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江的黑道上有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这个人在白江乃至于省城的黑道里都是威名赫赫、声威远震,是很多帮派大哥深为忌惮的人物。但这人的为人却很低调,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迹非常神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他从不参与任何帮派上的纷争,也不与任何道上的人物结仇,所有帮派中的人也都非常有默契的对这个人敬而远之,甚至连名字也不愿多提。
但对于那些落魄、亡命江湖的人,这个人就等于救世主。因为不管你得罪了什么人、不管你的仇家多么可怕,只要你不是一个恶贯满盈、十恶不赦的人渣,只要你找到他,或者被他找到,无论什么样的问题在这个人手里都不是问题。
这个人的绰号就叫耶稣。
道上风传,耶稣曾为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单枪匹马闯进帮派势力位列省城第三的大帮派“一言堂”。只凭一根棒球棍打断了二十三柄西瓜刀和十九条左腿,虽身中六刀,浑身浴血,却将杀了小女孩全家的“一言堂”老大、连公检法都拿他没办法、被多次逮捕却都因证据不足而释放的号称“省城第一凶”的冷彪一棍打成了白痴。
只用了一棍!
据说住在省城精神病康复中心的冷彪一直到现在都对所有棍状物件异常恐惧,连看到一棵小树都要张着口涎横流的大嘴哭上半天。
从那以后,耶稣这个名字就成了悬在所有黑道帮派大哥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却成了那些被帮派欺压、迫害人们的护身符和最后希望。因为耶稣和雷停这一明一暗双判官的存在,近年来,白江的帮派都本份了不少。
“靠。”老海大笑着挥挥手:“就这点胆儿还学人家做黑社会?!赶快换个行业吧,这份工作不适合你。”
罗战微笑摇着头走回自已的椅子上,舒服地坐下来。
凶汉沮丧地摇摇头,走到吧台前,扶着吧台向老海说道:“这个酒吧跟耶稣他老人家有关系?”
老海用下巴向罗战的方向翘了一下,低声说道:“那个小子就是耶稣。”
凶汉再次异常惊讶地大张开嘴巴,一寸一寸地将头转过去,看着笼在一团烟雾中闭目无言的罗战,嘴巴张合了半天,竟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他救的人数以百计,我就是其中一个。”老海望着罗战,眼中充满了难以言讲的感激:“我不怕你说出去。因为你如果想说的话,可能根本就不等你把话说完,就会有人要你的命!耶稣不会让人这么做,但所有被他救过的人都有义务保护他。也许,那个人要你命的人就是你身边的朋友!在我们这些人的眼里,耶稣的生命高于一切!”
老海低声诉说着,语声里满含敬意。
这时,门铃连响,几个人接二连三地络绎走进门来。
老海向那凶汉摆摆手,低声说道:“快走吧,回去后不要跟你的老大说到这儿来过。白江虽然没人知道卡萨布兰卡与耶稣有关,但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这个规矩是我出面和七家‘实业公司’订下的,‘不要招惹卡萨布兰卡!’只要你还想在白江混,就记住这一条。”
凶汉半天才缓过神来,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灰溜溜地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还走到罗战跟前恭敬地鞠了一躬,这才倒退着走了出去。
罗战面向窗口,仍旧闭着双眼。被夜色衬成黑色的玻璃倒映着他瘦削、清俊的面颊,那一道微鼓的伤疤在灯光下隐隐发亮。
老海在吧台里忙碌着,给坐在吧台前的几个男人调制酒水。
坐在灯光暗影里的女人望着罗战的背影,仰头饮尽杯中的伏特加。
乐声如水,浸润无迹。
陆续有人走进店内,在四下里的桌边坐下。老海走出吧台,穿梭在桌椅间招呼客人。
一个原本坐在吧台边的男人快步走到罗战身侧,恭敬地鞠了一躬,声音压得极低地说道:“罗老板,我有点困难,想请耶稣帮帮我。”
仿佛已睡去的罗战在良久之后缓缓睁开双眼,微侧过头,打量了一下站在身侧的这人。
男人约有二十六七岁,一头凌乱的短发,国字脸,面容颇为苍老,两道淡眉上数道深遂的抬头纹,一双眼白大瞳孔小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不停,下巴上长满钢针似的短须,形容很憔悴。身上穿一件旧夹克,破牛仔裤,粗糙的双手不住地捏着自已的裤缝。
“耶稣能帮你什么?”罗战望着男人的眸子,淡淡地问道。
男人微俯下身,几似耳语般低声说道:“我得罪了顾海蛟,他在派人追杀我!”
罗战微笑,眸子里却绽出冷厉的锋芒:“顾海蛟现在自顾不暇,他根本没有工夫和精力追杀任何人!我看你得罪的根本就不是顾海蛟。。。。”
男人一楞,面色微变。
罗战冷冷地说道:“追你的是警察吧?!”
第五十八章 飞刀后面的人
刀刃锋锐。
只在接近刀尖的地方有一处蚕豆般大的缺口,并有两三条裂纹向两边延伸开去。
笔直的刀柄上缠着柔软适手、吸汗并能提供良好摩擦的麻布,刀柄前没有护手,刀身呈优美的上弧形,刀刃上有着细密层叠的鱼鳞纹,微微上翘的刀尖在夕阳的映照下闪动着慑人的寒光。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表针分错,下午四点五十二分。
雷停单手翻看着这把刀,已经看了十几分钟。
技术科的年轻警员穿着一件白大褂坐在电脑前做着指纹排查。电脑屏幕上左侧是景东仁从孙紫娟家找到的半枚残缺的指纹,右侧则迅速闪动着数据库里的指纹图样。
雷停身边的长凳上蹲着抓耳挠腮的孙超和一根接一根吸烟的景东仁。
雷停站在窗边,借外面的阳光看着手中的刀。
在五棵松树林里被他用硬币打破的刀。
本来面积就不大的指纹排查室里烟雾弥漫。
“你觉得这把刀有什么问题?”
自从进到排查室就一直看着那把刀沉默不语的雷停忽然开口问道,眼睛却从刀上转望向窗外。
孙超和景东仁错愕对望,不知他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是问谁的。
过了一会儿,孙超吧唧着嘴巴说道:“这刀一定是劣制品,钢口不好,不然怎么会被硬币打破?!”
雷停转过身,眼光从孙超身上扫过,落在景东仁脸上。
景东仁在旁边塞满烟头的破杯子里摁灭手中的烟蒂,清清嗓子说道:“这是一柄纯手工打制的飞刀,重心靠前,接近黄金分割点,比例精准,做工考究,应该是个精通制刀的高手打制出来的。”
雷停点头:“市面上是买不到这种刀的。从重量、长度、手感、造型等多个方面看,这都是一柄非常标准的飞刀,而且是出自制刀高手的上乘飞刀。这柄刀被打制出来到现在绝对超过二十年,甚至更久,应该是世代传承下来的。”
景东仁皱起眉头,说道:“世代相传的飞刀?!这个东西现在已经不可能有了?!”
雷停冷然一笑:“和我刚开始一样,你只想到飞刀这一点了!我们手里还有什么关于这个飞刀主人的东西呢?”
景东仁闭目凝神想了想,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象背书一样滔滔不绝地说道:“刚从外地回来的白江人,35岁左右,身高180公分,体重70…80公斤之间。左撇子。轻微的外八字,受过良好的体能训练,有着很强的弹跳力。为人狂妄,心狠手辣。双眼略小,但目光冷锐。抬头纹比较重,眉弓略高,嘴唇偏薄,嘴角经常性下拗,鼻子两侧法令纹较重。精于博击,钢丝绳,惊人的跳跃力,对枪械有认识,橡胶手套,喜欢穿运动鞋。”
他竟然将雷停曾经总结下来的嫌疑人描述一字不漏地全部复述了出来。
雷停满意地点点头,挥手扬扬手中的飞刀,说道:“加上这个,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景东仁和孙超不约而同的一起问道:“是什么?”
“凶手的职业!”雷停微笑说道:“你们想一下,什么样的人会同时具备使用飞刀和超强弹跳力这两项需要长期艰苦训练才能略有所成的技能呢?还有,钢丝绳,抬头纹较重,所有这些其实都是指向同一个焦点!”
景东仁和孙超同时皱起眉头,绞尽脑汁地思索起来。
指纹排查室里只听到电脑运转的轻微嗡嗡声。
良久之后,景东仁与孙超对望苦笑,他们的脸上都是一样的茫然表情。
“算我们笨好了,你快揭晓谜底吧,照这么下去,我们早晚得让你折腾成便秘!”孙超蹲在凳子上大咧咧地说道。
雷停笑着摇摇头,说道:“杂技演员。”
“我靠。”孙超身子一晃,径直从凳子上腾地一下跳到地上,大声道:“雷公,我可真服了你了,这都能想到!!”
“啪,啪。”景东仁一边低头想着,一边微笑拍手,最后抬头望着雷停,眼中满是敬服地说道:“不愧是法眼无碍的雷公!这个B君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只是简单的暗算不遂竟把他的身世全部揭了开来!这确实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有了这一步,这个B君就走不了多远了!”
雷停摆摆手,说道:“这没有什么,只是你们没有向下深想而已。有时候,破案也需要一点跳跃性的想象力。”扬了扬手里的刀,又续道:“当我们手里的线索累积到一定的程度,所有线索指向的地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真相。如果飞刀是一个竞技项目,我也许会毫不犹豫地断定这个人是一个飞刀运动员。因为除了飞刀之外的所有条件都与一个运动员极其相似。那么除去了这个可能性,我就只能从飞刀上面去想,最后终于让我想到了。试想一下,在现在的社会里,还有什么人比杂技演员更会使用飞刀呢?没有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赖以求生的本领,而这种本领又往往是世代相传的。从小就开始的高强度的训练也使他们具备了远远超过常人的弹跳力。外八字,钢丝绳,不也正可以描绘出一个经常表演走钢丝的专业演员吗?而我们碰到的凶手不也正是一个平衡力惊人的家伙吗?!表演掷飞刀的杂技演员总是习惯于低头瞄准,而经常性的低头瞄准练习,抬头纹自然比普通人要重得多。当找齐了所有的珍珠,那么就只有一根线可以将它们全部穿起来。”
一席话说完,连坐在电脑前的技术科警员的脸上也露出异常惊佩的神情。
如此缜密到严丝合缝、滴水不漏的论述确实令人动容。
孙超走到雷停面前,毕恭毕敬地弯腰鞠躬,站直身子时脸上已没有了往日的嘻笑和不羁,沉声说道:“我老孙当警察也快十五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从心里佩服一个人,雷公,你是好样的,我老孙,服了!”
“呵呵。”雷停笑着一拳打在孙超胸口上,骂道:“你这老骚少他妈在这儿寒碜我。”
孙超抓着头皮,讪然傻笑起来。
这时,进行着指纹排查的电脑忽然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雷停三人一起看过去,只见屏幕右侧有一个指纹定格停住,椭圆形的指纹与左边残损的指纹完全合到了一起。
“找到了!”技术科警员兴奋地叫了起来。
“石大明!”雷停看着指纹下方显示出的名字,刚刚有些舒展的眉头重又皱到了一起。
第五十九章 雷公和耶稣
男人坐了下来。
坐到罗战的对面。
罗战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十分冷锐的眼睛,眼神里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残忍。
“你要抓住我交给警察?”男人把双手放在桌上,仍旧压低声音说道。
他的手很粗糙,手背上尽是深浅不一的划痕,手指短粗,拇指、食指和中指间长着厚厚的老茧,指甲内凹,边缘参差不齐。
罗战无所谓地歪着头笑道:“这年头能看到一个飞刀高手真是很不容易,我想提醒你的是,下一次在树丛里不要玩命似的狂跑!你要保护好你的这双手。”
男人一惊,冷锐的双眼中利芒闪动。
罗战淡然地望着那双凶光闪动的眼睛,仿佛看着两颗玻璃球般的轻松写意,淡定地说道:“在我这儿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包括用你腰间的飞刀射穿我的眉心。绝对没有人会反对,包括我自已。”
男人与罗战微带笑意却异常深遂的眼神相抵互望了良久之后,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一黯,身子后靠,双手收到桌下,涩声说道:“你如果想抓我,我绝不会束手就擒。”
罗战笑着摇头:“我不会抓一个特意前来向我求救的人。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不会帮一个被警察追捕的人。就算我要抓你,也要等你安然离开这里的三天之后,还要有充分的证据显示你确实对其他无辜的人造成了很严重的危害,明白吗?”
男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罗战,慢慢地站起身,说道:“看来我是来错了地方。我现在可以离开吗?”
罗战一笑,潇洒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人点点头,警惕地望了望站在吧台里的老海,向后迈着谨慎的小步退出了酒吧,迅速消失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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