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半睡半醒之间,直到那个人突然出现的时候,才又清醒过来。
是的,那个人随时会出现。即使他不出现的时候,祝晓璇也能时时刻刻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冷峻而低沉的嗓音甚至会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她悚然惊醒:“宝贝,我对你真是失望……”
“宝贝,我蒙上你的脸,在你的身上穿上她的衣服,为什么你仍然不像她?”
“宝贝,这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
“宝贝,别担心,我会放了你的,但你如果能够再配合我扮演一次她……”
“宝贝……”
那些毫无逻辑的、颠三倒四的话语不断折磨着祝晓璇的神经。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上的折磨会更快地摧毁一个人。
她听不懂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到底要做什么。是要她扮演另一个人吗?那显然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她明白,只要自己能够让他满意,他就不会伤害自己,甚至会放过自己,可是……
“宝贝。”
黑暗寂静的时刻这声恐怖的呼唤让祝晓璇全身一阵战栗。这一次她肯定不是自己的幻听而是那个人又出现了。
可是,祝晓璇等了很久,一切仍然是静悄悄的。也许刚才真的是幻听?
祝晓璇挣扎着坐直了身子。
她的双手被反剪着捆在背后,双脚也是。那个人偶尔会出现,替她松松绑,带自己去隔壁的洗手间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但这对祝晓璇来说,已经越来越不重要了。因为她的嘴巴一直被封着,没有进食,偶然那个人会让她躺在床上,解开她头上的袋子,往她的嘴巴上洒一些水。那些水渗透了缠在嘴巴上的布条,会渗入她干喝的嘴巴里些许。但这并没有解决她的干渴,相反,这样的刺激反而让她更想喝水,想得几乎疯掉。尤其,当嘴上的布条一点一点变干的时候,她感觉身体内仅存的一点水分也被吸走了。
这种干渴的感觉让祝晓璇寻找水源的想法越来越迫切。她知道隔壁是洗手间,那里会有水龙头。祝晓璇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水龙头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现在,水龙头意味着天堂。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那个人到底在不在这个房间里,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但她知道自己的双手和双脚虽然被绑上了,却并没有被绑在任何固定的物体上,仍然有行动的自由,只要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的体力、耐心和技巧,也许可以找到梦想中的水龙头。
第一个动作,她想从床上站立到地板上,但她失败了。她摔在地板上,地板碰撞身体的力量让她清醒了许多。她缓了片刻,背靠着床,被紧紧束缚的手腕也使上力气,使跪倒的双膝吃力地伸展开来,然后,她终于站了起来。
黑暗中,强烈的眩晕让她险些又栽倒在地。但她撑了下来,开始像兔子一样在地板上一蹦一跳向前走。黑暗中,没有方向,她只是凭着每次出这个卧室的经验判断哪个方向是门。
这样跳了十几步,当祝晓璇筋疲力尽时她的身体终于探索到了墙壁的存在。她靠在墙壁上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又有了力气才开始再一次跳起来。这一次,她顺利跳出了门外。
祝晓璇每跳一次都会胆战心惊,害怕那个人突然开口,虽然声音会很温柔。他可能会说:“宝贝,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帮你吗?”或者说:“宝贝,你这样不听话乱跑,我会生气的。”
这样的语气和腔调,比恶毒的警告或者威胁更让人恐惧。
还好,那个声音一直没有出现,直到祝晓璇确信自己已经来到了那个狭窄的洗手间。她露在外面的鼻孔敏感地闻到了难闻的湿气。可是现在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难闻。没有比这个味道更让她欣喜若狂的了。
祝晓璇背靠着墙壁,用反剪在一起的双手摸索着墙壁上的一切。突然,她的手陷下去。
呆了片刻,她突然意识到:这是窗户!
这个时候,对被囚禁了两天一夜、又喝又饿的祝晓璇来说,如果水龙头意味着天堂,那么窗户意味着什么呢?
祝晓璇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摸着窗户上的玻璃,心里面想了很多问题:这个窗户能不能打开?
打开之后有没有铁条的阻拦?
如果能够从这里跳下去,那么这里有多高?是一楼、二楼,还是五楼六楼,甚至更高?
如果跳下去,即便不受伤,有没有人能够救自己?
还有,现在,那个人真的不是在看着自己吗?
他怎么可能这么大意呢?
这些想法让祝晓璇刚刚产生的激动想法又慢慢地熄灭了。
祝晓璇靠着窗户站立了一会儿,然后,她不再想那么多,开始本能地用自己的胳膊肘撞击那扇玻璃窗。
一下……两下……直到胳膊肘痛到麻木,那扇玻璃窗仍然没有撞开。
祝晓璇停了下来。她想窗户的把手很可能在更高的地方,自己反捆着的手是撞不到的。
她有些泄气却并不甘心,坐在地板上用被捆在一起的双脚和臀部移动自己的身体,两只手在地上摸索着,试图摸到什么。
终于,她抓到了一件冷冰冰硬邦邦、形状古怪的东西。她把这样东西抓在手里摸索了一阵,天啊,竟然是自己刚刚梦寐以求的水龙头!
——不是那种装在水管上,打开就可以流出水的水龙头,而是一只废置的水龙头。
祝晓璇将这只水龙头握在手里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她的内心充满了挣扎。
因为这只水龙头又唤起了她对水的渴望。水和自由,此刻对于祝晓璇来说是一件艰难的选择。
如果抛弃理智,祝晓璇会这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找到可以带给自己水源的水龙头。痛饮一阵水的渴望对她来说甚至已经超过了自由对她的吸引力。可是,如果自己继续找下去而错过这个良机,也许那个人马上就会回来,那样的话……
时间已经不容祝晓璇再犹豫了。她站起身子,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朝窗子蹦过去。然后,她握紧那只水龙头,旋转了半个身子,像扔铁饼似的将那只水龙头砸向玻璃窗。
“砰!”玻璃砸碎了。一些碎玻璃直接落到外面的地上,祝晓璇惊喜地发现落地的声音传回来的时间很短,这说明这扇窗户离地面并不高,可能不超过三层,很可能是二层!
这个发现让祝晓璇斗志昂扬起来。她的手指摸到了窗框上面断裂的玻璃,锋利的玻璃茬刺破了她娇嫩的皮肤,可是她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她把手腕放在断裂的玻璃茬上,尽量小心地磨擦着上面结实的塑料绳。但她的手腕还是免不了被划伤。这一次她感觉到疼了,但这样的疼痛却使她更加亢奋起来。当她的双手终于自由的时候,她喜极而泣。
然后她在地上抓起一片玻璃,割断了脚上的绳子。她的双手和双脚尽管被长时间捆住而变得麻木和僵硬,但这些跟获得的自由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然后,她开始去割缚在头上的袋子。但割了半天根本割不破。这个时候,她已经感觉到手指伤口上的鲜血滴在自己的后颈上了。这种液体又唤起了她对水的渴望。她转过身,随手一摸,摸到了洗手池。
水龙头很快被打开,祝晓璇手捧着喷薄而出的水花向自己的脸上捂去。水透过鼻子处的小洞进入布袋,再浸入布条,于是那些充斥着漂白粉味道的自来水还是如同甘霖一般被她的嘴巴吸进喉咙。
感觉不太喝了之后,祝晓璇站起来,重新回到窗子前面,摸到那只水龙头把窗子上的玻璃全砸开,然后,她把水龙头扔出窗外。
落地的声响非常沉闷,下面应该是土壤而并非水泥地。祝晓璇狠了狠心,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窗台。
刚爬上窗台,祝晓璇就后悔了。她现在身处的窗口虽然可能只是二楼,但摔下去仍然面临着危险。她想到卧室的床上那些柔软的被单,她可以用碎玻璃把那些被单割成条状然后搓成长绳系在窗框上,然后……但是,时间还够用吗?那个人现在到底在哪里?他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来:“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好好地待着别动!”
祝晓璇只觉得那声音如同炸弹一般将她全部的思维炸得粉碎。她几乎是出于本能而从窗台上纵身跳了下去。
第43章
米果感觉到沉甸甸的头痛和轻飘飘的悬浮感。这是两个极端,让她既难受又舒服。还好,头痛一直在减轻,身体也在缓缓下落。
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江浩晨打算租给她的那套房子里。因为卧室的床上还没有铺床罩,所以江浩晨将客厅的沙发拉开成床让米果睡着。
这个时候,阳光已经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照进房间里。米果用了整整一分钟时间才回忆起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她收到了楚南发来的短信,约她晚上十一点去不分手酒吧听他唱歌……想到这里,米果猛然坐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阳光照进来的地方。晚了,晚了……
然后她想起来,江浩晨不准她提前下班,并把她带到了这里……她迅速察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穿得好好的,没有被动过,但是……米果跳下沙发,边揉仍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边大声喊:“江浩晨,你给我出来!”
喊了几嗓子,没有人回答她。江浩晨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为什么会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在这里睡了一整夜?江浩晨真的没对自己做过什么吗?
米果在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餐桌上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是江浩晨的字迹:小米:对不起,请相信我是因为爱你才把你留在这里的。如果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你要记得你昨天答应我的事。还有,你的那套秋装我已经替你熨烫好,挂在卧室的衣柜里。先别急着走,今天我会放你一天假来让一切就绪。
还有,第一次跟你说爱你,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记住小米,我不勉强你,你仍然可以选择让我只做你的老板。
看了江浩晨的纸条,米果明白了一切。一定是他偷看了她的手机短信,然后为了阻止她去酒吧便在饭菜里做了手脚。
理由呢?因为爱?米果哭笑不得,又急又气。江浩晨胸中的城府已经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而自己这个时候怎么办?虽然江浩晨说了不逼自己,但昨天晚上他用了那么下三烂的手段……米果想到这里,记起来自己也曾用这样下三烂的手段对付过那个洪之鹤。罢了,饭菜和酒水是自己吃进肚子里的,能怪谁呢?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对付这么一个城府颇深的老板?
米果察看了手机,发现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后,并没有收到电话和短信——她不知道,一个跟自己本来素不相识的男人为了楚南给自己打过电话,江浩晨欺骗了他之后,又删除了手机上的通话记录。
米果想,楚南没有再与自己联系。但自己没去,他一定失望极了,难过极了。米果了解楚南,他是个敏感而且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他从来不会勉强任何一个人做不原意做的事情,特别是他爱的人。他也从来不会当面给某个人道歉,哪怕是他错了。比如三年前他们分手的时候。
想到这里,米果想,或许自己应该给他打电话解释一下,或者发个短信也好?
昨天她接到楚南的短信之所以没回复,是因为她已经决定了,会去听他唱歌。所以她事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当场的惊喜也许来得更浪漫呢。
米果从收件箱里找到楚南的短信,刚刚按了“回复”键,就听到门铃响。
一定是江浩晨。他在纸条上要自己不离开,一定又想玩儿什么鬼花招。好吧,那我就接招,不过一定要狠,不能拖泥带水。
打开门,米果愣住了。外面是几个民工打扮的男人。其中一个穿得稍微体面一些的男人用当地口音问:“请问您是米果吗?”
米果点头:“是的。你们是……”
那个男人说:“您好!我们是喜乔搬家公司的。您的家当已经在楼下了,要现在搬上来吗?”
米果听了差点儿晕倒。她呆了片刻,微微一笑:“好的,现在就搬上来吧,谢了。”
那个男人一挥手:“开工!”
米果靠在浅橙色的墙壁上面,随手整了整自己的长发。她在想,自己肯搬到这里来住,并不意味着向江浩晨屈服,而是她实在喜欢这个地方。所以下一步,米果不能再做“月光公主”了,她要拼命工作,多多赚钱,把这套房子买下来,这样江浩晨就不再是她的房东了。
然后米果走进卧室,打开衣橱,看到果然像江浩晨留言里说的,那一系列秋装都已经熨烫平整,整齐地挂在里面。她一边用手轻轻抚摸那些质地良好的时装,一边想,毕竟自己的事业跨出第一步,是借助江浩晨之手。但她不能因为这便对他卑躬屈膝,任由他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在江浩晨用无理要求逼自己之前,她还是会拿他当老板。否则……
手机铃声打断了米果的思路,正是江浩晨:“小米,搬家公司到了吗?”
米果冷冷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