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痰化验后表明是肺炎。不是好消息。更坏的是血液构成一点没有好转,白血球计数在下降。”
“好极了。”泰特靠着窗暗自想道。
“这是从血液化验机上拿下来的单子。”詹姆森递过那张图表。
“我可以看看吗?”伊万诺夫走了过来。
“当然。”泰特举着那张图表好让大家都能看见。伊万诺夫从来没用过计算机控制的化验机,看了好几秒钟才看出了头绪。
“情况不好。”
“一点也不好。”泰特表示同意。
“我们得首先对付肺炎,不好办啊。”詹姆森说。“这年轻人身上哪儿都出了问题。如果肺炎真要是好不了……”他摇了摇头。
“用凯弗林呢?”泰特问。
“是,”詹姆森从口袋里取出个小药水瓶来。“只要他受得了。据我猜测,他落入水以前就已患有轻度肺炎。我听说在俄国一直有发生抗青霉素菌株的情况。你们那里常用青霉素,是吗?”詹姆森低头看着伊万诺夫。
“是的。这个凯弗林是什么?”
“是种高级药品,一种合成抗菌素,对抗菌株很起作用。”
“现在就用,杰米。”泰特下令。
詹姆森绕过拐角走进病房。他将抗菌素注入一个100cc的静脉注射瓶内,挂在架上。
“他多年轻啊,”伊万诺夫说。“一开始就由他负责治疗我们那个士兵的?”
“他叫艾伯特·詹姆森.我们叫他杰米,29岁,哈佛大学毕业,班上第三名。毕业后就来我们这里。他在内科和病毒学方面有教育管理委员会的证书。相当不错。”泰特忽然感到,同俄国人打交道很不自在。他受的教育和在海军服役时期学到的都是说这些人是敌人。这没关系。几年前,他曾宣过誓,对待病人要一视同仁。他们相信这点吗?他们是不是认为,因为这个士兵是俄国人,他会让他死去?“先生们,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们在尽最大努力来治疗你们的士兵,不惜任何代价。如果有办法把他活着送还你们,我们一定设法办到。但是我现在不能作出任何保证。”
这些苏联人明白这点。佩奇金在等待莫斯科的指示,同时,他已查过泰特的情况,发现他虽然是个宗教狂,但却是个德才兼备的好医生,是政府部门中的一个佼佼者。
“他说了什么没有?”佩奇金随便问了一声。
“没有,我来后一直没有。杰米说,他们给他暖和过来后,他处于半苏醒状态时,嘴里曾咕哝了几分钟,当然,我们给录了下来,请一个会讲俄语的军官听。好象是关于一个褐色眼睛的女孩什么的,没有什么意思。大概是他的心上人吧——他长得挺漂亮,大概老家有个女朋友。讲的很不连贯。象他这种情况的病人,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能听听录音吗?”佩奇金说。
“当然可以。我让他们送来。”
詹姆森绕过拐角走了过来。“办好了。每六小时输一克凯弗林,希望能起作用。”
“他的手脚怎么样?”斯米尔诺夫问道。这位上校懂得一些有关冻伤的知识。
“那个我们倒不担心。”詹姆森回答说。“我们给他把手指、脚趾全都包上了棉花,以防浸坏。如果过两天他能活下来,会出现庖疹,可能还会损坏一些什么组织,但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问题。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吗?”佩奇金迅速地转回头去。“他来到时身上没戴任何身份证明牌,衣服上也没有舰名。没有钱包,没有身份证,口袋里连一个硬币也没有。这对给他开始诊治倒是无所谓的,但是,如果能看到他的病历,我会心里踏实些。如果能知道他对什么过敏或还有什么潜在病情,那就好了。我们不希望他因为对药物过敏而陷入休克。”
“他穿的是什么?”斯米尔诺夫问道。
“橡皮的海上救生服,”詹姆森答道。“感谢上帝,找到他的那些人没给他脱下来。他一到,我马上给割开拿下来。里面是衬衫、裤子、手绢。你们的人不戴身份证明牌吗?”
“戴,”斯米尔诺夫回答。“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我是听说的,那纯属运气。一艘驱逐舰的一架直升机巡逻时发现他在水中。他们机上没有救援器具,只好用海水染色剂在那个地方作了记号然后回舰。一个帆缆军士长自告奋勇去找他。他们把他和一个救生筏筒装上了直升机飞了回去。驱逐舰急忙向南随行。军士长先将救生筏踢下去,然后自己对着筒子跳下去。倒霉的是他把两条腿都摔坏了,但他还是千方百计地把你们那个士兵拉进了救生筏。一小时后,驱逐舰把他们救了上去,然后直接用飞机送到这里。”
“你们那个士兵的情况怎样?”
“他会好的。左腿情况不是太坏,右腿胫骨碎得很厉害,”詹姆森继续说。“得几个月才能好呢。暂时跳不成舞啦。”
俄国人认为,这些美国人是有意把他们士兵的身份标志除去的。唐姆森和泰特则怀疑这个人可能想叛逃而是自己把身份标志搞掉的。他脖子上有一条红的印痕,说明曾用劲扯掉什么。
“如果允许,”斯米尔诺夫说,“我想看看你们的士兵,当面道谢。”
“当然允许,上校,”泰特点点头。“你真周到。”
“他一定是个勇敢的士兵。”
“水兵尽份内责任罢了。你们的士兵也会这样做的。”泰勒心中却想,这可就难说了。“先生们,我们之间有分歧,但是海水却不管这些。大海——嗯,她可不管我们悬的是什么国旗,一律吞没。”
佩奇金回过头来,透过窗子使劲看,想看清病人的脸。
“我们能看看他的衣物吗?”他问。
“当然。不过也看不出什么。他是个厨师。我们只知道这点。”詹姆森说。
“厨师?”佩奇金转过身来。
“监听录音带的军官——显然,他是位情报官员,对不对?他看到他衬衫上的号码后说,这是厨师的号码。”三个数字表明这个病人曾是港内值勤人员,而他的战斗岗位是损害防控。詹姆森不懂,俄国人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士兵都编上号码。难道是为了确定他们不可越职吗?他注意到,佩奇金的头快碰到玻璃窗格上了。
“伊万诺夫医生,你是不是想亲自照料一下这个病人?”泰特问。
“允许吗?”
“允许。”
“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佩奇金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同他谈话?”
“出院?”詹姆森弹了下手指,“先生,要他不到一个月就出院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他放在救护箱里。至于是否能恢复知觉,那谁也不知道。这个小伙子可是个重病号啊!”
“可是我们必须同他谈话!”这个克格勃人员不满地说。
泰特不得不冲着他说:“佩奇金先生,我懂得你的心情,想同你们的士兵交谈一下——但是,他现在是我的病人,有碍于他的治疗和康复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不会去干,再说一遍,决不会去干。我是奉命飞到这里来处理这件事的,他们告诉我这是白宫的命令。嗯,詹姆森医生和伊万诺夫医生将会协助我,这很好,不过,这个病人现在由我负责,而我的任务就是要使他活着、健康地走出这所医院,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你们在这里会受到欢迎照顾的,只是这里由我说了算。”泰特停了一下,外交可不是他的擅长。“告诉你们,你们想轮流坐守在旁边,我没意见。但是你们必须遵守规定。就是说,先得洗干净,换上消毒衣,听从值班护士的吩咐。够公平的了吧?”
佩奇金点了点头,心里想,美国医生认为他们就是上帝。
詹姆森正在忙于仔细查看血液化验机出的结果,没理会刚才说的那一套。“先生们,可以告诉我们他在哪一类潜艇上吗?”
“不能。”佩奇金马上项了一句。
“杰米,你在想什么?”
“白血球计数下降,还有其他一些指标,都表明他受到了辐射。体温过低会掩盖严重的症状。”詹姆森突然盯着苏联人。“先生们,我们必须知道,他是不是在一艘核潜艇上?”
“是的。”斯米尔诺夫回答,“他是在一艘核动力潜艇上。”
“杰米,把他的衣服拿到放射科,让他们检查一下扣子、拉练,还有任何金属的物体,证实一下是否已受沾染。”
“是。”詹姆森去拿病人的衣物。
“我们可以参加吗?”斯米尔诺夫问。
“可以,先生,”泰特答复他们,心想,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这个小伙子不得不离开一艘核潜艇,不是吗?这些人为什么不把这事立即告诉他呢?难道他们不想让小伙子痊愈吗?
佩奇金在考虑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他是从一艘核动力潜艇上下来的吗?当然——他一直想让斯米尔诺夫装着漏嘴说出这个人是从一艘导弹潜艇上落水的。他们想用这个受辐射污染的事来搅混这个问题。这对病人不会有伤害,倒可给他的的阶级敌人制造点混乱。很聪明,他一直认为美国人很聪明。他一小时后就该向大使馆报告了——报告什么呢?他怎么才能知道这个水兵是谁呢?
诺福克海军舰船修造厂
美国“伊·艾伦”号导弹潜艇韶华已逝,行将走完它的历程。它于1961年服役,载着海上发射的“北极星”弹道导弹,在茫茫不见太阳的海域中无休止地进行巡逻,为全艇官兵和国家服务了20多年,现在已达到投票年龄了。而这对潜艇来说,则意味着很老了。它的导弹管已经装满了压舱物,几个月以前就封上了。在五角大楼的官僚们讨论它的未来期间,它身边只剩了一个象征性的维修队。有人曾谈到用复杂的巡航导弹系统把它改造成象俄国新“奥靳卡”级那样的核动力导弹潜艇,但最后认为那样做耗资太大。“伊·艾伦”号的工艺是20多年前的老工艺。它的S5W反应堆年头太久了,无法再用。几十亿个中子核辐射曾轰击过它的金属密闭壳及内部装置。最近的试验分析表明,金属的特性已因过时而变质,变得极度脆弱易损。整个系统顶多再能用三年,换新的反应堆耗费太大。“伊·艾伦”号巳衰老,注定要完蛋了。
维修队是由它的最后一个作业班组成的,主要是些即将退休的老把式,掺上一些需要学习维修技术的小青年。“伊·艾伦”号作教学之用还是满可以的,特别是用来学习维修,因为它的许多设备都已陈旧而不能利用了。
加勒里将军那天一早就登上这艘潜艇。军士长们都认为这种情况特别不妙。许多年前,他曾是它的第一任舰长,每当舰艇要报废之前,舰队司令们总要来看看他们早年指挥过的舰艇。他认出了一些老军士长,问他们这艘潜艇还有没有可用之处。对一个爱它的士兵来说,军士长们做了肯定的答复。一艘潜艇在水手们的眼中不光是一部机器。在同一个舰船修造厂,按同样的设计图,由同样的一批人建造的一百条舰船中,每一条都有自己的特性——说实话,大多数是些不好对付的特性。但是,当它的水手们熟悉掌握了这些特性后,每每谈及时,特别是在回忆时,都是很动感情的。加勒里将军在“伊·艾伦”号上从头至尾走了一遍,停下来用他那患了关节炎而骨节肿大的双手抚摸着他曾使用过的潜望镜,他曾用它来证实在这钢体之外确实还存在二个世界,还难得地用它来策划对追逐他潜艇的舰只或路过的油船进行“攻击”,不过这些都是演习。他在“伊·艾伦”号上当过三年舰长,曾交替使用自己和其他军官的水兵,设法驶出了苏格兰霍利湾。他心中想,那真是—段美好的时光。视野多么开阔,比坐在办公室看着一群没精打采的助手跑来跑去强多了。这是海军的老章程,要么升上去,要么离开。当你真正熟悉掌握了而且真正爱上了某件东西时,那件东西也就离开了你。这有助于锻炼组织意识。你得把位子让给后来的年轻人——但是,天哪!要是能再年轻起来,指挥一艘新舰该有多好啊。而现在,他只有这个机会,对诺福克的这个光秃秃的老家伙作一次礼节性访问,看上几小时。
它会干好的,加勒里知道。它会出色地完成使命的。他曾希望他的战舰不是这样的结局,但是,当你面对现实时,一艘战舰得到体面结局的情况是极为少有的。纳尔逊的“胜利”号,即在波士顿海港的“宪法”号,是唯一得以保存下来的战舰,受到了荣誉待遇。大多数战舰都被作为目标给击沉,或是被拆散后制作剃刀刀片。“伊·艾伦”号要为一个目的去殉职。一个难以想象的目的,也许真是可以实现的目的。当他转回大西洋潜艇司令部时,他心里在想。
两个小时以后,一辆卡车开进了“伊·艾伦”号停泊的船坞。当时值勤的军需长注意到,这辆卡车来自欧欣阿纳海军一级航空站。他心想,奇怪。更奇怪的是,走出来的那个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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