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先生!搬进来吧!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客人,其它问题可由你自己考虑决定。但我十分希望你能参加我去喀土穆的旅行,从而给我带来欢乐。在你最后抉择在这里居住之前,我还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赛里姆,拿烟袋来!”
管家还站在他为我们打开的最后一道门内。他又鞠了一躬,四肢抖动着,两手几乎伸到了地面。
“正是,正是这样!但此事不应由我,而该由黑仆去做。我立即派他去取。”
根据当地的习俗,这个奇异的人认为,他的职位过高,不能亲自去做刚才分付的事情。他离开后不久,一个年老的黑人出现了,他从墙上取下两只烟斗,装好从铜罐里拿出的烟草,点燃以后,跪着为我们递上,然后离开我们,站到门前听候调遣。这时纳西尔和我已经并肩坐到了软垫上开始交谈。按东方的习俗,我不能打听他妹妹的情况,但由于我被要求和她同行,所以极想对她有所了解。一位女士,从斯米尔纳去喀土穆结婚,这肯定是个极罕见的事情,必然有其特殊的原因。我只是顺便了解到,她有四名女佣,两个白人,两个黑人。
我紧张地等待着纳西尔想告诉我的话。从他讲话的口气看,似乎同房子有关,而且看来他是出于真诚的考虑才想对我说的。不知这是否会让我拒绝他的建议。
“你是个基督徒,”他开始说,“我对你的宗教了解甚少,无法知道它的教义是什么。你相信天堂和地狱吗?你相信人死后灵魂还会继续存在吗?”
“当然。”
“你知道,人死后灵魂到哪里去了吗?”
“不,只有上帝才知道。”
“灵魂出窍后,会在人间以鬼魂的形式出现吗?”
“作为一种精神可能存在,但作为我所理解的鬼魂,肯定不会的。”
“你错了,鬼魂是存在的。”
“如果你这样认为,我不想和你争执,但我却不能同意你的观点。”
“你很快就会同意我的观点。你明天就会相信是有鬼魂的,因为我们这个房子里就有一个。”
纳西尔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我,显然是期待我会恐惧。但我保持平静并且微笑着。
“常人所说的鬼魂是根本不存在的,所以这个房子里也不会有。”
“但我可以向你担保,我说的是实话。”
“这肯定是一种误解。你或许看到了完全自然的东西,比如一个影子,而你把它当成了鬼魂。”
“噢,不。影子是暗的,鬼魂却是亮的。”
“它长得什么样子?”
“它有各种形态,有时是人的模样,有时又像一只狗、一匹骆驼、一头毛驴”
“原来如此,”我说,“它的想象力还不算太丰富。我是不想被当成骆驼或毛驴看待的。”
“不要开玩笑,朋友!我现在是非常严肃地说这些话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对我来说并不容易,因为我担心,你会因此而拒绝这个住处的。”
“这你不必担心,恰好相反,正因为你告诉了我这件事,我更决定要住下来。我常常听到鬼魂的故事,可惜还从未见过一个。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我很高兴能利用它。我现在更要在这所房子里住下了。”
“先生,你在亵渎灵魂世界。”
“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很好奇,并且希望从鬼魂那里了解一点儿灵魂世界的情况,但可惜我不相信它属于那个世界。”
“它肯定属于那个世界,因为它可以随心所欲地出现和消失。”
“它捣乱吗?或者像一个老者那样有理智?”
“你总是嘲讽,但你会改变想法的。它可以通过所有的门。”
“门锁着吗?”
“没有。”
“那么我也可以,尽管我不是鬼魂。”
“它像铁链那样有响动;它像一阵风一样嚎叫、呼啸和咆哮;它像狗一样吠叫;像豺狼一样哀号;像毛驴和骆驼一样呼喊。”
“这些我都可以模仿。”
“但它会突然消失?”
“当然,我得亲自观察一下,看看鬼魂是如何行动的。你见到或听到过吗?”
“是的。”
“还有谁?”
“所有的人:我的妹妹、她的女佣、管家、我的两个黑人。它来到他们的房间,站到他们的床前,也站到了我的床前。”
“也到了你妹妹的床前吗?”
“不,因为她让女佣们把通往闺阁的房门堵住了。”
“也就是说,我们这个鬼魂进不了堵住的门,但可以穿行开着的门。这我也会。”
“不,不要这样,我们的门虽然没有锁上,但却都上了门闩。这所房子里没有锁,只有门闩。”
“嗯,鬼魂出现有固定时间吗?”
“当然。你知道,鬼魂出没都是从午夜开始的。”
“每天都来吗?”
“是的,在这里停留整整一个小时。”
“有人和鬼魂说过话吗?它回答了些什么?”
“没有。”
“那就是说,这个鬼魂不善言谈,是个沉默寡言的精灵。这使我很敬佩,因为我不喜欢多嘴的人。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所房子里出没的呢?”
“从很久以前。每个住过这所房子的人都见过它。”
“房主呢?”
“不,因为鬼魂就是最后一个房主的灵魂。”
“噢!那它有什么身份证明吗?”
“先生,请不要再开玩笑!事实就像我说的那样。房主生前是总督军队的少校,他死后就没一人能在这所房子住一周以上。鬼魂把所有的人都吓走了。”
“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一个星期。我必须老实地承认,如果我没有碰到你,再过几天我也是要搬走的。因为我想,你会把鬼魂赶走。”
“我很感谢你的坦白。作为回报,我要满足你的愿望,我希望能和这个鬼魂认真谈一谈,让它不要再来。”
“安拉,上帝,神灵啊!”纳西尔恐惧地喊道,“千万不要这样做!它还会留下的,它不会和你说话。”
“你这样想?”
“是的。你只要留在这里,它就可能不再出现。”
“你认为它怕我?”
“不是,但是——先生,请恕我直言。”
“请说。”
“你从那边的书籍可以看出,少校在他最后一段生活中,是个虔诚的人,因此我们可以断定,他的灵魂也必是虔诚的。一个在安拉和先知面前肃然而虔诚的鬼魂,必然要避免出现在一个基督徒、一个异教徒居住的房子里。”
“噢,”我笑了,“你真是一个机灵鬼!所以你才免费让我住你的房子?”
“不仅如此。请你记住,我听到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因此很愿意让你陪伴我。请为我设身处地地想一下!这是一所对我对我妹妹最合适的房子。我们如果因为鬼魂而离开,就再也找不到符合我们心愿的住所了。所以我特别欢迎你来,因为我相信,如果你住在房子里,少校就不会再来了。我的妹妹怕得要死,她想离开这里。我的佣人们告诉我,如果我留在这里,他们就离开我。如果我向他们宣布,你将和我们同住这所房子,他们都会感到欣慰的。”
“那就快去向他们宣布吧!我感到由衷的高兴,想不到,穆斯林的鬼魂如此惧怕我们基督徒,如果死去的少校是个聪明的鬼魂的话,那他从今天起,就应该停止对这所房子的骚扰。你为这所闹鬼的房子付多少房租?”
“每周五十皮阿斯特。你想,有多便宜!”
“是因为有鬼魂吧!”
“是的。全开罗都知道这里闹鬼,谁也不愿进来住。它只能租给外来人,即使外来人也只能住几天,最多一个星期。”
“谁是现在的房主?”
“死者的遗孀,但她在这里已无法呆下去了,搬到了她在姆斯基的弟弟那里,他是一个地毯商。”
“嗯!这个鬼魂如此对待他的老婆实在不应该。如果这个男人留下了这所房子,却用这种方式把继承人赶走,那是不可原谅的。”
“噢,他并没有把遗产留给她,而留给虔诚的卡蒂里纳兄弟会了。他的遗孀只有权住到她的生命终结,然后就归兄弟会所有。”
“原来如此!这个虔诚的卡蒂里纳在遗孀未死之前是不许使用这所房子的,所以少校变成鬼魂出没在屋中!现在我明白了。快去告诉你的妹妹,就说,那个鬼魂最多再捣乱一次!”
“你同意了我的观点了吗?你认为我是对的吧?我很高兴。好,我马上到她那里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但不仅这点会使她高兴,我当年还给她讲过关于你的故事,如果我告诉她,现在又见到了你,你或许会和我们一起前往喀土穆,那么她对这个充满风险的旅途的担忧,也会一扫而光的。总之我要告诉她你的到来,因为你将同我们共同进餐。”
纳西尔站起身来走了。就这样,我到达开罗才几个小时,就陷入一有趣的冒险之中。满怀免费去喀士穆的渴望,而且很能可能抓住埃及少校的鬼魂。我的心肝,你还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呢!
说到鬼魂,我想起一起类似的鬼魂案件,那是在我家乡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发生的案子,最后当事人受到了极刑。一个富有的农民死了,在遗嘱中,他确定一个年老的亲戚可以使用一栋后院的小房子,直到生命的终结。遗嘱中的这个条件,使真正的继承人,他的儿子受到了约束。葬礼之后,死者开始闹鬼了,而且偏偏是在后院的小房子里。亲戚是一个老年妇女,她却不相信鬼魂之类的事情,比开罗的少校的遗孀聪明得多。她暗地里找了几个强壮的大汉藏起来,等待鬼魂的到来。鬼魂被逮住,蒙在头上的白布被扯下,结果正是继承人、死者的儿子,他不甘心让这位老妇人住这间小房子。
难道埃及就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吗?我这时单独一人呆在房间里,开始了我的初步调查行动。一切都是可以解释的,只有一点不好解释,就是鬼魂可以穿行闩好的房门。我的房间有三个出口,一是我进来时的那道门,第二道门通往土耳其人的房间,第三扇门通向环绕庭院的圆柱厅廊。我不想打开第一扇门,因为黑人正在门外伺候着,它的门闩安在外面;第二扇门上我这一面也没有门闩,同样是在门的另一面。但我发现在相应的高度上钻有三个并列的小孔。第三扇通向圆柱厅廊的门的门闩安在我这一面。我把它打开,检查了外面的门闩,同样发现了三个小孔,而且正是在里面固定门闩的地方。门闩是木头的。还有一点值得注意,所有通向厅廊的房间,都有门相通,人们可以从一个房间走向所有的房间;而且每个房间又都有一个门通向厅廊。问题很清楚,鬼魂只要借助一根尖钉或铁丝就可以开启所有房间的门。它只需要把铁钉插入一个小孔中,扎在松软的门闩上,把它拨向一边就成功了。我不想把这个发现告诉纳西尔,想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对我说,他的妹妹对我表示欢迎。她很希望能见到我,但按照规矩,她不能来看我,一个男人也不能到她的闺房里去,所以她只能在旅行过程中等待会面的机会了。她认为,我今天刚刚到达,在酒店停留的时间又很短,所以肯定已经饿了,应该让我好好休息吃饭。
胖子并没想到我会饿。在这方面,和全世界的妇女一样,东方的妇女也同样比男人更为细心。纳西尔好像还有什么心事想说,我看出了这一点,要求他告诉我。
“嗐,”他说,“我不想再麻烦你,只是一个黑人女佣的事。”
“她怎么了?”
“她的牙疼得厉害,我估计,你大概是个医生。”
如果一个德国人来到东方国家,当地人都把他看成是个医生或者是个园丁。
我能看看她吗?”
“一个黑人女佣?当然。”
“把她叫来吧!”
纳西尔拍了拍手,门外的黑人走了进来。他获得命令把女佣带来。她还很年轻,没有一般黑人那种扁鼻子和厚嘴唇。她的右面颊高高地鼓着。女孩张开嘴,用手指点着四只牙齿,说它们都疼。我立即清楚这是神经性的牙痛,因为所有的牙齿都没有毛病。我答应立即为她治病,并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口中念念有词,用手摸了摸她的面颊,然后让她回去,并嘱咐她今天不要出门。
这并不是骗人的把戏。她的牙痛是一种神经性的现象,它同真正的疾病无关,我清楚,只要对我信任就会产生效果。一个白人医生的触摸,会对这个黑人女孩产生比任何药物都强得多的效果。我,或者说是黑女佣对我的信任解除了她的疼痛,后来这件事还救了我的性命。
过了一会儿,老黑人男佣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鸡,周围摆着一圈烤牛肉块儿。还有当地的主食烤饼。没有叉子。我和胖子都抽出了刀子。我刚吃完一块肉,其余八块肉就早已消失在纳西尔闪光的牙齿后面了。我拿起一只鸡腿,但我的嘴却停止了工作,因为我看到我的东道主是如何灵巧地褪下了那只酥脆可口的鸡骨头、把大块的鸡肉塞进嘴里去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