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孙桥说,“我去找程澄。”
“注意一点雪人。”湛蓝筝说,“薛吟和老张都是雪人。山里应该有一个很古老的雪人部落,我怀疑这些洞口,有的,可能通向雪人居住的地方。本来我们不该分开,但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了。带上这个。”
湛蓝筝从包里拿出一块翠绿的玉佩,“湛家在西山通行用的信物,只要你没有出格举动,雪人不会伤害你。另外,刚刚那片风雪的力量很古怪,我知道这山里有个冰雪封印,近年来开始松动,时不时会飙出风雪,卷走生物封冻成冰尸。所以一定要注意。玉佩如果忽然降温,撤。”
她和孙桥对视,彼此都点点头。
“祝你好运。”湛蓝筝说。
“你也是。”孙桥道。
湛蓝筝纵身跳下。
孙桥又看了一圈这些个洞口,头一次拿不稳主意——十几个里面选择一个……
白痴,如果你正盼着我救你,就祈祷,这么艰难的选择题,我也能做对吧。
孙桥默默地想,然后他跨前一步,随意找了个洞口,跳下。
对于自己是怎么掉进来的,程澄一点都不明白,只是一片混乱,她晃悠来晃悠去,然后脚底下一空,好了,失重了。
最开始,眼前一片黑暗,她瞪着眼睛不敢吭声,只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呼响,身子不停下坠,犹如风中浮萍。
一股大力抓住她飘荡的衣襟,往下一拉,程澄唉呀一声,大头朝下,直接没入了一片雪光中,她被这亮光刺激地一时雪盲,赶快闭上眼睛,护住脑袋,等待掉到地上的生痛。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地了。
程澄慢慢睁开眼睛,一个人,正躺在她面前。
一身儒衣,手上似乎紧握着什么,只露出了玉色的一角。
只不过,这个人……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坚冰,好似躺在一口冰棺材中。
“啊——!!冰尸!!” 程澄叫了一嗓子,那冰尸身上忽然腾起烟雾,凝聚成了一个人,幽幽地飘了起来,他浑身上下,都带着冰的颜色,分不清是实体还是虚无。
“别怕。”他说话了,“是我。”
程澄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她摒住呼吸,认了认,“你……是书生?”
书生点点头。
“这是你的……身体?”程澄看着那具冰尸,小心道。
书生点头。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程澄想起书生是那个写繁体字,提醒大家快跑的人,不觉放心了些。
“你们听到那个故事了吧?”书生涩涩地说,“薛吟的故事。”
“那是真的?”
书生叹道:“当初我入山被她所救,她为我盗取了雪人部落的传承之物雪莲花,赠与我。我用雪莲花,救了母亲,然后,按照承诺……”
他举起半枚雪花玉佩,“我和薛吟的承诺,我信守了。带着这半枚信物,我再次入山寻找薛吟,可是……”
他苦笑,“说来荒谬,但也是天意吧。爬山的路上,一个不小心,我跌了一跤,顺着山谷就滑进一座洞窟,然后七拐八拐中,让一股风雪卷住……就被卷到了这里,我的身体,瞬间,被封冻成了这个样子。”
程澄呆呆地看了看那冰尸,“你……死了?”
书生说:“自然了。我当时就被冻为冰尸,连灵魂都离不开这个洞窟,身体上下都布满冰碴,我,哦,严格地说,已经是我的灵魂了,拼命要摆脱这里,但百年来无济于事。我慢慢地有些明白,这原来是一个冰雪封印。我算是倒霉吧,不慎被封住了。”
“那你的魂魄就是被困在这里了?”程澄想起了三亭湖,那里也是因为一个倒三角的封印,而扣住了许多条灵魂,禁锢在湖底,不得超生。
书生道:“就是这个样子。我让这封印冻在里面,见不到天日,也下不去黄泉,就更不要提对薛吟的承诺了……直到近几年,这封印想来也是有寿险的,松动了几分,我才能时不时出去走走。可这地底的通道并不是固定的,它们似有生命,又犹如奇门遁甲之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变化一次终点,只有资历很深的老雪人们,才能摸清每条通道的秉性。这山亦有数重,我每次如瞎子般地跑出去,最多也不过半个时辰,根本就是什么都做不了。而我离封印越远,力量就愈弱,说不清话,也使不出力气,每次封印一紧,我又会被吸回来。”
“可是你已经找到她了啊?你不是出现在客店里了么?”程澄道。
书生说:“这也是刚刚的事情。前几日,封印松动,我跑出来,顺着一条通道出去。当时是晚上,我看到一家客店,亮起的都是白纸灯笼……”
他的声音逐渐沉缓,“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摸过去了……是她……”
“薛吟?”
书生微微一笑,却不开口。
程澄道:“既然你找到了,那就上去跟她说啊。”
“不……”书生有点慌,“我不能……不能……”
“是因为你离开封印,所以力气全无,不能说,也走不动吗?”程澄道,“可是你的样子没有改变吧?即便封了一层冰,薛吟也必会认出你,好歹她也是个有法力的雪人啊。她一直在等你,这玉佩,她手里也有半枚呢。”
书生低声道:“姑娘,你看我现在算是个什么呢?人不人,鬼不鬼,也不算是纯正的冰尸。我不能离开这封印太久的……这样的我,怎么和她在一起?难道我让她也守在这里,然后等封印一开动,把她也变成我这个样子吗?我不能……不能让她的灵体。也得不到超脱。”
“可是你至少应该跟她说明白,你没有背弃诺言。”程澄难过道,“那样,她就不会怒极而杀人了……”
“不是她做的!是老张!”书生的声音陡然愤怒,“我都看到了!老张袭击了两个弱冠少年,用的是雪人的秘术,封冻法。他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只需从后面抱住一个,迅速发动功力,冰雪的力量就会透过雪人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散发,然后将怀中的人冻毙!他在车场冻死了那两个孩子,然后把它们的尸体都抬到门口……我担心薛吟会遭到危险,就努力支撑着,也幸好这几天,封印的力量愈发衰弱……后来,我看到老张用了那个叫做电话的技巧,说是要检查门锁,让对方把门开好,然后他走上三层,进到了那个男子的屋内,那人还正笑脸相迎呢……他就把那人也给冻毙了!”
程澄惊道:“老张?他也是雪人?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也不清楚……”书生摇摇头,“我倒是听说过老张。以前,薛吟提起过他,他年龄比薛吟大很多,但在雪人部落里很有权势,薛吟的父亲是部落的首领,一直担心老张生出异心,便要把薛吟许配给老张,让老张安下心来。薛吟并没答应,许婚的事情就僵住了。不过听薛吟的口风,她不喜老张,却也承认老张待她,一向很好。”
“会不会……”程澄小声道,“你别生气啊,我也只是推测……会不会是薛吟指使老张……”
“不会!”书生说,“薛吟很善良,何况迁居到这里的雪人部落,规矩很严。听说他们不仅要受西山神灵的控制,而且和玄黄之士们有过约定,不可无故杀人。违者,是要被判处极刑的!我现在……我现在担心……”
他激动地抓住程澄的手——那冰冷渗到骨子里,程澄忍住没叫。
“我总是担心……老张不会不清楚杀人的下场,他这么做,还强行绑走了薛吟……我怕他没安好心!”
程澄战战兢兢道:“我……你要是让我说啊
……我觉得那个老张,也许最开始很爱薛吟,所以愿意陪她等待你……嗯,但是后来,估计是等不住了。因爱生恨,于是……”
“糟了!老张待薛吟一向恭敬,可是他昨夜在木屋里,当着薛吟的面,杀了一个姓陈的男人,然后把薛吟绑走了……不好,薛吟有危险!”
书生一声大喊,急得直跳,冰碴子纷纷下落着,“我要出去,我要找她——”
他才走出几步,灵体就似安了一只弹簧般,被拽回来,按到尸体上。
程澄很客观地说:“可是你现在,摆脱不了这个封印啊。”
江宜月跌入湛垚的怀里,在半空中旋转着,不知有多久,脚下一沉,稳稳落地了。
“你推的我?”江宜月难以置信道,“你要做什么?!”
“嘘——”湛垚轻轻竖起食指,“我可不确定这个时候我们出去,会不会被疯子杀,所以还不如先躲到地底下呢。”
“什么疯子?那个炸了旅店的人么?”
江宜月离开湛垚,但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黯淡的洞穴,面积并不大,只有身后的墙壁底部,有一排细细的小孔,她退了几步就到了尽头,只沉下脸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湛垚说:“我是钟锦的朋友展三土。”
江宜月不语,身后那排密密麻麻的细孔同时一亮,照得这边的地面也有了淡白的色彩——隔壁的那个房间,忽然就流满了光。
喀嚓——
铁锁碰撞,还有发锈的铁门吱扭响动。
“啊!”
随着噗通一声,一个女子的呼声响起,“老张,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宜月一怔,湛垚迅速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他压着她一起趴到了地上,眼睛凑向那排通风小孔,小心地窥视隔壁。
一身雪青色衣裙的薛吟被反绑了双手,正倒在地上。她面前站着一个人——粗壮的长腿,蹬着毛皮大靴子,好似树墩子一样扎在地上。
“老张,你把我绑到这里要做什么?你不怕我立刻喊我父亲吗?!”
“你都被驱逐出雪人部落了,喊谁都没用。”老张说,他的声音就似他的体重,沉甸甸的压抑,“何况……你马上就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真相了吧;真想了吧;实际就是那么的乌龙;越是乌龙;越是无奈;越是无奈;越是遗憾;越是遗憾;越是悲剧^那么接下来;这个四通八达;如奇门遁甲的地下隧道;还会带给大家什么惊喜呢?注:听壁角的不是只有湛垚和月亮两个哦。
☆、第九章 为了开始的结束
薛吟镇定道:“你要杀我?”
“哼。”老张轻哼,“我等了你多少年,你的心里只有那个人类书生。”
“你知道我爱的是他。我们之间并无婚约,我没有对不起你。我父亲有意让你当下届的雪人头领,即便你不娶我,那位置也是你的了。你何须如此看重我?!”薛吟轻颤双肩。
“你难道一点都不懂吗?什么头领位置,我是真心喜欢你!”老张吼道,“你被驱逐,我陪在你身边;你坚持等那个负心的书生,我就陪着你一起等;你要开店守住入山的通道,我就去给你打杂跑堂!百年了,你看我可有过抱怨?!那书生的人类寿命到了,我以为你放弃,会回心转意,但你竟然开始等着他的转世?!好,你等着他,我等着你,我满心指望着百年过去了,总有一天你会放弃……你却收到了那样的书信,你竟然相信他回来了?!看到你当时高兴的样子,那么期待那么惊喜……”
老张的声音愈发低沉,“我不想忍了,是真是假,我也要把他们都杀干净,断了你的念头!”
“他们是无辜的!我已经认出来了,他们都不是他!”薛吟带着几分悲愤说,“你怎么能这样做?你这是触犯了部落的律法!”
“触犯了又如何?”老张森然道,“是你杀的人。”
屋子里寂静了一刻。
薛吟难以置信地说:“你要推到我的头上?”
老张森森一笑,“你既然那么想念他,不如就下去陪他好了。”
“人不是我杀的,当着长老们的面,我也不会承认。” 薛吟冷静地说,“在你杀了那两个男生后,我完全可以告诉湛家人,是你做的。那女子手里有法杖,她是湛家的掌门。她若出手,你断无活路!但是我没有。我薛吟对得起你了。”
“你让我等了多少年?难道你不该付出代价?”老张低吼道,“我受不了了。一年一年,我眼睁睁地在旁边看着,你的眼睛里只有他!既然你这么忠贞,那就下去找他吧。我的耐性走到尽头了,我放开你,成全你,你就在这里等着部落长老们的审判吧!”
老张转过身子,门被推开。
“别动。”
江宜月的身子颤了下,湛垚迅速捂住她的嘴。
“往后退,退到墙边给我蹲好了。”湛蓝筝在隔壁的门口说,她的白色小靴子出现在通风孔内,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走向薛吟。
“刚才招供的不错啊。”湛蓝筝轻笑道,她的胳膊举着,法杖流满绿光,“雪人无故杀人,我有足够的理由收了你。”
老张已被法杖逼退到墙角,他半蹲着,通风孔内能看到他的脸——毛皮大帽摘了,肤色黑紫,脸颊方正,肌肉结实,眼睛却格外小,眼皮半天都不眨一下,只盯着湛蓝筝不放。
“湛掌门。”薛吟直起上身,“求您放过老张。”
“他要陷害你,你还为他求情?”
“我无法眼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他为了我,离开部落,陪我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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