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停抬眼瞅了他一下,手指刮着下巴上的短须说道:“以凶手的作法,在这个案发现场他一定还是会留下一些指向性很强的线索,而我已经验看了整个现场,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景东仁说道:“那床上留下的印痕难道不算是指向性很强的线索吗?”
雷停一边思索着一边摇头:“不算,我指的线索是类似于刘进海胃里的密码那种。”
“现在想不出就慢慢想!”杜长东看了看渐显亮白的窗外,焦躁地说道:“既然现场线索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就赶快回局里总结案情,制定下一步的方案,我也要到市政府汇报案情!妈的,这回是真正的案情重大了!!”
李悦军望向杜长东:“那现在收队?”
杜长东点头:“收队回局。”
在警员陆续退出屋外时,走在后面的雷停忽然在外间灶台旁蹲了下来,那里放着一个盛满了水的铁盆,里面摞满了用过的碗筷、餐盘饭勺,冷冷的水面上漂着一屋暗黄色的油花。
雷停用手上的笔伸进水里,挑起沉入水底的一支大汤勺的勺口部分。
在灯光和外面曙光的双重光线下,沾满水的勺口底部粘着一些糊状的菜屑饭粒。
“你又有什么新发现了?”景东仁凑过来说道。
“你又有什么新发现?!”
东江小区的社区清洁工老孙瞧着撅着屁股在垃圾转运间挑挑捡捡的易大头笑说。
易大头每天早上清理转运间垃圾的时候总要在垃圾袋里面翻捡一会儿,什么破纸壳、饮料瓶、废光盘、破鞋烂袜子都象宝贝一样捡到一堆儿,等到干完活再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钱换酒。
对于这种事,老孙可是绝不会做的,大男人捡破烂,想想都丢人!
“呵呵,”随着易大头在垃圾间里的闷笑,五六个饮料瓶和几块厚泡沫飞了出来,落在老孙脚边。易大头高兴地在里面笑说:“今天运气不错,你看,多省劲,一两酒就出来了'奇。书',哟,这袋子下面是什么?”
老孙撇撇嘴,看着脚边这堆东西,也有点眼热,刚想开口嘲笑他两句,就听到易大头在垃圾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易大头连滚带爬地从里面滚了出来,脸色惨白,颤动着手指着垃圾间,牙关相交“喀喀”直响。
“妈,妈呀,里,里,里面有死尸!”
第二十七章 意想不到的死者
在回公安局的车上,车载电台里急促的通报了在东江小区的垃圾转运间发现一具无名女尸的消息和杜长东的指示:原班人马立即折向东江小区做现场勘察与调查。
景东仁狠狠地挥拳击打在车窗上,大声叫道:“这两天是怎么了?!他妈的以前一年都死不了这么多人!”
雷停手肘支在窗边,两根手指抵着鼻梁,淡淡地说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冷静,难道在军队学到的东西你都当做凉菜就饭吃了?”
“不是,”景东仁的脸涨得通红,连眼珠都有些发红:“你就不觉得这两天太奇怪了吗,雷公?!难道所有杀人犯都事先约好了,从10月21号开始同时发动?”
“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干嘛?”雷停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腿上拍了拍:“镇定,凶手越疯狂,我们就要越冷静,否则就会完全陷入被动,再没有反手的机会。审时度势,伺机而动,以期完胜!”
和从前一样,在雷停淡定如水的语声中,景东仁很快冷静了下来。
看到他脸色回复常态,雷停淡然一笑,头转向一边,继续望向窗外飞速闪向车后的景象。
警笛长鸣,五辆警灯闪烁的警车风驰电掣地扬起一片尘烟,飞快地穿过大半个市区驶向位于白东区的东江小区。
东江小区是白东区建设比较早的住宅社区,占地近八万平方米,因为靠近景色秀丽、空气清新的无头江,所以自开盘当日,从价位上就一直属于白江市的中高档楼盘中的头盘,因此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各企事业单位的公务员和领导,白江老百姓称这里是政府后院。
雷停一行乘坐的警车从小区铜花镂刻的大门鱼贯驶入,小区的路边已站满了翘首观望、窃窃私语甚至高声谈论、满面堆笑的小区居民。
“现在的人都怎么了?有人死在自已所在的小区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一个警员望着车窗外的人群不解地说道。
“事不关已,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冷漠是早有传统的嘛!看到这些人真觉得有时候人还不如野兽,野兽还他妈知道兔死狐悲呢!”景东仁冷冷地说道。
车辆缓缓停下,雷停没有理会这些议论,径自打开车门走下去,口中说道:“希望这些好奇的人没把尸体弄到街边上研究!”
那个发现尸体的垃圾间位于小区东侧两栋楼中间的空地上,紧靠小区围墙,四周种满了高大的杨树和灌木,很是僻静。现在却被好奇的居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当雷停和一众警员分开人群走到垃圾间前,发现现场保护的比他想象的要好。
七八个穿着制服的社区保安用破布条扯起了一道隔离带,使人群无法靠近垃圾间。
一个外表精干的中年人见到雷停等人走近,急忙走过去说道:“你们来得真快,我是保安队长关建国。”
“你好。”雷停点点头:“现场保护的很好,是谁发现的尸体?之后还有没有人接近过尸体?”
“谢谢。”关建国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在一边蹲坐着的两个中年男人:“是他们两个垃圾清洁工发现的尸体,在他们之后没有人接近尸体。”
“很好。”雷停四下里看一看,开始分派人手:“你们两个去和那个垃圾清洁工聊聊,技术科的同事拿着工具跟我进垃圾间,其他的人维持现场秩序,严禁居民靠近。”边说着,边戴上手套,套好鞋套,拿出手电和放大镜率先走进狭小、昏暗的垃圾间。
垃圾间里很暗,到处堆满了鼓鼓囊囊、装满垃圾的塑料袋,一股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雷停小心地选择下脚,走进两三步后,在一小堆垃圾包后面,手电的白光照到了一个歪扭的黑影。
再走近两步,在手电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黑影是一个仰面朝天躺在一堆垃圾袋上的女人。
女人头向东,脚向西,双臂散屈,双腿微开,笔直地躺在那里,上身穿一件橙色运动衫,下身穿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双目微闭,嘴略张,神情稍带惊恐,身上和脸上都没有血迹,只是头颅异样地歪扭到左肩上方的位置,诡异的样子就象是一个被扭断脖子的芭比娃娃。
雷停回头说道:“你们先不要进来,这里空间太小。”说完,用手电将垃圾间的四壁逐一验看了一遍,并仔细地检查了女尸身侧的墙壁,接着开始验看女尸的手脚、鞋底、头发、衣裤,还凑到女尸的头发上闻了闻。
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后,雷停走出垃圾间,示意其他警员进入勘察拍照,自已则双腿跪地查看起垃圾间门口处的地面。
“怎么样了?”随着低沉的语声,面色阴沉的杜长东和李悦军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雷停在地上爬起身来,拂去膝盖上的灰土,说道:“可以确定是他杀。女死者被人扭断脖子导致死亡,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受过军警训练的人所为。按尸体僵硬程度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至十二点钟,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女死者应该是在某处被凶手杀死后背至此处弃尸。”
“为什么说这里不是第一现场?”杜长东问道。
“这里找不到女死者的脚印,加上垃圾间内部墙壁上有明显的撞击痕迹,而且女死者身上也发现与墙壁上相符的灰尘。”雷停又指了指离垃圾间门口几步远处的地面,地面上因为长期踩踏和液状垃圾、油渍的浸润形成厚厚的一层黑色油泥:“这里有一对相对清晰的男人鞋印,鞋印前脚掌深而后脚掌浅,拖带痕迹较重,我由此推断这是凶手背着受害人走过时留下的。这个脚印一直走到垃圾间门口,却留下了一个左脚前脚掌蹬蹭长迹、右脚前脚掌右侧2/3深印的不规则印迹,结合垃圾间内部墙壁的撞击痕迹和死者身上的墙壁灰尘,可以得出,凶手把女死者杀死后背来这里,转而抱住尸体用力扔进垃圾间,因力量很大,尸体撞到墙壁,形成撞击痕迹。”
杜长东点点头,看看身后依旧围观的人群,叹了口气:“外面围了这么多人,看来是无法靠追踪凶手的脚印找到第一现场了!”
“是呀。除了垃圾间前面的黑色污垢有效地印下了凶手的脚印,小区其他地方都是坚硬的水泥地,加上人流量大,根本无法靠脚印追踪凶手。”雷停也看了看围观人群,无奈点头。
这时,在垃圾间里拍照取证的警员已陆续退了出来,几个身穿白大褂的法医进去用担架将女死者抬了出来,放在地上等待运尸车。
雷停向刚刚走出的法医老陆问道:“你带着显微镜了吗?”
老陆点头:“你是想检验死者鞋底的土壤成分是吗?”
雷停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可以呀老鬼!现在越学越精明了!”
老陆笑着打开雷停的手,蹲下身子打开箱子,开始装配架设那台便携式的显微镜。嘴里说道:“跟你混得时间久了,比较了解你的打法倒是真的。现在没法从脚印追寻第一现场,只能从死者鞋底土壤成份辩别寻找了,这种简单的推理我还可以!”
没想到的是,尸体刚刚放到地上,就听到围观的人群里发出惊呼:“这不是老张的女儿张淑芳吗?”
雷停闻声猛地一惊:“张淑芳?!”
一边的李悦军惊讶地叫道:“张淑芳?刘进海的前妻不就叫张淑芳吗?!”
第二十八章 死者鞋底的土
雷停轻拍着自已的额头:“东江小区,死者竟然会是锻具厂凶案死者刘进海的前妻!这真的是个大意外!不止一个的凶手竟然在无意下领着我们画了一个圆,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这个圆的圆心!我们掌握的资料里张淑芳是和她的父母住在这里。”
李悦军点头,指着一边的几个警员:“立即将张淑芳的父母请来,确认一下死者身份。”
旁边围观的人群里一个胖大的老者说道:“不用找他们老俩口也行,我就住在他们家楼上,这孩子我认识,就是张淑芳。”说着,叹了一口气,样子很惋惜。
李悦军挥挥手,几个警员迅速挤出人群。
李悦军走过去问那老者:“您对张淑芳有什么了解吗?”
老者说:“了解谈不上,这孩子挺懂礼貌的,每次在楼道里碰上都大爷长大爷短的,每次见她都拎着大包小裹的,都是给她爸妈买的,挺孝顺的。”
李悦军又问道:“您每一次看到她都是一个人吗?她做什么工作您知道吗?”
老者想了想,说道:“我还真没有看见过她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出来进去的总是一个人,连和父母一起都很少。没听说她有工作,听她妈说那些东西都是打麻将赢来的钱买的。”
“是吗?”李悦军点头:“张淑芳打麻将很厉害吗?”
老者摇头:“不知道,从来见过这孩子在这小区里打过,不过,她爸她妈都挺爱玩儿的,几乎每天家里都不断人,有时候唏哩哗啦的一直能打到半夜。”
“那她爸妈的牌友都是些什么人?”
老者微笑:“都是楼上楼下邻居家的老头老太太,有时候我还会过去摸上两把呢!”
李悦军刚想再问,忽听脚步声响,人群微分,两个头发花白却身体健硕的老头老太太在警员的搀扶下走到近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的女尸,老者惊呼了一声,双手掩面蹲了下来,老太太发出长长的尖叫,甩开搀扶的警员,在围观人群的唏嘘声中猛地扑到尸体上,放声痛哭:“淑芳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呀!老天爷呀,还让不让我活了!”
就在这闹成一团的时候,坐在一旁路边简易行军凳上的老陆从显微镜前抬起头来,对身边的雷停说道:“死者鞋底的土壤中含有大量的石英晶体,从切面和透明度上看,有点象砂粒。”
“砂粒?”雷停皱起眉头:“第一现场会是江边?除去砂粒还有些什么?”
老陆又道:“除去砂粒的土壤色泽呈棕黑色,里面含有一定数量、有点板结现象的黄土,但很松散,不是黏性黄土,而且还发现其中夹杂着一些不明碎屑,有一些能够辩认的有丝络形态,我怀疑是叶梗之类的植物残屑。还有,就是砂粒与砂粒间与土壤间结合得都很紧密,虽然土壤很干燥,但我怀疑之前有过被水浸泡的可能。”
“丝络?叶梗?砂粒?黄土?水?”雷停皱紧了眉头。
“不要过分悲伤,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两位保重身体,协助我们尽快地找出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另一边,一头是汗的李悦军正语重心长地抚慰着两位伤心的老人。
“对了!”雷停忽地打了一个响指:“有没有可能是树木填实土?!如果是江边的土,就不可能有那种略带板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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