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知道你何时起程时,他让我到他的住处去报告。”
“你太欠考虑了。或许你有可能弥补这个错误。”
“先生,不要取笑我!全世界都知道,我是部族中最精明的人,但你不能要求我是万能的。我怎么会知道这个人是你的敌人呢!而且你也尚未见到他,只是根据我的描绘猜测的,这很容易搞错。”
“绝不可能!你会很快知道你的朋友是什么人的。这个人会寻找机会秘密靠近我的,如果找不到机会,他会跟踪我。所以他才让你告诉他我的行期。他或早或晚还会再次向我进攻的,所以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要先发制人。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这不行!因为他会对我发火的。”
“你还管他发火干什么?”
“噢,他一发火就像一头狮子!我已经有所体验了,就在我告诉他你曾帮助我抓住了三个鬼魂时。”
“我帮助你,赛里姆?”
“是的。”
“你好好想一想!当我抓住两个鬼魂,第三个鬼魂跑掉了时,你还躺在门洞的被子下面。”
“先生,不要歪曲事实!我的记忆是我们部族中最好的,所以我知道得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给我的朋友讲了这件事。我告诉他,我在你的房间制服了第一个鬼魂,并把他捆绑了起来,而且认出了他就是圣卡蒂里纳的主持。我的朋友听了以后,十分恼火,他立即抽出手枪,想打死我。我不得不向他保证,今后再也不讲这段英雄事迹了。是的,他一发火十分可怕。如果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他就会知道,我对你讲了他的事情。由于他恨我这样做,所以可以想象,他会当场把我打死的。”
“那好!我看到,你是害怕了,在这件事情上再不敢说一句话了。谁害怕,就留在这里,谁有勇气,就去找他的敌人。我不害怕,所以我去,而你——”
赛里姆立即跳了起来,用手拍着胸脯说:“而我?我当然跟着去!我将站到你的前面,用我的身体来保护你,即使我的朋友把我的身体用枪弹打成筛子,我也要站在那里不动。我们出发吧!我要向你表明我真正的勇敢。”
这正是我对赛里姆的希望。我们出发了。他一开始迈着大步快速向前走,我甚至不得不让他慢一点。但越往前走,他的速度就越慢。当我们来到他朋友住的园丁家的小胡同时,他的步伐变得如此之小,连一个小孩都能不费劲地超过他。
“先生,”赛里姆怯生生地说,“现在还是白天。我们是不是等到天黑,这样我们敌人的枪就打不了那么准了。”
“他根本不会瞄准。我们不是在沙漠里,而是在城市,在上埃及省的首府。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开枪打人。另外,如果他真的这样做,我反倒很欢迎。反正你会用身体替我挡住的。”
这时我们的吹牛大王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是当然,我从心里愿意这样做,只是今天还不行!因为这么早就毁掉了我的前途无量的英雄行为,实在太可惜了。还是跑吧,我一定跟着你。我将义无反顾地踏着你的足迹。你完全可以放心,我绝不会把后背朝着你。现在请你留神,因为下一所房子,就是园丁的家。”
所谓房子,就是一间茅舍,用黑色的尼罗河污泥建成的,外墙上没有窗子,墙上已裂痕累累,房门歪斜着插在皮制的门轴里,没有上锁。我推开门,进入一个狭窄的过道,里面散发着除了芳香以外的各种味道。过道通向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的四周有一圈泥丘,这大概就是住人的地方了,但小得几乎连山羊或兔子都装不下。
在院子中间的一个瓦砾堆上,坐着四个男子、三名老者和一个年轻人。我马上就认出那年轻人就是窃贼奴巴尔。他一看到我,立即跳了起来,逃入对面的可能是门的洞中,我立刻就跟了过去。但三个老者却站起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是谁?到这里想干什么?”其中的一个、可能是房子的主人问我。
“我是谁,你们可以问我的随从,你们认识他,因为他在这里住过。”我回答说,同时转过身想把赛里拇指给他们看。但他不见了,他显然觉得不紧跟我为好,而我在刚才阴暗的过道里没有注意到他的意图。所以只好自己说明了:“我是赛里姆的相识,他前天还是你的客人。他现在门外,你们可以把他叫进来!我现在要和那个卖艺人说话。”
“这里没有卖艺人。”
“噢,有的!奴巴尔刚才还和你们坐在一起,只是看到我进来才赶紧离开的,他不想热情地接待我这个最好的朋友。让我到他那里去,再次瞻仰他那美丽的面孔!”
我把几个老人推到一边,很快走向那个门洞。我相信这个行动没有什么危险,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看法,当我进入门里以后,并未见到窃贼的踪影。这里的房间很矮,我的头几乎碰到了棚顶,但却很大,和院子的面积差不多,而且和其它房间都不相连。里面也没有任何楼梯。我进来的这个门洞对面还有一个门洞,这个家伙就是从那个门洞逃跑的。我走出门洞,来到了园丁的菜园,发现里面没有树木和树丛,有八块小田,种着葱头和大蒜,它们占据了整个菜园,主人就是靠它们维持生活的。这里没有卖艺人可藏身的地方,但却看不到他的身影。我看了看地面,结果在松软的田里发现了他的足迹。显然奴巴尔刚才就是从这里跑过去的,然后跳过低矮的围墙,逃到了邻居的庭院,可能从那里逃向远处了。我没有追他的打算。我根本不想捉住这个卖艺人,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表明我知道他的所在,让他知道我并不怕他。我想让他害怕,并促使他离开艾斯尤特。
于是我又通过两个门洞回到了院子里。房主和赛里姆正站在门洞口。看来好像房主对赛里姆很生气,赛里姆刚才没敢进到院子来,现在正在胆怯地盯着追赶卖艺人的我走进门洞。他见我安然无恙地回到院子里,立即勇气大增,一下离开隐蔽的位置,也走到院子当中欢呼说:“这就是高贵的先生!我知道他会按我的指示行事的。不是这样吗?德国先生,你看到那个窃贼了吗?”
“是的,”我肯定地说,“你现在相信他就是窃贼了吧?”
“当然!刚才我过去的房东已经告诉我说,我的朋友并不是商贩而是卖艺人。我很后海向奴巴尔出卖了你。但这个情报实际已不需要,因为你可以证明,我一开始就认为,此人不是真正的朋友,而是一个地道的卖艺人。我是我们部族中最精明的人,有一双可以穿透山岩的眼睛,谁也骗不过我。我能看透每个人。这个想杀害你的恶人现在哪里?”
“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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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跑了!他一看到你,就已经知道我马上就会出现。这使他惊慌失措,赶紧逃之夭夭了。你为什么要放他走呢?噢,先生,我不得不批评你了。如果我知道结果是这样,那我就会让你留在这里我去追,他是绝对不会从我的眼皮底下跑掉的。只要我看他一眼,他就会吓瘫的。”
另外两个老者退到了墙角,他们不想介入此事。房主和我们站在一起,带着惊诧的目光听着赛里姆大言不惭地吹牛,然后说:“你在说什么呢?难道我能否在家里接待客人,也要征得你的同意吗?”
“这不需要,”我替赛里姆回答,“但接待一个正直的人和接待一个凶手,这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是后者,对你就很危险。”
“把你的话留给自己用吧,我并没有求你给我出什么主意。你不经我的许可就闯入院子,如果你不立即离开,我就把你扔出去。”
我本想照顾他的年龄不跟他一般见识。但他的语调竟如此无礼,他的行为竟如此猖狂,我觉得得给他一点儿教训。
“谁要是接待了客人,他得同时允许有人拜访这个客人。如果你以为可以随意谩骂我,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在你这里找那个卖艺人,但他逃走了,现在你就得替他做个交代。我首先想了解,他准备在你这里住多久。”
“这和你无关。奴巴尔是我的客人,你无权过问。你现在如果不走,我立即就把你赶出去。我不能容忍一个肮脏不洁的基督徒在我这里捣乱,我是卡蒂里纳的成员,你在我的眼里只是一具腐烂的僵尸,人人都要绕着你走路。赶快给我滚出去!”
园丁用双手抓住我的胸膛,想把我推出门外,同时又破口骂了一大串污言秽语,这种词汇在阿拉伯语中层出不穷。我已到了不能再容忍的地步,决定好好教训他一顿。我抓住这个坏蛋的腰部,猛推了一下,让他松开抓我的手,然后把他举了起来,使劲摇晃着让他的骨头发出嘎嘎的响声,然后把他扔到了他刚才坐着的瓦砾堆上。他一动不动地躺到了那里。赛里姆一看,立即也赶了过来。
“就应该这样,先生!这才是一个强者的行为,这是对一个骨头里没有骨髓的懦弱小人的自卫,看他还敢不敢再冒犯你。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较量一下!”
我没有理会他的吹牛,而是走到园丁跟前,看他是否受了伤。我用脚捅了他一下,他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哭丧着脸说:“噢,安拉,安拉!你为什么不让天塌下来呢?一个基督徒在殴打你最忠诚的信徒!我的灵魂松散了,我的身躯在强暴面前气愤得发抖!”
“你如果再敢说一句我不愿意听的话,你的灵魂就会更松散,松散到从你的躯体中跑出来。”我警告他说,“我再重复一遍,我想知道卖艺人在你这里打算住多久。快说,否则我又要动手了!”
他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喘息着说:“先生,如果所有基督徒都像你这样使用暴力,那么伊斯兰帝国就要没落了。奴巴尔打算住到你离开这个城市时才走。”
“你知道他想要我的命吗?”
他沉默不语,我认为这是一种肯定。
“我离开这里后,奴巴尔是不是要跟踪我?”
“是的。”
“坐哪艘船?”
“还没有确定。他是卡蒂里纳兄弟会中著名的成员,任何一个船长都会为他效劳。”
“我知道的已经足够了。如果奴巴尔再回到你这里,你就告诉他,说他如果不立即离开文斯尤特,我就要去上告把他逮捕起来!如果他不听我的警告,对你也是不利的,因为你将被卷进这场官司里去。我坦率地告诉你,我将派人监视你的房子。你要记住,我们的领事会更好地保护我,胜过你们的官府保护你们!安拉会给你的弱智以力量,让你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决定来!”
我转身就走,赛里姆紧跟着我。等我们走进胡同并排在一起时,他说:“先生,我要给你两份证书,一份坏的,一份好的。坏的是你放跑了卖艺人,好的是你勇敢地整治了那个房东。我在现场的荣誉给了你勇气,把他扔到了瓦砾堆上,而我锐利的目光盯住了他,使他不敢再反抗。不要丢掉这种男子气概,好好地保持它,你会获得我的承认甚至赞美的!”
“说得很对!但最勇敢的英雄却不敢进入院子,当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躲到了门后,准备必要时好溜之大吉。”
“溜之大吉?请立即把这句话收回去!你还太年轻,不能正确判断生活中的形势和当时的状况。我却能认识现在和未来,我出于明智的考虑采取了谨慎小心的态度,这你应当感谢我,而不是挑剔。真可惜,你的懦弱使卖艺人跑掉了。”
因为走得很快,说这些话时,我们已回到了宫殿、进入庭院里面。赛里姆去找宫殿总管,我回到了我的住所。不久就有人叫我去吃晚饭。马槛总管的儿子也一起用餐,他用布包着头,他的小伤口已开始结疤了。
饭后,达乌德带着赛里姆走过来,还有另外几个他的熟人,都想认识一下我这位先生。我不得不回答他们提出的各式各样的问题。由于我对每一个问题都给了满意的答案,他们对我的尊敬也就不断升级,到他们告别的时候,他们不顾我的反对,竟将我称为世界所有国家和民族的最有学问的人了。他们对我的尊敬我实在不敢当。
经过一天的劳累,我睡了一个很好的觉,第二天很晚才醒来。要不是外面有人大声说话,我还能多睡一会儿。说话的人可能坐在或站在庭院中我房间窗口的栏杆下面。他们被卷入热烈的交谈之中,声音比往常要大得多,谈话的内容不是别的,都有关于我。我听到马槛总管的声音说:“我告诉你,世上没有任何问题德国先生不能回答。他的脑袋里装着全部的知识,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强有力的勇士。”
“真的吗?”一个声音问。这是我熟悉的一个声音,但我现在还说不出他是谁。”
“真的!他自己虽然没有这样说,但人们可以从他言谈中得出这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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