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两人早早地就各自躺下了,但都是辗转反侧,想着各自的心事。晚风习习,房前的那棵大树就像是有灵气一样到了夜里便接着晚风展示着自己婆娑的树影。树影映在奥萨卡屋里半遮半掩的窗帘上,两面洁白的帘子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仿佛夜里无声游荡的幽灵。奥萨卡迫使自己不去看那树影和窗帘,可是闭上眼睛又会被无边的黑暗慑住。四周寂静无声,奥萨卡再次睁开眼睛,却惊讶地看到窗外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起自己这可是在二楼……
布兰科被敲门声弄醒的时候确定自己刚睡着,而且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他最讨厌这种事情,要知道自己的这点儿睡眠是多么珍贵!
“奥萨卡,你又怎么了?”他没好气地说。
“我睡不着,”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能跟您说会儿话吗,医生?”
“上帝啊,现在可是半夜,你最好给我回去!”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
“我做了一个梦。”奥萨卡说。
布兰科坐了起来。他好像对梦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听奥萨卡刚才的语气,一定是又梦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布兰科打开门后奥萨卡抱歉地走了进来,她慢慢地走进屋然后转过身看着医生。
“你不是说睡不着吗?”布兰科径自走回床边坐下。
“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奥萨卡说,“但那肯定是我清醒时不会看到的。”
“到底是什么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
奥萨卡收回不安的目光:“我看到她了。”
布兰科蓦地一愣。
“我看到她就站在窗外,像今天白天看到的一样用手在胸前划着十字,然后指着自己的胸骨。”
“安爱丝?”
“还会有谁!”
“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看上去应该是个成年人——把她带走了。”
“谁?”布兰科说,“男的女的?”
“女的。”奥萨卡说,“我看见她拉着她的手,就这么转身离开了。会不会是您说的那个艾莎?”
布兰科没说什么,抬头看了看她。
“您的意思是……”奥萨卡在他的眼神中恍然大悟,“那个人是玛格丽特?”
“我有种感觉,”布兰科说,“那个女孩和我妻子一定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可玛格丽特在的时候她甚至还没出生呢!”
“问题就在这儿,”布兰科说,“她没见过玛格丽特,却对她似乎有所了解;她在孤儿院里,档案中却没有她的名字。”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奥萨卡又捏起了下巴,“她的那个手势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会印象深刻而且做梦都梦见?”
“那不是常规的手语,”布兰科说,“她好像是打算告诉我们什么。”
“她划的好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十字架,”奥萨卡思索着说,“应该是某种暗示。她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和您妻子有关的事情。那她最后的那个动作又代表什么呢?”
布兰科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
“您怎么了?”奥萨卡吓了一跳,不解地问。
“你刚才说和我妻子有关,我忽然想到了,”布兰科欲言又止,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不过不可能啊,她怎么会知道……”
“您到底想说什么?”奥萨卡大惑不解。
“提到我妻子,我突然想到了她留下的那些字谜。”布兰科看着她说,“字谜是由一组组方格拼成的,每组方格至少会有一个交点,填的是两个单词中共有的一个字母。”
奥萨卡还是搞不明白。
“玛格丽特是不列颠人,”布兰科接着说,“你知道,在英语里‘十字架’和‘交叉’是一个词。安爱丝现在自己的胸前划一个十字,然后用手指着交叉的地方……”
奥萨卡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她说,“这也太离谱了!”
“是不是离谱看看就知道了。”
“您是说……”
“对,”布兰科说,“我们现在就去阁楼上看看!”说着他点上一支蜡烛,至于手电早就不知道被他弄到哪儿去了,而且阁楼上一直没有电灯。
布兰科拿着蜡烛走在前面,奥萨卡则在后面跟着。昏暗的烛光把二楼的走廊照得十分诡异,木制的地板在寂静中发出怪异的吱呀声。那把木梯就默默地杵在阴暗的角落里,仿佛潜伏在阴影里等待猎物的怪兽。布兰科走到木梯前,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攀着梯子爬上去。奥萨卡跟在他后面往上爬,身陷在烛光的阴影里,感觉到莫名的不安。上面那个方形的入口此时更令人感到恐惧。
两人来到阁楼里,四周堆放的各种东西在摇曳的烛光中静静地沉默着,奥萨卡感觉又像是走进了墓室,周围的陪葬品都隐藏着各自不为人知的秘密。布兰科端着蜡烛走到那面写满字谜的墙壁前,抬头看了看,然后把蜡烛交给奥萨卡,自己则拖来一部分书架,踩着上去观察上面的字母,然后把它们念出来,下面的奥萨卡负责把每个字母记在之前带来的本子上。
“D……A……R……K……I……S……”
布兰科从上念到下,最后从架子上下来拿过同伴手里的本子看。
“DARKFOREST……WESTERNISLANDS……”
“西部岛屿?黑暗森林?”奥萨卡不解地问,“什么地方?”
“不太清楚,”布兰科想了想说,“不过我想这个地方应该不在法国。玛格丽特的家乡在苏格兰,苏格兰的北部有三个岛屿,东北的奥克尼和设德兰,以及西北部的西部岛屿。我想WESTERNISLANDS指的应该就是那里。”
“那么DARKFOREST,黑暗森林呢?”
“或许是岛上的某个地方吧。”
“玛格丽特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线索?”
“不知道,”布兰科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秘密一定跟我妻子的死有关。”
“您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去一趟,”布兰科说,“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再去一趟孤儿院,一定要找到那个哑女问清楚!”
布兰科在第三次前往孤儿院的路上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跟西蒙娜院长周旋。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是那个老女人再不妥协,他就把孤儿院弄个底朝天!
这一打算还没付诸实施,当他再次看到孤儿院的时候,当场就愣住了。只一天,只一天而已,昨天他刚刚离开孤儿院,今天再来的时候它却已经面目全非。整座教堂建筑物一片狼藉,到处是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显然是昨天晚上不知什么原因,大火吞噬了整个孤儿院,愤怒的火焰把所有一切全都烧了个精光。
两人看到此景都愣了一下,然后加快脚步向那座被焚毁的教堂赶去。
他们在废墟周围转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一点生命的迹象,于是干脆向废墟的里面走去。除了花岗岩建成的建筑物本身,里面的所有陈设全部付之一炬。被烧成灰烬的桌椅散在角落里,墙壁上一片漆黑,墙皮全都脱落了下来。两人看得触目惊心,想象着这个地方昨晚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浩劫。没有发现任何遗留的尸体,仿佛全都在昨晚的一场大火中烧得无影无踪。昨天还好好儿的一座孤儿院,今天却连一具尸骸都找不到。这不由让人想起一百多年前在此地发生过的一场教堂大火,如同置身于被荒废了一百年的废墟,而之前的孤儿院,仿佛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两人走到楼梯前,慢慢地拾阶而上。台阶上覆盖着一层灰烬,每踩上去都会留下一个模糊的脚印。布兰科打算到钟塔下面的那一层看看,因为他记得昨天安爱丝就是被关在那里的一个小房间里。
房间的门虚掩着,布兰科用手一推,那扇破旧的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这间屋子并没有收到烈火的洗礼,里面的东西都很陈旧了,但还可以算得上是完好无损,可能是位置比较高的缘故。两人一边打量着一边走进房间,房间并不算大,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光线显得很昏暗。墙边有一张旧床,铺着灰色的粗布床单。对面是一张木桌和一把椅子,都很旧了,但还算干净。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里最早应该是撞钟人住过的屋子。”奥萨卡打破沉默。
“后来却成了关禁闭的地方。”布兰科说。
说着他走到窗前看着下面,果然可以看到教堂的门口。昨天他们就是在那里发现楼上的安爱丝在给他们打手势。可是现在那个关键的小女孩却不知去向。
布兰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在屋子里走动。他先是检查了一遍墙壁,然后是床和床单,又把窗台和窗棂挨个检查了一遍。
“您在干什么?”奥萨卡看着他奇怪的举动不解地问。
“我有一种感觉,”布兰科边忙边说,“如果这感觉是对的,我想我会在这里找到一样东西。”
奥萨卡更是纳闷儿,她看见布兰科走到那副桌椅前,仔细检查着桌面桌腿,以及椅背。检查完毕之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们去钟塔上看看吧。”他低声说了句。
他们走出房间拐一个弯便是一组往上的楼梯,两人踩着老旧的台阶上去,看到一扇门和一些木板的碎片。显然这门之前是被钉上木板封住的,后来被人强行破坏了。布兰科推开摇摇欲坠的破门,一眼便看到了挂在塔里的那口古老的大钟。钟是黄铜制造的,表面上锈迹斑斑,不知已经沉寂了多少年。
“这口钟最近被人撞响过。”奥萨卡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布兰科说。
“要不怎么会有人破门而入,”奥萨卡说,“而且上面的灰尘也不是很多。”
两人从钟塔上下来准备离开,经过那间小屋的时候布兰科不由地往里面看了看,椅子腿上有被磨损的痕迹,还是新的。布兰科又伸手摸了摸桌洞,里面空荡荡的。
奥萨卡站在门口,看见同伴两手把桌子翻了过来,然后盯着它蹲坐在了地上。她走过去,看到了桌底明显的划痕,跟椅子腿上的一样新:
HELPME
以西蒙娜院长为首的孤儿院管理人员都认准安爱丝是和玛格丽特一样的女巫,原因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她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处置她,是因为玛格丽特生前说过,如果有人敢动她,就一定会遭到报应。但玛格丽特离开以后,这个可怜的哑女立即被关了起来,人们不准她出来,每天送去水和食物,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才允许她在别人的看管下出来走动走动。
因此后来的孩子们几乎不知道孤儿院里还有个叫安爱丝的哑女。她的档案被人毁掉了,她被年复一年地关在教堂的最高处,禁止与外界接触。只有一个孩子知道这件事情,那便是玛格丽特时期就在这里的艾莎。她同玛格丽特和同安爱丝的感情都很好,安爱丝被关后她经常去楼顶隔着木板跟她说话,最常说起的就是玛格丽特。
艾莎被允许在每次安爱丝获准出来的时候陪着她在外面走走,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避开所有的人。十几年来安爱丝过的就是这种牢狱般的生活,每天只能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世界,盼望着有一天会有人将她从这里救出去。
这天是安爱丝盼来的又一个可以出去的日子,可是院长告诉艾莎,孤儿院里来了两个人,行迹非常可疑,嘱咐她不可以放安爱丝出来。艾莎哪里肯听,她在孤儿院到处走了一遭,没有发现院长说的可疑的人,打听过后才知道那两个人一直呆在档案室里。于是艾莎立刻跑到楼顶,用自己配的钥匙打开房门把安爱丝放了出来。好不容易获得了可以出去的机会,小安爱丝在院子里玩得忘了形,被迎面走来的院长逮个正着。西蒙娜院长当即狠狠地训了艾莎,还用戒尺惩罚了违反规定私自跑出来的安爱丝。安爱丝的手被打得出了血,却一直没有哭,只是一直用眼睛盯着打她的人。
西蒙娜院长被被盯得很不自在,愤恨交加,吩咐艾莎立即把安爱丝带回屋里关起来,没有她的允许不准在外出,然后便气冲冲地走了。艾莎赶紧找来绷带帮安爱丝处理伤口,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走过来,向她打听玛格丽特的事情。艾莎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可又担心那样的话会对安爱丝不利。迫于无奈她只好好借口匆匆结束了谈话,冒险留下安爱丝一个人转身离开了。
但是事情从来没有这么简单,来询访的两个人走了之后西蒙娜发现安爱丝仍在外面,就立即叫人把她带到楼顶关了起来,还找来艾莎,痛斥她为什么不负责任。艾莎再也忍无可忍,反过来大声说孤儿院没有人性。结果她也被关了起来。
谁知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那两个询访的人第二天又来了,并开口就要求和艾莎安爱丝两人谈话。西蒙娜院长以为前一天两人肯定跟他们说了什么,于是怎么也不肯。询访的两个人离开后院长立即气冲冲地来到艾莎被关的地方,问她前一天到底跟两人说了什么。艾莎表明自己为了安爱丝什么也没说,院长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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