
米隆知道他是指那次膝盖受伤的比赛录像。“没有。”
“为什么不?”
米隆耸耸肩。“没意义。”
“不,有意义。”温继续走着。
“不介意告诉我是什么吗?”米隆说。
“再看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也许意味着处理这件事,看重播也许意味着了结。”
“我不懂。”米隆说。
温点头我知道。”
“我记得你看过它,”米隆说,“我记得你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那样做有原因。”温说。
“为报仇。”
“看看伯特·韦森是否是故意伤害你的。”温纠正道。
“你要他付出代价。”
“你应该让我这样做,然后你才可能把这件事置于脑后。”米隆摇摇头。“暴力总是你的答案,温。”
温皱眉。“不要听起来像演戏了,有个人向你干了件邪恶的事,暴力可以帮你把这件事置于脑后,这不是报仇。这是平衡。保持天平的平衡是人类最基本的需要。”
“那是你的需要,”米隆说,“不是我的。揍伯特·韦森一顿也不会治好我的膝盖。”
“但那会给你一个结论。”
“什么意思,结论?这只是件意外的受伤,就是这样。”
温摇摇头。“你从未看过录像带。”
“那不重要,膝盖还是被毁了,看录像带不会改变这个事实。”温一语不发,
“我不明白这个。”米隆继续说。“受伤后我一切都在继续。我从没抱怨过,是吧?”
“从没有。”
“我没有哭喊,或咒骂上天,或做其他类似的事情。”
“从没有,”温又说,“你从没有。让自己成为我们的负担。”
“那为什么你认为我需要再去体验那件事?”
温停下了,看着他。“你已回答了你自己的问题,但你选择不去听它。”
“不要跟我讲那种像功夫一样高深的狗屁思想,”米隆回击道,“你为什么不去看比赛?”
温继续走路。“看录像。”他说。
第十九章
米隆没有看录像,但是他做梦了。
梦中他看见伯特·韦森正撞向自己。他甚至可以看到伯特一步步靠近时脸上幸灾乐祸的、几乎乐此不疲的歹相;梦中,米隆有许多时间来避开他的伤害,真的很多时间。但在这个梦中——同其他许多梦一样——米隆不能动弹。梦境中,不可避免的灾难一步步逼近时,他的腿却没有反应,脚却陷在深厚的流沙里。
但在现实中,米隆从未发现伯特·韦森的到来。从没有过警告。意外的碰撞发生在他身上时,米隆正右腿支地转身。他是听到了“啪”的一声断裂,而不是感受到的。开始时没有疼痛,只有睁大了眼睛的诧异,这种诧异可能维持不到一秒,但这是冻结的一秒钟,骨折——米隆只是在梦中才感受到,然后是疼痛。
梦中,伯特·韦森现在几乎就在袭击他。伯特个头高大,是个加强型的运动员,与狂野的冰球运动员差不多。他没有多少才能,但是四肢发达,且知道如何运用它们。这把他扯远了,现在还是在“职业联赛”赛场上。这个季度初伯特就要被裁员了——富有戏剧性的讽刺是,他和米隆都不能再打真正的职业联赛了——但这实际上只是两天前的情况。
梦中,米隆看着伯特·韦森靠近,等着。在他潜意识的某处,他知道在碰撞前他会醒过来的。他总是这样。他现在徘徊在噩梦与清醒的交叉口——在那两者的交会处,你还清醒着,知道那是做梦。尽管这个梦很恐怖,你仍想继续做下去,想看看结局,因为这毕竟只是场梦,你还是安全的。但现实不会让那交集窗口开得太久。从来就没有过。每次米隆醒来后,他知道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不能在梦中回到过去,去发现这个答案。
“你的电话。”杰西卡说。
米隆眨了眨眼睛,一骨碌翻起身。杰西卡早就穿好衣服了。“几点了?”他问。
“九点。”
“什么?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需要睡眠。”她把电话递给他。“是艾丝普兰扎。”
他接过来。“你好。”
“上帝,你从来不在自己家里睡觉吗?”
他差点发脾气。“什么事?”
“财政部的弗雷德·希金斯在电话里等着。”她说。“我想,你要接。”
“把它转过来。”“昨哒”一声。“弗雷德吗?”
“是的。你怎么样,米隆?”
“我很好。那些连号钞票有什么消息吗?”
那边稍迟疑了一下。“你误踩上了一大堆狗屎,米隆。一大堆臭狗屎。”
“我听着呢
“这个消息不许泄露出去,明白吗?为得到它,我费尽了波折。”
“我决不告诉任何人。”
“那好。”希金斯深吸一口气。“这些钞票来自亚利桑那州的图森。”他说。“更详细点说,来自亚利桑那的‘图森第一国家城市银行’。这些钱是在一起武装抢劫银行案中被偷的。”
米隆在床上坐直了。“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
米隆想起了一张报纸的大标题,他的血冷了下来。
“米隆?”
“‘渡鸦组织’,”米隆好不容易才说出来,“那是他们中的一员,是吧?”
“是的,你在联邦调查局曾查过他们的案子吗?”
“不,从没有。”但是他还记得。米隆与温曾调查过案件,但是带着一种特殊的乎矛盾的性质:一方面身份引人注意,另一方面又要做密探。不过,以他们的身份干这种事情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谁会怀疑一位前篮球明星和一位地位显赫的预科学校的高才生是秘密的间谍呢?他们可以参加任何想去的社交圈,且不会引起怀疑,米隆与温不需要找什么伪装,他们的实际身份对做间谍来说是最好的借口。米隆从未全职为他们服务过。温是他们的宠爱,米隆更多的时候是当后备军,温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叫上他。
但是他当然听说过“渡鸦组织”。大部分人,如果他们知道一点六十年代的极端主义的活动的话,都会知道这个组织。在一位极有号召力的头领科尔·怀特曼的领导下,“渡鸦组织”从一个“地下气候组织”中分裂出来。他们很像那个绑架了帕蒂·赫斯特的“锡姆毕尔内斯解放军”。“渡鸦组织”也策划了一件引人注目的绑架案,但最后受害人死了。这个组织由此转入地下秘密活动。只有四个人。尽管联邦调查局尽了最大努力,四个逃犯——包括科尔·怀特曼:他有着一头与温相似的浅黄色头发和与沃斯皮相似的背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极端分子——已经潜逃了将近四分之一个世纪。
戴蒙特关于激进政治与反常行为的奇怪问题也就不再显得奇怪。
“遇害人是‘渡鸦组织’中的一员?”米隆问。
“我不能说。”
“你不用说。”米隆说。“我知道那是利兹·戈尔曼。”对方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问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隆胸。”米隆说。
“什么?”
利兹·戈尔曼,那个一头赤色头发的女人,是“渡鸦组织”的创始人之一。在他们的第一次“行动”中——一个未得逞的预谋,想要烧毁一个大学的化学实验室——警察在扫描器上获得了一个代号:CD(是the carpenter’s dream〈“木匠的梦想”〉的缩写)。后来才搞清楚,那个组织中的男人都称她为CD,因为她的身材像一块木板一样平板——这可正是木匠们的梦想——很容易与之性交。六十个激进分子,虽然自称具有进步的思想,却也位于世界上最会搞性别歧视的人之列。现在那个隆胸有意义了。米隆采访过的人都记得卡拉的一件东西——她那杯子大的东西。利兹·戈尔曼曾因她那平板的身材而闻名——有什么比隆胸更好的伪装呢?
“联邦调查局与警察正联合调查此案。”希金斯说。“他们正尽力把这个秘密保守一段时间。”
“为什么?”
“他们已把她的住所监视起来,希望引出另外的成员。”
米隆全然麻木了。他曾想对这个神秘的女人了解得多些,现在他做到了。她是利兹·戈尔曼,一个著名的激进分子,自从1975年后就再也没被发现过。那些伪装,各种各样的护照以及隆胸——它们现在都前后相一致了。她不是贩毒者,而是逃犯。
但是,如果米隆曾希望,通过了解利兹·戈尔曼的真相来帮助他搞清楚自己的调查的话,那他就遗憾地错了。利兹·戈尔曼与格里格·唐宁之间可能有什么关系呢?一位职业篮球运动员怎么会与一位通缉犯纠缠在一起呢?利兹·戈尔曼转入地下秘密活动时,格里格还只是个小孩,这绝对没什么意义。
“他们抢劫银行时劫走了多少钱?”
“难说。”希金斯说。“大约一万五千美元现金。但他们也炸开了保险柜。已经有五十万财产要求保险公司赔偿,但大部分索赔都是掺假的。一个家伙被抢了,但是他保险柜中的一只劳力士表突然变成了十只——想要敲诈保险公司。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方面,”米隆说,“任何在银行存有非法钱财的人都不会申报的,他们只有暗认损失。”又回到毒品与毒品黑钱上来了。从事地下活动的极端分子需要资金。他们抢银行,敲诈已入正途的前追随者们,贩毒,干其他的任何事情,并由此而闻名。“所以银行被抢的钱可能更多。”
“言之有理,是很难说。”
“这方面还有其他消息吗?”
“没有。”希金斯说。“消息封锁的很严。而且我不是圈内人。我简直说不出多么闲难才搞到这些消息的,米隆,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我早就允诺过给你球票,弗雷德。”
“靠近赛场的。”
“我会尽力的。”
杰西卡冋到房间。她看到了米隆的脸色,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米隆挂了电话,把事情告诉了她。她听着。想起艾丝普兰扎的挖苦,米隆意识到他现在已在这儿连住了四个晚上——一次就打破了世界与奥林匹克的记录。他对此很担心。并不是他不喜欢呆在这儿,他喜欢。也不是他害怕承担责任或任何其他的类似的胡言乱语,相反地,他渴求这种责任。但他还是感到害怕——旧伤还未愈合,何况还有其他一些事情。
米隆有个习惯:总是发表太多的意见,他也知道那一点。与温和艾丝普兰扎在一起时,这没有什么问题,他绝对相信他们,虽然他全身心地爱杰西卡,伹她曾伤过他的心。他想只说一些暂时的结论。他想讲话时有点分寸,或者不要让自己畅所欲言,但是他的心不知道停下来,至少,米隆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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