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尘土吸进针管,并用镊子夹起一小片黄豆大小的塑料布装入信封里。
接着他又检查了整个灶间的地面和墙壁、水缸边沿和里面的水以及碗柜拉手和里面的碗盘、放在地上的水盆里泡着用过的碗筷、饭勺,甚至连放在灶台下面散发着难闻酸臭味的潲水桶都没有放过,做完这一系列工作之后,雷停才猫着腰,一步一步走进里间。其他的警员这才走进灶间,进行拍照和其他取证工作。
里进是一间略大的房间,迎门处紧靠墙壁是一个敞着门的大衣柜,柜子旁边是一张老式的三屉写字台,再旁边靠近窗口顺摆着一张双人床,床上凌乱地堆着半旧的被褥。
房间的中间就是雷停先前看到的方桌,现在桌上的蜡烛已经熄灭,两个背靠背的椅子上那男人仍直着脖子大张着嘴,象个残破的留声木偶一样发出“唔唔啊啊”的低哑叫声。
在检查过地面之后,雷停先过去检视了那个被塑料袋紧裹头颅的女人,女人的手脚被人用细铁丝紧紧地绑在椅子扶手和椅子腿上,身上穿着松垮、褪色的棉质睡衣裤,除了头颅被白色塑料袋裹得密不透风外,没有其他异常。透过半透明的塑料袋可以看到女人因窒息而变得紫涨的脸,被塑料袋紧紧贴住的口鼻仍旧保留着异常大张的状态,只有一个铁丝扭制的钩子斜在脸侧,参差不齐的钩尖对着女人包裹在塑料袋里的面颊,而这钩子的另一端却是连着扣在男人脖子上的刀环。
看过女人的衣服、手掌还有脚底,雷停又检看了男人身上的衣服,手脚以及捆绑两人的铁丝。
男人和女人一样也穿着一身同样材质但图案不同的睡衣,双手双脚都被铁丝牢牢绑在椅子上,看面容应该是三十八九岁,面容清秀、苍白,此时却因巨大的恐惧而变得扭曲,全身上下都在不停地剧烈颤抖着,两只眼睛直楞楞地大睁着,毫无神彩而且绝不眨眼。
“他是个盲人。”雷停低声说道。
似乎听到了雷停的说话,男人的头微微向雷停方向一动,脖子却始终直梗梗地挺着,嘴里发出“唔唔啊啊”的低哑叫声。
雷停看了看男人的后脑,又探头检视了男人向天大张的嘴巴,又看看桌脚地上放着的敞着口的暖水瓶,皱眉说道:“他的舌头和喉部都是水泡,凶手曾往他嘴里浇过开水。”
“要不要现在送他去医院?!救护车刚到,就在外面。”景东仁在一边说。
“等一下。”雷停摆摆手,俯身检查起男人脖子上的刀环和两人所坐的扶手椅,良久之后才站直身:“这两把椅子都被绑在了一起,你们等会儿拆开时要小心,我要尽量完整的铁丝,尤其是打结的地方。现在可以把他们分开了,送他去医院吧!”
接着,雷停走到堆满被褥的床边,俯身低头观察着床上的被褥,忽然直起身子,大声说道:“把相机给我,凶手在这儿留了一个签名!”
第二十五章 凶手故意留下的!
随后进入里屋的杜长东和李悦军闻声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是什么?!”
雷停按动快门,闪光灯连闪地拍了几张照片后,站直身子指着床上凌乱的被褥,在堆成一包的被褥下面,陈旧的花布床单上遣留着大量的布褶,目视杜李二人,说道:“凶手在这儿躺了一下,留下了一个躺倒印痕。我刚才一直在寻找这个,因为不管从凶手开锁的手法还是捆绑两人的方法都可以知道,他花了不少力气,而且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远比在锻具厂刘进海家要长很多,他应该会找个地方歇一下的。”
看看李悦军和杜长东,雷停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按照现场遣留的线索,我简单描绘一下当时的场景,与真实情况是否完全符合还要留待其他数据和线索的出现和逐步验证。以我看,凶手是在半夜的时候悄悄翻墙进院,用事先准备好的工具弄开门锁,因为房间里比较黑,没有看清门坎,还被绊了一下,向前踉跄了两步,发出的声响惊动了男性受害者,男性受害者一边推醒睡在身边的女受害人,一边伸手开灯。灯刚一打开,睡眼惺松的女受害人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持枪凶手,她吃惊地坐起身,在没有任何反应之前,被快步上前的凶手抓住头发直拖下来,在地上她和凶手撕打了两下,被凶手用枪柄击昏。男受害人在看不到的情况,掀起被子下床,也被凶手用枪柄敲击后脑击昏。”
站在雷停另一边的景东仁咋舌道:“不是吧雷公!就算场景重现也不用这么清晰吧?!”伸头四下张望:“你说的也太身临其境了!你不是在这屋里装了摄像头吧?!”
“少胡说!”李悦军皱着眉头在景东仁胸口上擂了一拳,对雷停说道:“说一说你的推断过程和相关依据。”
雷停点头:“用工具开锁,这不用多解释,锁眼里的划痕就可以说明问题。半夜这个时间是从被褥的掀起状况上推断得知。凶手在门坎上绊了一下这一点,因为我在门坎折角处发现了一片塑料布残片和一些和此处完全不同的土壤碎屑,从这些物证可以推想,凶手脚缠塑料袋挂到门坎上露出的钉子,不但有一片塑料布被扯下,还将凶手鞋底的泥土刮下少许,再加上门边不远处的水缸沿上模糊的掌印和缸中水面上散落的细尘,可以得出凶手在黑暗中被门坎绊到,向前踉跄两步,双手下意识地向两旁抓扶,抓到缸边止住跌势,在缸边留下掌印的同时还将缸边的浮灰掸进到缸里。”
指着床边上一个半圆形的皱褶和向上纵深的一系列长褶,继续说道:“这个房间里的两个人身上穿的都是棉质的睡衣睡裤,绝对无法留下这种皱褶分明的硬性印痕。从床单上的折皱印迹可以看得出,略长的一条是属于男受害人的,略短的是女受害人,分别找到这两个人的印痕就可以按床上的印迹推想出他们当时的反应和举动。男受害人的印迹先是上身微扭,形成大量皱褶,朝向床里侧女受害者躺卧的位置,然后身体向上方伸展,在左侧形成大条的向上皱痕,很明显是躺在床上向上摸电灯开关形成的;再看床里侧的印迹,下面的印痕形成数条向上的皱印,而在脚下的地方形成推卷式皱褶,明显是女受害人猛地向上坐起形成的;两名受害者都是光脚,女受害人的脚底比男受害人脏很多,上面还沾了一些床下的毛絮状灰尘,加上被褥翻起的形态有明显拖拉的痕迹,我还在地上找到了一些应该是属于女受害人的长发,因此推断出女受害人极有可能是被凶手抓住头发拉下床,并发生过短时间的撕打。男女受害人后脑都有长条形钝器击打瘀伤,情状与刘进海父子后脑的伤极其相似。而这个皱褶,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和两名受害者留下的印痕有很大的差别,而在案发时,这屋里只有一个穿着与两名受害者不同衣服的人,那就是凶手!”
“很精彩。”杜长东点点头:“没想到这床上的印迹能够提供给我们这么多有用的讯息。”
雷停也随之点头:“最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得到了一些实在的东西——我们可以从凶手印迹的长度、深度和皱褶度推断出凶手的身高、体重以及所穿衣服的材质。这些都对我们摆脱现阶段的被动局面有很大的帮助。”
景东仁赞叹道:“这确实等于凶手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签名!”
雷停脸上看不到一丝喜色,他看了看景东仁一脸兴奋的表情,又回头看看床铺,唇边微露一丝招牌式的质疑冷笑:“和尚,你觉得凶手的这个印痕是怎么留下来的呢?”
看到雷停的表情,景东仁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含糊,想了想,犹豫地说道:“这是他的第一次做案,难免会有些慌张和思虑不周。”
雷停摇头:“你的一贯毛病就是思维太主观,想事情往往以偏概全。在现场鉴证方面,一定要尽其所能的在收集有效证物的同时寻找证物间的相关性,排除无效混淆证物带来的惯性思维模式误导,用总揽全局的客观视角,最大限度的重现犯罪现场的真实场景!否则,轻则贻误战机、偏离侦破方向,重则就会造成冤假错案的产生!”
景东仁忙不迭地点头:“雷公,你说的这些我也懂,你就不用在这现场给我开理论大课了!你就直接说答案吧!难道我刚才说的不对,这个印痕不是凶手无意遣留的?!”
雷停摇头:“当然不是,你想一想桌上的蜡烛,看一看房间的地面,要知道,女受害人的头发我是在床脚下找到的!”
杜长东一脸警醒,说道:“你是说,,,,,,”
雷停面色凝重:“凶手曾二次回到过现场,这个印痕他是有意留给我们的!!”
杜长东、李悦军和景东仁不由自主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脸上都流露出一丝震惊。
第二十六章 你死我活的爱情
李悦军最先打破沉默,沉声说道:“雷停来的时候桌上的蜡烛还是点燃的!”
雷停点头:“不错。而且现场内间的地面明显经过打扫,我刚才检查了外屋的条帚,上面有一个很新的模糊掌痕,按掌痕上的蒙尘情况,绝不会长过一天!这就表明,凶手在不久之前曾第二次来到这里,察看了两名受害人的情况,打扫了地面,点起蜡烛后才离去。他既然可以做这些事情,并有充裕的时间审视现场,以凶手敏锐的视角,他不可能遗漏床上印痕这个如此明显的破绽,所以我们现在能够看到它,绝不会是凶手大意出错,而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给我们的!”
“这个狗东西到底想干什么?!”杜长东低声咆哮着,愤然地在空中挥动着紧握的拳头。
匪夷所思的情势变幻带来的无形压力令这位资深老警察也有些失去常态。
“他在跟被他选中的受害人还有我们玩一场游戏。”雷停还是那副冷隽的神情,一字一句语态从容不迫:“跟我们的游戏是要看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抓住时机,抢到他的前面找出受害人并抓住他。而跟那些他选中的受害人玩的则是关于情感与死亡的选择!”
“情感与死亡?”杜长东两条毛虫一样的浓眉近乎绞成了一股乱麻绳。
“情感与死亡!”雷停看着桌上已经燃尽的红烛,侃侃而谈,语声中却多添了一丝罕有的感慨:“刘进海和他的儿子刘岐受到的是亲情的考验,而这里的两个受害者受到的就应该是爱情的考验。我只是不明白,到现今为止,凶手所选择的考验对象为什么都是男性?而凶手从两起受害者身上得到了两个答案——刘进海在自已生还是儿子生面前选择了放弃自已生命去救那个血缘不明的儿子,而这里的男受害人则放弃了营救自已妻子的尝试,选择了自已存活下来。当然,如果我们没能在今晚找到这里,他也仍然逃不过死亡。因为凶手在蜡烛的底边周围放满了易燃物,如果蜡烛燃到底部就会引燃周边易燃物,那时,恐怕整个房子都会被付之一炬,我们也只能在火场灰烬中找到两具烧得焦黑的尸体。”
景东仁说道:“男受害者脖子上的铁钩就是那道选择题!”
雷停点头:“对,凶手在两名受害人昏迷的时候,将两个人和椅子绑好,因为男受害人是盲人,所以凶手就在男受害人苏醒时将他的种种布置描绘给他听,为了防止我们提前找到这里并从男受害人口中得知其他情况,凶手还将热水倒入男受害人嘴里,将他的口舌和喉部全部烫伤。男受害人脖子上的刀环与刘进海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只要他的脖子向前移动,刀片就会割开颈动脉致其死命。而那个用铁丝绞成的铁钩则是男受害人救妻子的唯一办法!他的妻子被数层塑料袋紧紧扎住头颅,根本无法自救。凶手一定将这些情况如实地告诉给男受害人,只要他将脖子猛地向前挪动,在刀片割开他脖子的同时,也会带动铁钩钩破女受害人腮边的塑料袋,虽然女受害人难免会被尖锐的钩尖划破面部,但性命绝对无虞。男受害人的选择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如果说刘进海让凶手输了一局的话,这一局却是他赢了!”
景东仁在愕然之余愤恨地说道:“既然这个该死的凶手一开始就没想让这两个人活命,为什么还要这样地折磨他们呢?!真他妈的变态!!”
“这是凶手报复社会的一种方式。”李悦军说道:“他在用这种结果向所有人宣告:你们的感情是经不起考验的,你们的情感世界是虚伪的!他在挑战整个社会的良知与情感,让人们陷入恐慌,借于释放他自已早已扭曲的思想和愤世嫉俗的思维准则!”
杜长东大手一挥:“现在对于凶手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我们不必理会,最主要的是怎样结合这两宗案子,制定侦破方向。”看了一眼在一边有些楞神的雷停,皱眉道:“你又在想什么?”
雷停抬眼瞅了他一下,手指刮着下巴上的短须说道:“以凶手的作法,在这个案发现场他一定还是会留下一些指向性很强的线索,而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