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蓝眼睛盯着杰克的脸。不管他是谁,他知道死神正在向他走来。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了,代之以一种悲哀的表情,无限的悲哀……他还在想说话,他嘴角上凝结了一个淡红色的血泡。肺被打中了。瑞安走近他,把他的手枪踢开,在他旁边蹲下。
“我们本来是可以做一笔交易的。”他平静地说。
那个特务想说些什么,但瑞安听不懂。是咒骂,是呼唤他的母亲,还是具有英雄气慨的豪言壮语?杰克永远不会知道。由于痛苦,眼睛睁得大大的,再也没有闭上。嘴上翻着泡沫,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捂在肚子上的两只手滑了下来。瑞安在他脖子上按了一下脉,脉搏已经停止。
“对不起。”瑞安伸出手去帮助死者闭上眼睛。他感到抱歉——为什么?他的前额上冒出了小小的汗珠,他在枪战时凝聚起来的力量这时全没了。他突然感到—阵恶心。“啊,天哪,我要——”他趴在地上大吐起来,吐出来的东西从舱板格子的空档中漏到10英尺下面的下层舱板。他呕吐了足有一分钟,比他感到口干的时间要长得多。在他站起来之前,不得不又吐了好几次,把嘴里最难闻的东西吐干净。
精神上的过度紧张和过度激动使他感到头晕,他摇晃了几下脑袋,但仍凝视着躺在脚边的死人。是清醒过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拉米乌斯的大腿挨了一枪,伤口在流血。他的双手捂在伤口上,沾满了血,但看起来伤势不重。要是大腿的动脉被打断的话,他早就没命了。
威廉斯上尉的头部和胸部中了弹,他仍在呼吸,但昏迷不醒。他头部只是擦破了点皮,胸部的伤离心脏很近,发出吸气似的声音。卡马罗夫不走运,一颗子弹从他鼻粱上穿进去,他的后脑瓢开了花,一片血迹。
“天哪!为何没有人来帮帮我们呢!”这个想法一闯进他的脑子,他就说了出来。
“舱壁的门都关着呢,瑞安。有——你们管它叫什么来着?”
瑞安朝舰长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内部电活装置。“按哪个钮?”舰长竖起两个手指。“控制室,我是瑞安。我这里需要你们来帮忙,你们的舰长被打伤了。”
用俄语回答的声音很激动。拉米乌斯大声说话,为的是让他们听到。瑞安看看那个导弹导管,那名特务使用的是一盏工作灯,它的样子同美国的一样:一个金属容器内装上一个灯泡,前面网着铁丝。通入导弹导管的门开着,门里面有一个小一些的闸门也打开了,它显然是通向导弹本身的。
“他在干什么,是想引爆弹头?”
“不可能。”拉米乌斯说。说话时伤口显然很痛。“那些火箭弹头——我们管这叫做特别保险。那些弹头不能——不能发射。”
“那他在干什么呢?”瑞安走到导弹导管跟前去。舱板上有一个橡皮囊似的东西。“这是什么?”瑞安用手把它捡起掂了一掂。这是橡皮或人造橡皮做的,里面有个金属或塑料做的框架,一个角上有个金属乳状物,还有一个套口。
“他是在对导弹搞什么名堂。但是他又拿了个应急逃逸装置,打算逃离潜艇,”瑞安说。“啊,天啊!一个定时器。”他弯下身去捡起工作灯,把它打开,然后站回原处,向导弹导管内望去。“舰长,里头是什么?”
“那是——制导设备装置,里面有部电子计算机指导火箭如何飞行。这个门——”拉米乌斯的呼吸愈来愈困难,“——是军官可以进去的入口处。”
瑞安从入口处向里面望去。他看到里面有一大堆各种颜色的电线和电路板,它们连接的式样他从未看见过。他伸出手去,拨开一半电线,希望能找到一只用电线把一些炸药块联上的正在走动的闹钟。但是他没有找到。
现在他该怎么办?那个特务已经搞了些名堂——但究竟是什么呢?他干完了没有呢?瑞安又怎么能知道呢?他无法知道。他的一部分大脑直叫他想想办法去干点什么,而另一部分则在说疯子才会去干呢。
瑞安用牙齿咬住工作灯的橡皮把,双手伸进制导设备装置。他抓住两把电线,猛地拉了出来。只有几根电线散开了。他放开了一团,集中检查另一团。一束塑料和铜做的绝缘套管散开了。他再去检查另一团。“啊呀!”他被电打了一下,吓得透不过气来。永生的时刻即将到来,他等着给炸成碎片。但是没有发生什么事。还有许多电线要拉出来。不到一分钟时间,他把他看到的同六块小线路板连在一起的每一根电线都扯断。随后用工作灯敲打凡是他认为能打碎的东西,直到制导设备装置看上去象他儿子的玩具箱似的——全是一些毫无用处的碎片。
他听到人们跑进舱来。鲍罗丁跑在最前面。拉米乌斯示意他向瑞安和那个已经死去时特务身边走去。
“苏迪茨?”鲍罗丁说。“是苏迪茨吗?”他看着瑞安。“他是炊事员。”
瑞安从舱板上捡起手枪。“这就是他的全部食谱。我想他是名军事情报总局的特务,他想要炸死我们。拉米乌斯舰长,让我们把这枚导弹发射出去——只是扔掉这个该死的东西,怎么样?同意吗?”
“我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拉米乌斯低声说,嗓子沙哑。“先把检查舱口关闭,然后我们——可以从控制室发射。”
瑞安用手把那个导弹闸门处的碎片抹净,闸门顺利地滑回原处。导管的门则不然,它能承受压力,并且重得多,由两把弹簧拉锁拉着。瑞安关了三次,前两次都弹了回来,第三次才关上。
鲍罗丁和另一名军官已把威廉斯抬到艇尾去了。有人给拉米乌斯大腿的伤口上绑了条绷带。瑞安扶他站起来,扶着他走。每当拉米乌斯不得不用左腿迈步时,他就痛得哼哼地叫。
“你这个险冒得太不聪明了,舰长。”瑞安说。
“这是我的潜艇——我不喜欢黑暗。这是我的过错!水兵们离艇时,我们应当仔细点点数。”
他们到了水密门口。“好吧,我先过去。”瑞安走了过去,再转过来扶拉米乌斯。绷带松了,伤口又在流血。
“把舱口关了,上锁,”拉米乌斯命令说。
舱口很顺当地就关上了。瑞安将转扭转了三下,然后又架着舰长的臂膀,走了20英尺,他们到了控制室。正在操纵轮机的上尉吓得脸色苍白。
瑞安把舰长安放在左侧的一张椅子上。“你有小刀吗,先生?”
拉米乌斯将手伸到裤子口袋里去,掏出一把折叠刀,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喏,把这个拿着。这是发射火箭弹头的钥匙。不用这把钥匙火箭是发射不出去的。你留着。”他想笑,因为这钥匙毕竟是普廷的。
瑞安把钥匙挂在脖子上,把刀打开,然后将舰长的裤子由下而上拉个口子。子弹穿过了大腿上肌肉最多的部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手帕,捂住子弹进入的伤口。拉米乌斯递绐他另一条手帕,瑞安把它放在有半英寸长的子弹穿出的伤口上。随后,他用绷带把两处扎得紧紧的。
“我妻子可能不赞成这么干。但只能这么办。”
“你妻子?”拉米乌斯问。
“她是个大夫,确切地说是眼外科大夫。我挨枪的那天,她就是这么替我包扎的。”拉米乌斯的小腿开始显得苍白,绷带扎得太紧了,但瑞安不想马上解松一点。“现在,那颗导弹怎么办?”
拉米乌斯向正在操作轮机的上尉下了道命令,上尉通过内部电话装置转述了命令。两分钟后,有三名军官来到控制室。用了几分钟时间把航速降到了五节。瑞安担心那枚导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把那个特务安放的隐蔽装置毁坏了。三名进来的军官都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一把钥匙,拉米乌斯也同样拿了一把。他把他这第二把钥匙递给瑞安,指指舱室的右侧。
“火箭控制台。”
瑞安应当猜到这一点。控制室内排列着五个控制台,每个控制台上有三排灯,每排26盏,下面有一个钥匙孔。
“把你的钥匙插在一号孔内,瑞安。”杰克照做了。其他人都把他们的钥匙插入不同的孔内。红灯亮了,信号器发出了嗡嗡声。
导弹军官的控制台最精巧。他打开一个开关,把那颗导弹导管灌满水,随后打开一号舱口盖。控制台上的红灯开始闪动。
“把你的钥匙转一下,瑞安,”拉米乌斯说。
“这样就会把导弹发射出去吗?”天哪!真要是发射出去怎么办?瑞安心里嘀咕着。
“不,不,火箭必须由火箭军官待发。这把钥匙是引爆瓦斯燃料的。”
瑞安能信任他吗?他肯定是个好人,没话说的,可是怎能知道他是在说真话呢?
“放!”拉米乌斯命令。瑞安同其他人同时转动钥匙。红灯上面的琥珀色灯闪动了,那盏绿色灯熄灭了。
当瓦斯燃料把一号SS…N…20导弹向上发射出去的时候,“红十月”号颤抖起来,声音如同踩踏卡车上的气闸一样。三名军官拔出他们的钥匙,导弹军官立即关上导弹导管的门。
“达拉斯”号潜艇
“啊?”琼斯说。“指挥塔,这是声纳室,目标刚给一颗导管灌满了水——一颗导弹导管?我的老天啊!”琼斯自己决定给水下声纳加大马力,并开始进行高频声纳搜索。
“你究竟在干什么?”汤普森问。一秒钟后曼库索也来了。
“出了什么事?”舰长急切地问。琼斯指着他的显示器。
“那艘潜艇刚刚发射了一颗导弹,先生。你瞧,舰长,有两个目标。但是它只是漂浮在那里,导弹没有引爆。天啊!”
“红十月”号潜艇
它会漂浮吗?瑞安在不安地想。
它没有漂浮。这枚“海鹰”式导弹被瓦斯燃料推向右上方,在“红十月”号驶过时,它停在离潜艇50英尺高的地方。瑞安没有把制导设备装置的闸门关严,海水填满了制导设备装置,并灌入了弹尖那一级。导弹本身有相当大的反浮力,而弹头内又增加了大量海水,于是头尾倒转了过来。头部一重,弹道就偏心,就象从树上掉下一个苹果那样盘旋下落。在1万英尺深处,水的压力挤碎了导弹发射头锥的密封装置。除此之外,这枚“海鹰”式导弹没有其他损伤,保持了它的原形状,一直沉向海底。
“伊·艾伦”号潜艇
艇上唯一还在运行的东西是那个定时器,它被定在半小时处,为的是让水兵们有足够时间登上“恶汉”号。现在“恶汉”号正以10节的速度离开这一地区。那个老化了的反应推已完全关闭,冰冷得象石头一样,只有几盏紧急信号灯还亮着,电源来自残存的蓄电池。定时器有三股点火的备用电路,在一毫秒之内,三股电路先后点着,向引爆电线发出信号。
他们在“伊·艾伦”号上安放了四枚PavePatBlue炸弹,那是一种油气炸弹,它的爆炸力大致相当于一枚普通化学炸药炸弹的五倍。每枚炸弹都有一对瓦斯释放阀门,四枚炸弹的八个阀门中只有一个失灵。当它们炸开时,弹壳里的压缩丙烷猛地向外膨胀。一瞬间,这艘旧潜艇的每一个部位都充满了引爆的油气混合气体,使艇内的气压增加了两倍。四枚炸弹使“伊·艾伦”号上有了相当于25吨的烈性炸药,均衡地分布在整个艇体内。
电爆管几乎同时点着,其结果是灾难性的:“伊·艾伦”号坚厚的钢板艇体好象成了个气球,一下子给炸开了。唯一没有完全炸毁的部分是反应堆密闭壳,它脱离了炸毁的残骸,迅速地沉向海底。艇体本身炸成几十块,每一块都被炸得不成模样。艇上的设备成了一堆废铜烂铁,残留在破碎的艇体内。所有的东西都慢慢地下沉,沉向三英里外坚硬的淤沙海底,碎片溅落在一大片水域内。
“达拉斯”号潜艇
“真他妈的!”琼斯拍的一声取下耳机子,张开大口消除耳鸣。声纳系统的继电器自动防护装置保护了他的耳朵,没让他受爆炸力量的冲击,但是传导来的信号足以使他感到好象脑袋被猛击了一下。艇上所有的人都听到了爆炸声。
“全体注意,我是舰长。你们对刚才的爆炸声不必担心,我能说的就是这些。”
“天哪,舰长!”曼尼恩说。
“好了,让我们还是来跟踪我们的目标。”
“是,舰长。”曼尼恩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看舰长。
白宫
“你及时把话传给他了吗?”总统问。
“没有,先生。”穆尔无精打采地一屁股坐在椅子里。“直升机晚到了几分钟。也许不必担心,可能那个艇长懂得只留下他们自己人,而把所有其他人都送走。我们当然很担心,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亲自叫他去干这件事的,法官,是我。”
穆尔在想:还是回到现实世界来吧,总统先生。这位总统一直很幸运——他从来不需要送人去死。穆尔又在想,事先考虑一件事是比较容易的,但真的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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